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笑清風152_第一百五十二章 恩旨
甄氏鴉九二人敘話,如月環顧四周。但見這內宅樣式同外宅,正屋臺基略高些,也在正北方,東西各有廂房,兩處房同垂花門間由遊廊相連,廊心牆上的磚雕不是蘊秀就是傲雪之類的常制。最扎眼的是天井處置了茂盛的一架葡萄,正值季節已結了不少青色葡萄粒,架下擱着石桌石椅,桌上刻着圍棋案。
衆人走到正屋前,鴉九挑開竹簾,甄氏進了屋見是五架七檁三開間,並不算小,心裡稍微好過了些。佈置所用古板尋常,從頂到窗四白到底,還有斑駁痕跡,雪洞洞的簡單,她經不住嘆了口氣。鴉九知甄氏不滿意,就道:“太太,您看這裡的採光和通風俱佳,地上有爐,燒火炕的牀,冬天也不會冷的。原先也是個官宅,今年才搬走的。奴婢在東間給您設了臥室,西間是書房,您去瞧瞧。”
甄氏看了眼鴉九道:“你費心了,這些日辛苦你啦,瞧你勞累的樣,可是沒睡好?”
鴉九扶鬢角憨笑道:“哪裡敢說辛苦,要做的事兒也就是伺候大爺,收拾屋罷了,就是南北不同,倒了氣候,奴婢又睡不慣炕,這才如此的。”
甄氏滿意道:“知你是個能幹的,要不怎麼一開始就讓你跟着來,行了,下來幾日你歇着些,我這不是帶了人過來嘛,讓他們做。”
鴉九掃了眼同來的幾個丫鬟忙道:“謝太太的恩典,有姐妹們相助那是最好的了,不過奴婢這活兒還是要做的,府邸真得快點收拾好,要不就得丟大爺的臉呢。”
甄氏嗯了聲。鴉九解釋道:“這兩個月看着看着訪客多了起來,不是大爺的同僚就是旁的什麼官兒,十四阿哥還來過一回呢。奴婢瞧着竟比在江寧時還要熱鬧些。”
聞言甄氏和如月相互看了眼,甄氏微微笑道:“那可是好事。【葉*】【*】得了,咱們再去看看其他屋。”
甄氏岔開了話,待出了正屋他們又看過了如月將要住的西廂房,那裡的制式和甄氏的住處大致相同,總體矮小了些。見姑娘對屋裡那個泥爐好奇。鴉九解釋道:“說來北人做飯與咱們不同,說是鍋臺連着竈,許多小戶不設廚房的,就着爐就做飯了。網 高品質更新 這裡是老房,且不說頂棚得重糊,就是那廚房也垮到不行。奴婢知道太太聞不得油煙味,姑娘又是愛下廚的。這不才讓盤金尋人在西邊的跨院另起了間廚房,就是還未好這段時日奴婢只能將就着入鄉隨俗的用爐了。第一回用還差點燒了起來,唬死人啦。”
聽她這樣講,如月撲哧一聲笑了,又拉過鴉九的手道:“好姐姐,你真細心想的周全。有你在,可見哥哥斷沒受苦的。多謝你啦!”
鴉九的臉頓時紅了,甄氏咳嗽一聲道,“你做的好。這裡許多東西都老舊了,雖說該應制,可也不能太樸素了,是該重新修葺的,如月頗善此道。這事兒就由你做主了。”如月應了,甄氏又問:“那些後罩房怎麼用的?”
鴉九回話道:“先放置了些用不着的東西,還沒收拾好呢。”
甄氏想了想道:“日後那裡也得善加利用,本來就小,可不能空着。如月你且想想。”
如月頷首。鴉九見他們面露疲色就說,“太太姑娘。這一說話奴婢竟忘了主還沒吃飯呢,可要進過飯再休息一下?就是所備吃食簡單了些。”
如月道:“這麼多人。做起飯來太麻煩,要不就讓東臨盤金他們出去吃好了,再讓縵纓帶回來些我們一吃就得了。”
甄氏道:“行,就這樣,鴉九你去安排吧。 ~”
如此,衆人便各自拾掇去了,進過了飯洗漱休息過後,天色已黑,從江寧帶來的東西扔在收拾,如月正和甄氏查驗細軟,就聽門外流蘇驚喜道:“大爺,您可回來啦!”
聽到流蘇的話,如月和甄氏都面露喜色,他們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齊齊站了起來。門簾一挑,濟蘭闊步走了進來,但見他身着石青色雲緞武五品補服,前後繡熊,領袖皆爲石青色妝花緞,均以剪絨沿邊,戴着有孔雀翎頂鏤花金座的官帽,手裡拿着馬鞭,映着黃昏的暗紅色他的臉色雪白,英挺如春竹。從沒見過濟蘭穿成這樣,甄氏和如月一時竟說不出話都呆看了起來,好似認不出眼前這少年是誰了。
濟蘭一見甄氏立時跪下叩頭行了大禮,待兒叩首完畢甄氏才恍然驚醒去扶他起來,細細打量着。饒是她剛強這時眼裡也含了淚,只說了句:“麒哥兒……”便哽咽的說不下去了。如月見了知她惦念濟蘭,一路暗自憂心卻從不與人說起,不覺嘆了口氣。她換上笑臉拉過濟蘭的手道:“好一個侍衛,我都認不出來啦,這才幾個月呀,哥哥又長高了。不是說要入國監讀書的嗎,怎麼又變了。”說着她好奇的去摸補上的熊紋。
濟蘭輕斥道:“怎麼經過了那麼多事兒你還是這樣淘氣?”
如月嘿嘿笑了,這時屋裡的氣氛才舒緩了許多,甄氏拉着濟蘭在炕上撿了處地方坐下,如月也湊過去坐在濟蘭另一邊。來奉茶的流蘇,收拾東西的鑲玉和銀硃都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到了此時甄氏才平靜下心情,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不是要讀書的嗎,怎麼就去做侍衛啦?在宮裡任職可好,可被什麼人欺負沒有?可吃的好?瞧這個地方,嘖嘖,唉,你可習慣,瞧着怎麼瘦了些呢……”她絮絮叨叨的問着,濟蘭的卻沒一點不耐,經歷了這場變故母親對自己的依靠和關心明顯增多了,這讓他的心裡很暖。
濟蘭取下頂戴,如月接過放到一旁,託着腮仔細看着他,還是那麼俊啊,即使穿了身這麼難看的衣服,濟蘭拍拍妹妹的頭,似是讓她不要再花癡了,然後敘述了自己的經歷。
明清兩朝官家孫萌父祖之德而得到做官資格的叫做獲萌,滿漢自有難易之不同處。本按着甄氏祖父王登臨的從二品官職,濟蘭十五歲這個年紀即使獲萌也該進國監讀書的,待過了會試,年滿二十再得官職。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在御舟上皇帝聽了十三阿哥胤祥推薦,他當場考教了濟蘭的書藝,見他的字甚好龍心已悅,再讀文章華彩昭然,又聽一旁詞臣讚歎其形容頗有納蘭之風,心下更喜,竟然一連數日召見陪駕。
也就在此時,皇帝收到了對琅守義的調查情況,此人竟是正藍旗的旗人,原姓鈕鈷祿,其母爲家中側室,從祖父輩起舉家遷到了浙江鎮江象山縣,康熙十三年家中受水患影響財產銳減,又逢鄰縣瘟疫只能搬遷,在逃難過程中其父竟便起了賣妾換錢的狠毒之意。琅守義之母得了消息連夜帶着兒逃了出去,結果慘死路中只剩個六歲的兒獨自逃亡,此餓暈在甄秦門口,被救後唯恐家裡尋到這才隱了姓氏,於是按着血緣琅家這雙兒女成了真正的滿洲旗人。到京後沒多久皇帝便重新受命,讓濟蘭保持原姓特恩讓其入宮爲侍衛。
聽到這裡甄氏和如月都呆住,久久不能言語。事態變化之快讓他們原先的打算皆亂了,二人對視一眼心裡只生出一個念頭:好個詭譎的命運。
濟蘭看他們臉色都不好,忙道:“母親,此事已經揭過,據調查的人說鈕鈷祿氏家現在只剩下個當年的主母和她的兩個兒和孫輩,您若是想見……”
甄氏打斷道:“罷了,和這家人還是不要打交道的好,他們怎麼樣我也不想知道。各過各的,咱也不用尋仇,也不用攀這個親。如月你說呢……如月?”
如月一臉沮喪的神色,她耷拉着肩,哀怨嘟噥道:“姓啥不好,爲啥偏要姓這個姓!嚇人呢嘛!”
見她這副樣濟蘭自然不解,甄氏卻猜到定和歷史有某種聯繫,果不其然只聽如月咬牙道:“唉,鈕鈷祿如月,真真好名字!難不成嘉慶時的事兒要竄到康熙朝了?”
這話唬的甄氏忙咳嗽一聲,她岔話問濟蘭道:“麒哥兒,你這侍衛每日都做些什麼呢?”
濟蘭似是沒察覺妹妹的異常,徐徐解釋了起來。紫禁城宿衛和禁衛分兩種,一是掌守門戶,二是侍從兼宿衛,前一種是禁衛軍護軍營將士,後一種纔是侍衛。侍衛處的首領是領侍衛內大臣,平行設六人,從滿洲都統、內大臣或各省滿族將軍中選拔;他們之下是內大臣六人,從散佚大臣,八旗都統,禁衛軍前鋒營統領或護軍營統領中選授。散佚大臣沒有人數限定,從年輕的宗室成員或中級武官中選出。侍衛九百九十五人組成侍衛親軍,分四等,一等六十人,二等一百五十人,三等二百七十人,藍翎侍衛九十人,宗室成員另編。
濟蘭被皇帝特恩任命爲三等侍衛進了侍衛處在旁人看來是了不得的榮光,可是到了紫禁城裡這點榮光便輕易的被掩蓋過去了,到處的達官貴人的弟,特別是御前侍衛乾清門侍衛,那纔是皇帝的親信。外廷侍衛管轄範圍是乾清宮以北,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爲中,東到文華殿和乾東西五所,西到武英殿,南到南薰殿。主要工作就是巡視已保宮廷安全,侍衛六人一組,十二日一輪,休沐兩日。也有夜值宿衛,目前還未給濟蘭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