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011 神志不清?
黑色瞳孔裡盡是迷惘,左冷不自覺握住她的手,緊張喚了聲她的名字。
“代婉。”
循着聲音,她看到一張緊繃的臉,不自覺輕笑出聲,伸手撫上他緊抿的嘴角,感覺到他的詫異,笑的更歡。
“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臉龐,左冷心中疑慮,扶着她坐起身,對上她的眼睛。
“我是誰?”
“你在開玩笑嗎,桑黎?”
不是蘇逸,也不是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就在他思索考量之時,剛剛醒來的代婉已經將周圍環境大致掃了一遍,看在略顯拘謹的老夫婦二人,眼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你們,是人?”
老夫妻對視一眼,這姑娘看起來文文秀秀的,怎麼一開口就罵人呢?
不防被拽了過去,耳邊拂過溫香氣息,卻見代婉已經湊過來半趴在他身上,兩個人姿勢極其曖昧,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她面頰上的絨毛,還有那雙亮晶晶的雙眸。
“我們現在是在塵間?你不是死活兒都不同意帶我下來,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那麼上次在天神殿,你讓我背黑鍋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
“喂,跟你說話呢?”
左冷回過神,本能吸進一口氣,感覺到胸口的脹痛,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竟不由自主屛住了呼吸。有些狼狽的側過頭躲開她的眼神。
剛剛的話他聽得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她把自己當成了別人,而那個叫做桑黎的人與她的關係並不普通。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望向一旁看熱鬧的老夫妻,眼裡帶着幾分陰沉凝重:“她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爲傷到了頭部,神智受到了影響?”
“小姑娘奇是奇怪了些,不過其他倒也沒什麼。是年輕人你自己太敏感了。”
第一次下到凡間。左瞧瞧右摸摸,對一切都感到稀奇。一不小心觸到身上的傷口,疼得她叫出聲來。
左冷被這聲驚呼移去注意力,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老婆婆拽着相公偷偷出得門去。
“你拽着我做什麼?”
“年紀大了連眼色都不比從前,人家小兩口剛剛死裡逃生,正式你儂我儂的時候,我們兩個在裡面只會惹人煩。”
“你去山上抓只雞回來,中午給兩個孩子好好補補。”
“什麼時候能這麼對我
”
嘴裡嘟嘟囔囔,老公公甩着袖子走遠。十足的老頑童模樣。
木屋中的情形並不如他們想象中濃情蜜意,反而處處充斥着詭異的氣息。
手裡握着繃帶,左冷坐在牀邊。臉上生冷硬朗的棱角第一次現出迷惘。不遠處剛剛還呼疼的人,正活蹦亂跳,精神抖擻的參觀擺設。
就在兩位老人出去不久,她拉着他非讓他幫忙治傷,解釋不通。他只好將剛剛包好的傷口再重新傷了遍藥,誰知正當他裹上紗布的時候,卻被她不耐煩的一把扯下,之後的事情是他從未想象到的,她額上的傷口就在他眼前,慢慢癒合。傷處皮膚光滑白皙,看不出一絲痕跡。
他當即愣在那裡,素來條理清晰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
代婉提起裙裾跑到院子裡。壓根兒沒聽到他的話,也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驚異。
透過窗子,看到她正興致勃勃的提着兔子的耳朵說些什麼,此刻的她與他之前所接觸的所有面貌都不同,少了若有似無的那抹哀愁。眼底一片澄澈,是那種沒有受過挫折。不識愁滋味的眼神。
“代婉。”
頭頂有陰影投下,代婉擡起頭,揹着陽光,站着一道偉岸的身軀。不禁笑彎了眼睛,她對這個人向來沒有免疫力。
“代婉,你???”
“你在叫我?代婉,這是我在凡間的名字?聽着是不錯,可爲什麼要改,又沒有人認識我們?”
“那以前???都是如何稱呼你的?”
代婉奇怪看了他一眼:“除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外號,晨露、百花,不過我更喜歡你叫我妖妖。”
“妖?爲何?”
“不用受規矩約束,又可以在凡間自由行走,我很羨慕這種無拘無束。你這種除了修煉對什麼都不關心的人自然不會明白。”
“不過,你今天怎麼會跟我說這麼多話?”
不知該如何回答,左冷緘默不語。
看到他這副模樣,即便已經習慣仍不免有些可惜,早知道剛剛那句話就不說了。
“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避開她滿是期待的眼睛,左冷遠眺天邊:“要儘快回去才行。”
外面不知道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
只是她現在的樣子???
簡易廚房中飄出香味兒,老婆婆端着特意給他們補身子雞湯出來,看到蹲在兔子面前的兩人,露出慈愛的笑容。
“這個山谷中一直就只有我們夫妻二人,閒來無事養兩隻來解悶。附近山上飛禽走獸不少,你們若是喜歡,晚上讓老頭子抓兩隻燉來吃。”
“???它們平日裡都吃些什麼?”
“兔子能吃什麼,不就是一些青草菜葉。”
“月宮裡那隻怎麼就只會偷我的剛培育出的嫩芽?”
老婆婆沒聽清她講什麼,笑笑將東西端進屋裡。左冷卻是聽得一字不落,當即拉住要跟着進去的人:“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現在只是一界凡人,什麼事不該做,什麼話不該說,你心裡該是自有掂量。”
被他過分凝重的表情駭住,卻也知道這件事的嚴肅性,抿着脣乖乖點頭。
“桑黎???多在這裡待一天好不好,就一天?”
“???我會考慮。”
左冷背過身,左手微曲,他所做的決定從未有過改變,可一對上她明顯渴望依賴的神色,他便不自覺動搖,心下還未做決定,口中便已經應承。
他不懂爲什麼會這樣,就像他同樣不明白爲什麼這麼迅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一個匪夷所思卻由不得不信的事實。
一桌四人,壓根兒沒想到會有客人,整個屋子就只有兩張用樹藤編成的矮凳,本着尊老愛幼的高尚美德,將它們讓給了兩位老人,左冷從外面搬了兩塊高矮合適的石頭,他和代婉就湊合着坐在上面。
有些抱歉,兩位老人不住往他們往裡夾菜。
“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們身體正是恢復的時候,多吃一些。”
代婉盯着碗裡的東西,沒有動作。
“小姑娘怎麼不動筷子,是不是飯菜不合你胃口?”
“我不吃這些。”
胳膊被狠狠戳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大病初癒要吃一些清淡的。”
氣氛恢復和緩,代婉拿着筷子慢慢撥着碗裡的菜。
“敢問二位,此地此處何處?”
“西峰谷底。”
掃了身邊人一眼:“二位莫非就是江湖上傳聞的西峰雙俠?”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似乎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我們六十年沒上去過,沒想到江湖上還流傳着我們的名號,老太婆,咱們不枉此生了。”
左冷看着這對同桌不相識的“師徒”,嘴角微微上揚。
“年輕人,一直沒問你,你們遭遇了什麼,怎麼會到這裡來?當然,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遇到仇敵追殺,寡不敵衆掉下山崖,被捲進暗渠裡,陰差陽錯就到了這裡,還未感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有恩必報,左冷當即起身,屈膝下跪,被老婆婆眼疾手快服了起來,她只用了兩根手指力道竟讓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不得不屈服。
佯裝沒看到代婉仿若見鬼的表情,左冷遞給她一個乖乖吃完的眼神。
“失蹤數日,家人想必十分擔憂,敢問前輩可有出谷之路。”
“路倒是有,不過卻不似一般人能走的了得,你們身上還有傷,待養好
了,老婆子親自送你們上去。”
“只好如此。”
房間只有兩個,老前輩夫妻住一間,兩個人不得不擠進另一間。
木門一關,代婉便迫不及待的扯下頭上的紗布。
“明明已經好了,爲什麼還要纏上這個東西,又悶又熱。”
左冷自顧鋪着地鋪,沒有理會。
一日相處下來,雖不知她回到了哪個階段,前世還是今生,但能確定的,一定是生命中最純真美好的時光。
現在的她就如同一個被養在深閨的少女,不知世事,單純好奇;再不是那個果斷勇敢,張狂無畏,敢於隻身對抗數十萬敵軍的女人。
胸口涌出些許複雜,不知是惋惜、愧疚,還是一絲慶幸。
“我已經同老前輩說了,後日一早就離開,我們可能要爬過崖壁。”
她略微有些挫敗:“會天上嗎?”
“不,回軍營。”
浮生偷得半日閒,左冷被她歡快的情緒帶動,難得放下肩上的擔子,陪着她在這方小天地中游山玩水。
從她口中斷斷續續瞭解到一些東西,不過那些對於他這般凡夫俗子來說,沒有絲毫意義,只是從始至終,有一個名字一直被遺忘腦後。
“妖妖?你可知道蘇逸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