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是江南望族,他們操控着全國大部分私鹽的買賣,還涉及其他諸多行業。[ ~]領頭人兼下任的族長姚夢龍連同嫡長姚原突然被刺身亡,勢必連鎖着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大局掌舵者死了,姚家的大船往哪裡行駛是個問題,不是所有人都和姚夢龍一個心思,他們私下都有各自看好的主,各房都想要決定權以便爲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爭鬥就在姚家父的殯葬儀式上開始了。二房和分出去的三房吵的最兇,兩邊的太太也都是富商之女,怎麼樣也都是習文識字的,已經兒女成行的兩位動起了手,三房家主在儀式舉行到一半就離去了,走了的還有五房,臨了姚家老三放話道:你不仁我不義,我都把生意退出兩府了你們還要苦苦相逼,那麼就等着吧。姚夢英這些年狠話說的不少,鮮少能有做到的,他又是分出的誰還會去理會他,嗤笑和譏諷就從他的兄弟口中源源不絕的吐了出來。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次姚夢英說到做到,回去後就親自上京,去戶部求見了戶部總管胤禛。當日居然又跟着雍親王進了紫禁城見到了康熙帝,所有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姚家三會做的如此決絕,誰也沒想到在這個已經退出姚家實權爭奪的男人並不像他的外表那樣莽撞火爆,他的性裡隱忍縝密在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這些年的賬目證據,各房和京師貴人走動的情況,裡面大多是行賄的具體錢財和東西,接着是去世長兄這些年的作爲,證據在前姚夢龍不再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暗地做的一切腌臢事蹟令人髮指,甚至包括數次殺奴的惡行。走私貨的證據姚夢英也有,那是已故江淮四當家人顧雲生前交予他的,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整個姚家也曾參與到鴉片事件中,包括用此物多次向京師要員行賄。其中就有廢太和九貝勒,甚至二房則年年孝敬着兩江官員。最近兩年也頻頻在向三皇暗送秋波,名人字畫前朝古董送了不少。[ ~]按理說這樣的大富之家走的是上層路線,霸氣傲然是必定的,每家也總有弟在外不知檢點,殺人越貨更是不在少數。姚夢英所呈只是冰山一角,堆放在帝王案牘之上堆砌有兩尺高的奏摺是地方官員所呈,不是血案就是慘事,訴述大都是當事人家屬親眷。最重量級的當屬張伯行陳鵬年田文鏡等一干官員所奏,件件都指向姚家。
帝王再次單獨召見了胤禛。二人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帝王最寵信的兩個大太監魏珠和李德全也並不知道。第二日,康熙帝下旨任命雍親王爲總領徹查江南姚家,他在朝堂上說:“姚夢龍被殺案要查個水落石出,姚家貪污受賄也要查。若一切屬實,那麼就要嚴懲不貸。絕不姑息。”雍親王肅容領命,發誓一定會認真辦好此案。胤禛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在場的官員皇親國戚皆在這平靜下聽到了冷笑聲,看到豺狼撲食前牙齒泛出的冷光。乾清宮出乎意料的安靜,皇帝沒有牽扯出和姚家有關的其他人。已經是恩旨了,否則真要讓這位來查。只看那些證據誰都活不了。
雍親王的辦事效率在姚家一案中得到很好的表演,尤其這次是奉旨行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然後再無人敢攔路!姚夢英數年前的分家,率先的投誠和半生的銀貢獻讓他不僅沒有牽連其中,而且被朝廷封爲了皇商,作爲主要證人他跟着雍親王南下。在這期間五房姚夢其通過和姚夢英的關係,也聯繫到了胤禛,此人是個沒有主見的,這麼多年幾乎就是跟着姚家大潮走,這次的投誠是他的妻,也是榮家的二女榮芳出的主意,她和姚夢英的妻是同族的姐妹,二人平日的關係就很好,姚夢英分出去後老五家也多有照應,這次的事也是做姐姐的暗示後榮芳才下定了決心,她和姚夢其商量後就來投靠胤禛,所用的砝碼就是姚家的秘莊,這是個隱藏在茶山裡的一個溶洞,裡面藏了姚家家主幾十年來蒐羅來的寶物,爲的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
這一出賣,先輩的苦心皆成了泡影。等胤禛的船還沒到蘇州,秘莊裡所有物件的名錄已經放在康熙帝的案頭了,皇帝看過後只說了一個句:姚家該殺。下來的事就如熟知雍親王行事的人們料想的那樣,一切都在很快的進行中,不會給任何人的面,查完了認罪了,接着就是殺。按着胤禛的意思是就地處決,幾百口人的殺戮可是件大事,總理此事的胤禛並不能做主,上奏後康熙的批覆也很快下來,雍親王皺着眉聽着旨意,主家一脈十四歲以上者一律問斬,旁系連坐充軍,發配黑龍江。
接了旨後的胤禛迅速又遞了奏摺,千里外的康熙皺着眉拿着言辭鑿鑿的上萬字的奏摺,看了兩遍後,康熙帝不知是該怨兒太狠還是該恨江南那些人太容易授人於柄,他望着清俊挺拔的字跡,就想起很多年前的南巡,還是少年的胤禛孤獨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曹家別院裡繁華,之後的每一次他都表現的很冷淡,雖然明明知道他們是在爲自己做事。織造府的虧空年年都有,這一回胤禛明顯是要借這個機會清算舊賬,五百餘萬兩的銀哪裡是一時半會兒能補的上的?他們還有用,不能讓他這麼胡來。所以帝王在奏摺後認真做了批註,又及時讓人送了去,胤禛並沒有先斬後奏,雖然他很想這麼做,深知曹李孫三家同皇帝的關係,何至於讓汗阿瑪臉上不好看呢?因爲胤禛本來的意圖就不只是他們,而是整個江南。回覆果然也是胤禛預料的,責怪自己矯枉過正,痛斥自己不懂懷柔安撫,織造不可動,虧空要儘量補上。
胤禛看着硃紅的批文冷笑。三日後他已經坐在回京的船上,姚家的清查工作已經收尾,秋後問斬的事發配的事自有人去處理,同時拿着尚方寶劍的欽差,已經敲響了安徽商賈戴家的大門。
胤禛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在雨桐院的如月不得離府,這是雍親王在臨行前的命令。雖然如此如月也還是很快知道了哥哥被通緝的事。縱然琅濟蘭是男扮女裝,但放在山崖間的人頭實實在在的存在着。見過他面容的人也有很多人。於是自然有人揪住此事不放,刑部的人開始詳查,從胤禛到胤祥如月,以及當日在場的侍衛們,衆口一詞的是琅濟蘭被神秘老道救走了。去哪裡了他們沒有一人知道,於是到處是尋找逃犯的人。
琅府和凌柱府邸率先被搜查,就連親王府也沒能逃脫,不過他們是在胤禛走了後派人來搜查的。如狼似虎的一干人着實嚇壞了內宅的女人,非印氣的要去告御狀,督捕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說是奉旨行事。這些人說是找人。到最後幾乎就是在破壞了,關鍵時候胤祥提着劍帶着一衆侍衛來了,本不把這個沒有爵位的十三阿哥放在眼裡的督捕司在被寶劍抵住咽喉的時候還是畏懼了,因爲想到了諸多的關於這位皇的傳聞,他也知道胤祥是雍親王最親近信任之人。也就是這位皇前不久才被康熙帝受命管理起京師禁軍事務,難保不會在將來重新受寵。
本來這次來也不是真的想能找到,督捕司就是奉了主的意思來噁心人來的,主的話固然要聽但是該軟的時候還是要軟,萬一死了豈不是白死。於是這位督捕司就退了。留下一個亂糟糟的府邸。親王府的女人們此刻都看向如月,只見她瞪着落在地上的通緝畫像氣的臉色發白。竟把手裡握着的玉簪給折斷了。非印本來是想開口的說她連累了府邸,但看着十三阿哥的臉色她就忍住了,胤祥上前撿起了那張紙,揉成了一團。“如月,別生氣。”
如月拿過那張紙展開仔細看着,恨聲道:“一點都不像。”
“所以他們找不到。”兩人相視一笑,胤祥把劍扔給了侍衛,又指着如月的手道:“都流血了。”
如月不以爲意道:“小傷,幸好他走的快,否則見血的定是他了。”
見胤祥遞過來帕,如月接過就胡亂裹了一下,胤祥皺着眉請福晉去叫了大夫,在一旁看着的年明月眼裡閃了閃,她望着這兩個人若有所思。
那次之後如月就沒有再見過胤祥,聽說他的公務也很繁忙,而且胤禛不在他這個當叔叔也不能總來這裡。什麼時候纔回來呢?如月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念胤禛,這幾個月她沒有收到過信,也就是遇着胤祥時能得到些隻言片語,想來除非胤禛願意讓他們知道,否則內宅的女人誰也不會知道。但是正是這樣,如月才能想象的到江南的局勢這會兒該是如何的緊張,因爲想的多她連做夢都是胤禛抄家的情形,冷峻的雍親王坐在晦暗的大堂裡,下面跪着姚家的人還有涉案官員,吵吵嚷嚷,有人喊有人哭,胤禛手不血刃的輕輕說道:“殺。”接着就是血流成河。姚家完了,顧雲的在天之靈不曉得有沒有看到,被神秘人帶走的哥哥又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大清的江山很大,但要執着的找到一個隱匿的人也並非不可能。胤禛很篤定的模樣讓如月覺的他們無論如何也是找不到的,這不管是對如月還是胤祥也都是寬慰的事,濟蘭不論是在瀚海還是深山都不重要,只要能活着就好。
暮秋的某一日雍親王回京,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進了乾清宮回覆康熙帝處理的結果,這一回復商議就是大半日。收到消息的非印諸人是等了又等,眼見太陽都落了山還是沒有人影,泱泱的福晉以爲丈夫不會回來了,就讓衆女都散了,宴也撤了。可話音剛落就見呂有功回稟親王和十三阿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