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笑的情緒仍是懨懨的,寶絡知她必是在太太那裡受了挫折,菱紗見狀耐不住便問了。 ~林笑也藏不住事兒,她現在急需向人發泄,便撿着能說的說了。菱紗聽了只眨巴眼,寶絡止住了添香的動作,她放下手裡的鉗,回身淡笑道:
“原來是曹家,還真沒想到。”
林笑喃喃道:“實在不妙,要是我們這座小廟請來了曹家的這尊大佛可怎麼供啊。”
菱紗詫異道:
“曹家很好啊,他家比我們家大的多,精貴的東西也多,西園走下來看得我直眼花。以前奴婢就聽人提過,說太太家裡的擺設是效仿織造府的,可是昨兒親眼見了,又覺得咱家也不過是他家的兩個園那麼大,用的東西也……是了,那可是當今聖上駐留過的地方呢!可不一般!大爺要是娶了那家的姑娘不是好事嗎,那得多少嫁妝啊。姑娘爲什麼不高興?”
“不管富貴的事兒,唉,給你說不清。”
寶絡問道:“怎麼都趕到一起了?上次去蘇州,奴婢聽文老太太的意思怎麼也想是說親呢。兩邊可都不好選。”
“唉……”
“姑娘在這裡瞎想也沒用,”寶絡笑着給林笑去拿衣服,“這事兒還沒最後定下,不如去找正主議議是正理。”
“着啊!可是,這會哥哥不是還在上課?”
“今兒是休沐,姑娘忘了。”菱紗笑道。
“那正好。你們跟我一起去。”
林笑穿戴好,領着兩個丫鬟去找濟蘭,一到天井就看到幾個小丫鬟在玩翻絞繩兒,見她過來都忙起來行禮。寶絡上前問道:“你們爺可在?”還未等小丫鬟們回話,就聽有人道:“咦,姑娘來了。”來的是華鋌,她本是纖細身形,今日又穿了件桃紅的窄襖外套了件半舊青綾掐牙背心,更顯得婀娜。待走的近來,華鋌沒向林笑行禮,卻是瞪着一對杏眼對那幫小的道:
“就知道玩,還不該幹什麼幹什去!見了姑娘不引進屋去,呆愣着做什麼!”
其中一個小的見無端被罵,反駁道:“是鴉九姐姐讓我們出來玩的,說大爺這會兒有事不讓我們在屋裡。姐姐這會兒又讓我們去做事,哪有那麼多事,你不是也什麼都沒幹?”
“小浪蹄,還會頂嘴了,這裡沒事就去一邊兒,一個個吃閒飯的當自己是主呢。還不快走,見得就心煩,沒眼力界的東西!”
小丫鬟們一個個撅着嘴飛着眼刀,可不敢說什麼,向林笑行禮退了出去。
寶絡待小丫鬟們出了腰門,冷言道:
“好大的威風,這是給誰看呢,姑娘在這立了那麼久,就知道耍嘴皮給小的們豎眉瞪眼的。怎麼,是大爺不待見我家姑娘了呢,還是你不待見了?早聽說你是大爺屋裡最厲害的主兒,今兒算長見識了,什麼叫惡奴欺主,這便是了。待我回了太太,非要整出個理來。”
這麼一頂大帽扣下來,華鋌立即斂了不忿的神色,拉住寶絡道:“看姐姐這話說的,可不冤枉了妹妹。 ~我一個奴才哪裡敢跟姑娘較勁。姑娘你可千萬別惱,奴婢這就給姑娘見禮了……”說着她向林笑福了禮,又看着屋裡努了努嘴。“寶絡姐姐別說我耍威風,勢大威風的是另有其人,瞧見沒,如今有人統掌着大爺的屋,連我都不準進屋。誰知道在裡頭做什麼。”
林笑知道華鋌的性格,心裡並不惱怒她的失禮,面上卻顯出了冷意。現在她在意的是另一樁事兒,於是就問道:
“你正經說話,不要在這裡指桑罵槐。裡面怎麼了?”
“回姑娘的話,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才從姨太太那裡領了茶具回來,鴉九就攔住奴婢不讓進呢。說是大爺有緊要事,不許人打擾。可她卻留在了屋裡……”
林笑皺着眉正要再問,只見正屋簾一挑,鴉九從裡面出來了,身後還跟着青霜。兩路人互相看着都是一愣。鴉九見了林笑忙過了行禮,其他人的眼光都盯着青霜,這平素清傲的女,仍舊是一身素衣,不過眼圈微紅,臉上還有指印,分明是被人打過,她強忍淚水的樣着實楚楚可憐。華鋌驚了半晌,看着鴉九道:
“今兒是怎麼了,演的哪一齣。”她眼珠一轉看向青霜道:“整日都不得消停,累不累啊。這回莫不是……”
“行了,你少說兩句!”鴉九盯了華鋌一眼,又看向青霜。
“你先回。已然罰你不得出屋,那麼就好好呆着,吃食我會讓人給你送去。有事喚我就是了。”鴉九一向隨和,不知爲何對青霜的態度卻甚是硬冷,
只見青霜一言不發,冷漠着臉轉身便走,竟未給林笑行禮,鴉九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息一聲,她回身向林笑道:“姑娘,今兒有空來了?”
“這是怎麼了?”
“青霜犯了點事被爺罰了。”鴉九言簡意賅的回到,林笑見狀也不細問了,只是身後的菱紗嘟噥道:“大爺屋裡的個個都厲害的緊啊,以爲自己是主呢。”
林笑瞪了菱紗一眼,鴉九的臉上顯出尷尬來,她苦笑一下,對華鋌道:“華鋌,你去讓大廚房重新做點吃的,那銀耳湯碗被我碎掉了。看仔細了,要用最好的銀耳。”
華鋌翻了個白眼道:“怎麼事事都是我做,早知就不讓那幫小的走了,流採這死丫頭去哪裡玩了?”
“爺那裡我還有沒做完的事兒,你就是跑個腿罷了,哪裡來的這麼多話!姑娘在這兒呢。”
見林笑正看着自己,華鋌臉一紅,也不多說什麼便自去了。寶絡搖頭道:“也就是你這好脾性,要是換作我,定要她斂了這份輕浮。”
鴉九笑道:“她也就是脾氣急,其他都好,慣會打理書房拾掇衣裝的。大爺那裡確也少不得她呢。”
寶絡嗤笑道:“如今誰少不得誰,別擺着獨一份兒的架勢,着實惹人厭。我就是不喜她那副輕狂樣,仗着大爺對她好些,便看不上其他人了。”
鴉九搖搖頭對林笑道:“姑娘,實在是失禮,快請屋裡坐。”
林笑也不言語只隨着她進了屋。屋裡果不見其他人,又進了書房,只見濟蘭正坐在桌前支頦沉思,桌上一盤棋,已然散亂了,地上還落着幾粒黑白。
“大爺,姑娘來了。”鴉九輕喚了一聲,濟蘭恍然驚醒,林笑心裡一驚,她知道他一向是警醒的人,怎麼會如此不設防,這麼多人進來了竟未察覺,方纔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心裡這麼想,面上還是笑着的,她坐在了書桌的另一邊。
“哥哥好興致,一個人下棋呢。既然閒着怎麼不去找小妹玩?”
濟蘭微微笑着也不言語,林笑覺得他是沒興致說話,鴉九利索的端着茶奩過來了,邊拾掇着,邊接話道:“大爺今兒起來頭就有點疼,吃了幾粒養神丸方好些。”
“哥哥病了?那怎麼不好好躺在牀上歇着?要不要去請大夫來看下?”
“無妨。”濟蘭的嗓果然暗啞着,想來真是病了,“不過是尋常的風寒,休息一下也就好了。妹妹昨兒隨母親去織造署,玩的好?見到曹夫人了?”
“嗯。”林笑點頭掂了個酥皮點心邊吃邊道:“還遇到曹二姑娘了。我們在她屋裡玩了還一會兒呢。”
濟蘭訝異道:“哦,還真巧。”他想了想,臉上顯出溫柔神色道:“說來你和貴兒妹的性很是相像,想來一定談的不錯。她可好?”
林笑仔細觀察着他,溫潤如玉的臉上流露出的是欣喜,也看不出別情。於是她且放下這事兒,大略的將當日的情狀說了說,濟蘭並無異樣,聽到她們換了帕只是微笑,恭喜林笑得了好友。最終林笑還是將昨日和甄氏的談話說了,將自己那些“大話”略去了,她迫切想知道如今曹李兩家都來說媒,哥哥你是怎麼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