跟齊康吃了晚飯後，祁雲打車回到自己狹窄的房裡。
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又忙碌了一整天，他感覺稍微有點疲倦了。
但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劇組的雜事全部交給齊康，倒不是因爲他想當甩手掌櫃，而是因爲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個劇組最重要的部分是什麼？
演員和導演。
這兩個部分，都需要他親自去落實。
首先是導演劉焌。
劉焌今年只有三十多歲，算是年輕有爲的導演了。
雖然沒見過面，但從將來《冬日》這電影能拿獎就看得出來，劉焌是有才華和能力的，只是在花錢方面不怎麼節制。
祁雲知道，也不是他真的不懂節制，而是想拍出最理想、最好的場景和畫面，那就必須要花錢。
置景要細緻講究，拍得不滿意就不停重拍，重拍還不行，就換個地方、換個姿勢再繼續拍。
正是因爲這樣，纔會花錢如流水，但也正是因爲這樣，《冬日》才能得獎。
但這次公司給的錢也不多，只有五百萬。
上輩子公司續拍《冬日》，又追加了多少投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一次有且只會有這五百萬。
所以，讓劉焌回劇組肯定沒問題，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得到了消息，心裡正高興呢。
如何利用這有限的資金，順利地把《冬日》拍完纔是關鍵。
繼續按劉焌的方法和節奏肯定不行，再給他五百萬估計都不夠。
所以祁雲打算，按照記憶中的《冬日》，把劇本修改一遍，然後跟劉焌溝通好，儘量減少不必要的“嘗試”，節約人力物力。
把從公司要來的U盤插上接口，祁雲把劇本拷貝進電腦。
電影已經拍了一半多，所以之前拍好的部分，他就沒有必要再改了，直接從該拍攝的地方開始。
仔細回憶電影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臺詞，然後轉化爲文字。
直到東方發白，他才揉着乾澀的眼睛，把修改好的劇本存進U盤。
匆忙洗漱之後，在樓下的早餐店吃了兩籠包子，喝了滿滿兩大碗小米粥，這纔打車前往火車站。
……
劉焌是盛海人，家也住在盛海。
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咖啡廳，祁雲見到了這位年輕的導演。
昨天接到續拍《冬日》拍板落定的消息，劉焌着實高興了好一陣。
文藝電影越來越沒有市場，一年到頭也沒幾部能砸出聲音。
《冬日》的製片人當時找到他，希望他能執導這部影片時，着實讓他意外了一把。
所以他一門心思、竭盡所能把影片拍好，卻完美地忽略了一個問題，在他把錢花完了之後，華娛天穹不肯追加投資。
辛辛苦苦了半年，花了那麼多的心思，結果卻要胎死腹中，這實在讓他有點難以接受，私下裡不止一次吐槽華娛天穹的高層，都是些鼠目寸光、只看眼前利益的傢伙。
不過現在好了，華娛天穹決定續拍，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祁雲走到劉焌面前，大方地伸出手：“劉導你好，久仰大名。”
“你好，請坐。”
等祁雲坐下之後，劉焌還特意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沒有見到他認識的人，這才略感奇怪地問道：“請問，你們的張總沒來嗎？”
他所說的張總，正是《冬日》以前的製片人。
“張總現在負責別的項目了。”
“這樣子的啊，”劉焌顯得有點失望，畢竟他和張總還挺合得來，“那你們準備安排誰個來接手呢？”
“我。”
劉焌顯然愣了一下。
直到前一秒，他都以爲祁雲只是個跑腿的。
倒不是看不起人，而是因爲祁雲實在太年輕了，頂多也就二十五六歲。
按照他的經驗，這麼年輕的小朋友，除非是哪家老闆的公子，或者有特別強硬的後臺，否則只能充當跑腿的角色。
結果祁雲語出驚人，說他是新任製片人。
華娛天穹是認真的嗎？
心裡犯嘀咕，他臉上還是笑着，“祁先生年輕有爲，剛纔是我唐突了，還請不要見怪。”
“劉導客氣了。”
劉焌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誰當製片人都不重要，只要華娛天穹肯繼續投資，能讓他繼續拍電影，找誰來他都沒意見。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劉焌道，“我想知道，你們這次能追加多少投資？”
“三百萬。”
“多少？”
劉焌差點一口咖啡噴在桌上。
開玩笑呢吧，這麼點錢夠拍幾天？
“劉導，這已經是我們公司最大限度了。”祁雲道，“你也知道現在的行情，再多投的話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劉焌聽了直搖頭：“不行的不行的，三百萬肯定是不夠的！”
“那你覺得多少纔夠？”
劉焌想了想，道：“這個最少也要八百萬，否則根本拍不完。”
“八百萬是真沒有。”
“沒有就別開機，等什麼時候有錢了再說，”劉焌道，“否則還沒拍完又沒錢了，這個戲就要真沒戲了。”
祁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劉焌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
腰斬一次還有可能續拍，但腰斬兩次就真的死翹翹了，至少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聽說過什麼電影被斬兩次還能活下來的。
劉焌顯然還不死心，問：“真的不能再多了？”
祁雲搖頭：“絕無可能。”
劉焌長嘆一聲，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顯得有點失落。
千等萬等，終於等來了好消息，結果又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這感覺真像過山車。
資本就是這樣，目光短淺，唯利是圖。
“如果真的只給三百萬，我只能放棄了。”
“您先別急着做決定。”
祁雲從包裡拿出U盤，輕輕推到劉焌面前。
劉焌執意要八百萬投資，無非是按照以前的思維在考慮和估算。
但如果他看過修改之後的劇本，說不定就不這麼想了。
“這是什麼？”
“這是劇本，後半部分修改過。”
還要改劇本？
劉焌的心再次往下沉去。
他還能不知道嗎，現在改劇本，那隻能是爲了快點拍完，往簡單的方向改了。
以此爲目標的劇本，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樣吧劉導，今天就不打擾了，我回去等您的好消息。”
等祁雲離開後，劉焌拿着精緻的U盤，猶豫了半天之後，終於還是收了起來。
雖然剛纔嘴上說得那麼硬氣，但他真的很想把這部電影拍完，哪怕自己出去拉點投資也是可以的，他爲這個已經付出太多心血了，實在很難丟下。
那就看看吧。
那麼多精力都花了，也不在乎多花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