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入宮,如月被封側福晉,落在有心人的眼裡自然是別有所指的,揣測聖意是犯上大不敬,可現在整個紫禁城的人都在說康熙帝是愛屋及烏,於是雍親王府也因此成爲了關注的焦點。如月此刻正站在永和宮的正殿接受着德妃的打量,她自三十八年第一次進宮至今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打扮,側福晉的大妝讓她很不習慣。
“你也算熬出頭了。”德妃這樣說,她側坐在椅上,手搭在扶手上,華麗的甲套發出光芒,妝容很精緻,可是老態已是蓋不住的了,鬆弛和皺紋伴隨着她,唯一不變的是她那顆不喜胤禛的心,“所以說母憑盛這句話還是對的。”
如月不必看也知道這時的四福晉和年側福晉的臉色一定不好,“額涅說的是正理。這女人呀,一定得要有嗣,否則不得寵愛又沒身份,等老了那可就再無翻身之時了。”完顏氏在旁笑着道,“如月妹妹真是生了個好兒,這麼多年了,也就是弘皙有過這樣的待遇吧,其他家的阿哥誰也沒有過呢。”
“這可不是吉利話兒,不要再說!今兒琅氏晉升側福晉來宮受禮可是件高興事,別觸黴頭。哦,說了那麼多,你敬的茶都涼了吧。”德妃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宮女接過來。“額涅您不是胃痛麼,可吃不得涼物。”
德妃對完顏氏笑了一下,“還是你最體貼我。今兒日頭不錯,御花園裡菊花開的很好,你們陪哀家走走吧。”
哈拉哈其和非印各自扶着德妃一隻手,德妃儀態萬千的含笑起身,眼光掃過託金、年明月和琅如月,微笑着就向外而去。
後宮四妃之中德妃爲大,所到之處皆是跪拜的宮人,跟着最後面的如月冷眼看着,她想這個昂着頭目下無塵的女人一定享受其中,對權力的喜愛不僅是男人。有的女人也是喜歡的,這麼多年盛寵不衰。從一個小宮女到現在的半個後宮之主,兩個兒都那麼出色,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德妃真的是個成功的女人,在康熙的後宮裡她是笑到最後的勝者,而對於下一個王朝來說呢。也許就是最有分量的祭品。
如月懷着心思沉默的走着,花園裡美麗的景緻她無心觀看,只想着能儘快離開這裡,這裡千般的好在如月看來都毫無意趣。她想回到雨桐院,那裡纔是自己習慣待的地方。如月不知道這個御花園有什麼好轉的,德妃似是很享受這個過程。被兩個兒媳婦伺候的過程。“聽說你們府裡的李氏病了,好了嗎?”
說了那麼多閒話終於說到一個熟人了,如月不禁仔細聽了起來。“回額涅的話,是的。李氏病了很久了,一直能全好。還在按醫囑在吃藥。”
“這人哪生病不怕,就是怕心裡不舒坦,這心裡一有心結再輕微的病也不能夠好。這女人啊,一旦嫁了人,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兒!若是丈夫專寵了別人。兒又不被人待見那可真是最糟糕的事兒了。你說是不是啊,非印。”
非印難堪的笑了一下。哈拉哈其掩嘴笑道:“額涅真是有雙慧眼。可不是說的,現在誰不知道雍親王最寵就是……”
德妃輕輕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眼睛卻看着年明月和如月,“何必說出來讓人不舒服呢。不過古人就說天不可有兩日,這後宅呢自然也不可有雙月,總有一人會勝出,另一個就得屈服做小。那就得各憑本事了。”
“嗯,您說的是呢,都是我太多嘴了。怎麼說今兒都是高興日麼,說那些堵心的話都是我的錯。非印姐姐您可別多心,我這也是關心瑤姐姐麼。我都聽弘暟說了,因爲額涅病了弘時可着急了,這都快要娶妻了,沒親孃照應可不是心亂麼,您可得多費心了,那孩不容易。”
非印也不接話,冷冷的看着完顏氏,哈拉哈其一直都有些怵這個嫂,她閃開了眼掩着嘴不再說了。[ ~]
倒是德妃接上了話,“說起弘時你這這個主母確實得上心,這可是你們府上小輩兒裡頭一個阿哥成親的,雖不是嫡卻是長,不管怎麼弄都得拿得出手,好歹也是親王家的阿哥娶妻,萬不可讓人小瞧了去。”
非印應了,德妃嗯了聲,正待說什麼看到那邊的來人,這臉上就顯出了真心的笑意。來的是胤禎。
如月很久沒有看到過胤禎了,雍親王府和十四貝府很少有往來,也許胤禛和胤禎時不時會在朝會上相見,可實際上的關係卻是冷淡的不能再冷淡了。如月對他的印象還是在在孝惠皇太后的葬禮上,所有人都不是正常狀態也看不出個什麼樣,今日再見他真是眼前一亮。這人什麼時候有這麼強的氣場了?看那腳下生風,臉上飛揚的神采任誰都能看出他正是得意之時。如月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心裡一會兒想到胤禛說他是別有野心的話,一會兒又想到弘曆說如何被他相救。她覺得在這樣的場合還是裝木頭的比較好。答謝還是另找機會吧。
胤禎是來拜謁母親的,結果在永和宮沒見到,就尋到花園裡來了。他打眼看過去目光就在着盛裝的如月身上停了下來,怎麼還是原來的樣,這是他第一個念頭,女人的變化總是很大的,特別是有了孩後,就像他的當年入府的女人已經不能入眼了。十四貝的府邸總有新的女人,京師最奢華的翠微居里也會時不時有他的身影。當明確了要做什麼後的十年裡女人對於胤禎而言就是個玩意兒,生孩和泄慾用的漂亮又脆弱的玩意兒。但是不自覺他還是會喜歡那些膚色潔白,眼神清澈,有着開朗笑容的女孩,這都是習慣了,可每次完顏氏一見到就會說些讓自己不喜的話。舊情難忘?真是胡說八道!這女人一旦有了兒膽氣就盛了,可是對於胤禎而言他從心裡比較喜歡的還是長弘春,弘暟太嬌慣了又任性,做事總不做不到自己的心上。德妃曾說他這是愛屋及烏,因爲託金?胤禎不覺得,可又不想違了額涅的意思也就默認了。
可這次胤禎在這些女人裡第一眼就看到了如月,託金就在她旁邊。一瞬間他竟覺得丟臉,爲什麼要穿醬色呢。醬色只會襯的她面若菜色,難道託金不知道自己已經快三十了?如此暗淡啊,而且還站在那個女人的旁邊!胤禎有些恨的想不過是進宮,她竟打扮成這樣,給誰看呢!轉念他又想起今日她是因被冊封而進宮見禮的。
“禎兒。”德妃起身迎了上去。她用帕想給兒擦汗,胤禎先一步扶住額涅的手道:“額涅今日好興致。怎麼想起來御花園了?”
“今兒不是琅氏升了側福晉麼,額涅心裡高興就想出來走走了。你不是忙的很嗎,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再忙也得來看額涅呀。”
這時女人們都向胤禎行禮。胤禎還是去看的如月,她盈盈施禮的樣很好看,臉頰還是潤潤的。眼睛還是亮亮的,就是沒有了精靈古怪的俏皮樣,神態嫺雅安和。
“哦,原來是小四嫂晉升側福晉了,那真是恭喜了。”
如月擡眼看了下。又低眉順眼的行禮謝過,多的話她一句不想說。可是胤禎卻故意上前走近道:“方纔我還遇到弘曆了。”
如月一聽兒的名字自然關注,她不禁擡頭等着對方繼續說,“他們剛下學。嗯,早知你在這裡就讓他來見見你了。”
多日不見兒的如月忍不住問道:“請問十四叔。弘曆還好吧。沒惹事兒吧。”
“怎麼會惹事,不知有多乖巧討喜呢。說起討汗阿瑪歡心。這些皇孫裡沒一個能及他的。你大可放心。”
完顏氏見丈夫離琅如月那麼近的說話心裡就不舒服,她不動聲色的也走近了,笑道:“不是說有其母就有其麼。如月妹妹不就是最會討……人歡心的麼?什麼西洋畫呀,沙畫呀,哎呀,可把我們這些庸俗女給比下去了。”
胤禎看着自己的福晉,他笑了笑竟沒有說話,但這表情卻被叱責更讓她憤懣,這笑是什麼意思?!同意嗎?這是給自己臉看還是給在場所有的女人不留面?
如月現在只恨自己爲什麼要多話,沉默是金的道理怎麼一遇到兒就破了功?她同樣內心憤懣,面上卻悽楚道,“十四福晉所言差矣,像您這樣高貴美好的女纔是最值得旁人喜愛的,不論是品德還是容貌又豈是如月這樣平凡只人能比的。如月正是因爲蠢笨庸俗纔會到現在才升成了側福晉,唉,這都一把年紀了才得了這個機會,實在是……不堪啊。”
胤禎哈哈一笑,他覺得又見到了當年的琅如月,“四哥是個小氣的,”他突然改了話題,“我怎麼樣也算是救了他兒,居然連杯酒都不請,小四嫂你怎麼說,當年的你可是恩怨分明的呢。”
如月愕然,這男笑的好生可惡,擠兌嗎?她咬了咬嘴脣,二話不說就行了大禮,“如月謝過十四叔救過小兒之命。”
胤禎低頭看她的頭頂,碧玉扁方上的花珠顫顫巍巍,他伸手就去扶她,被觸到了手臂如月驚了一下,擡頭看去,胤禎的臉就在咫尺,“這麼大的禮我可不敢受。四哥說,等我凱旋之日等當把酒言歡,我只望那時小四嫂也能同行,因爲四哥的酒量實在不行,我怕纔開始喝他就倒了,那豈不太掃興了?”
如月看着扶着自己手臂的那兩隻手,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是不善的,“妾身沒有那個資格。”如月立刻起身向後退了一步,“大恩不言謝。十四爺想來也不缺什麼,不過我想將來總會有機會報答的。”胤禎聽到這話皺了皺眉。
“是嗎?”他也淡笑着退了一步,“那我可真期待呢。”(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