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去後面的溪水邊洗手回來,趙曉兵端起碗給青青示範,把右手食指放進碗裡將糌粑和**拌勻,用手挑來吃了。
他吃糌粑是不捏成團的,覺得都弄髒了,只用手指挑起來吃。青青哪裡這樣吃過,她一邊攪動着糌粑一邊難爲情地看着趙曉兵。
那邊小女孩的聲音又來了:“真的好像曉兵哥呢。你看他吃糌粑的樣子嘛,一模一樣的。”
趙曉兵聽力極好,儘管她聲音壓得很低,但那女子一激動,說出來的話他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出來了:“一天到晚都想着你的曉兵哥,我給你講,你的曉兵哥早就被煤氣罐炸成渣渣了,炸成渣渣咯。哎呀,清醒點好不好。”
一聲嘆息之後,接着又是咕咕咕的西蕃語聲音。
那男子的聲音他聽着非常熟悉。
趙曉兵擡頭往裡面看去,半截布簾將帳篷隔斷,依稀看出左側角落裡坐了兩個西蕃人。
一個看起來是少女打扮,一個高大魁梧的黑臉男子,只是一身的西蕃袍子似乎太髒,與他的氣質嚴重不符。
他們都帶着帽子,一時還看不清楚模樣。但是從身材上比較,那男人應該就是索朗,後世在西蕃一起工作、生活的同事,他倆太熟悉了。
趙曉兵心裡更加好奇了。
他在想:反正這裡還在邊界上,不妨試探個究竟。
於是他叫青青坐着別動,自己走進去盤腿坐到那男人背後,清了清嗓子說:“缺氧不缺信念,缺氧不缺精神。下面還有一句啥?我忘了。”
那女孩馬上大聲喊道:“哇塞,就是我的曉兵哥。”一邊說還一邊站了起來。
趙曉兵聽到動靜,馬上也站了起來,那男人也跟着站了起來。
外面的青青、朝清和幾個衛士也跟着猛地衝了進來。
趙曉兵馬上說,沒事,沒事,讓他們都先出去。
等朝清他們都退出去,趙曉兵纔看清那男子,果然是索朗的模樣,壯實,黝黑,就是鬍鬚長了。“是索朗大哥?大哥,我的哥哦。”
趙曉兵一陣興奮地叫着。
那男子有點木訥地點頭道:“當真是曉兵哥嗎,我的哥。”
趙曉兵既興奮又使勁地點頭,那小女孩已經衝過去抱住他大哭起來。
“她是?”趙曉兵手足無措地問索朗。
索朗才清醒過來,大聲道:“卓瑪,是卓瑪呀。只是看着有點小小的,你認不出來了。”索朗轉身一屁股坐下,抱頭大哭。
他聽完,用力抱住卓瑪也哭了起來。
馬上就有小姑娘將帳篷簾子放了下去。
好一陣,他放開了卓瑪,可是卓瑪不放,一個勁兒地哭喊着帶她走。帶她走。
索朗過來拉她,叫她先放開,說她的曉兵哥又不會跑的。
卓瑪才放下來,有點害羞地低着頭站在那裡。
“站着幹嘛,還不把你家的牛肉拿出來招待曉兵哥?”索朗在邊上說。
小丫頭馬上吩咐帳篷裡的西蕃女孩拿肉來。
卓瑪問趙曉兵:“那女人是誰?你老婆?”他說是。
卓瑪立刻就鬧起來,跑過來抱住他用頭不停地撞他,說他又結婚了,她也要做他的老婆。
趙曉兵“哎、哎。”無助地看着索朗。
索朗道:“現在我管不了她,是她在管我了,她爹是山這邊的酋長,就是你們說的土司,頭人,這個互市都歸她管呢。我現在只是個馬販子哈。還多虧卓瑪照顧呢。”
趙曉兵大概明白了。
他兩個穿越過來,卓瑪成了酋長女兒,索朗成了馬販子,他捂住臉埋下頭去思索。
當真是天意,大家又在一起了。
上輩子他們在一起工作,索朗還是領導呢,卓瑪是他最喜歡的同事了。
卓瑪又過來抱着趙曉兵搖,要他帶她走。
索朗說:“想跑,往哪裡跑?清醒點吧,你爹還不把曉兵哥抓回來給剝了皮。”
這下卓瑪才清醒過來,不哭了。
趙曉兵問她放着酋長的女兒不當,爲啥子要跑?
索朗說是她爹要把她嫁到左客機去,那個男人是山那邊大酋長的兒子,卻是個癱子,你懂滴。
他說卓瑪不是還小嘛,急啥。
索朗說在他們這裡很正常,女孩十歲就可以嫁人。
再有,那大酋長人多勢衆,卓瑪她爹豈敢不從。
趙曉兵覺得這一下變得複雜了,都是曾經在一條戰壕裡戰鬥過的夥伴,他不能不管。
“你們怎麼都過來了?說說看。”趙曉兵問索朗。
“前年下村走親戚,翻越高爾寺山遇上大雪,越野車掉下去了。都怪我咯,曉得那車有毛病還去。”索朗使勁錘着西蕃牀又哭起來。
趙曉兵坐過去扶住他肩膀,端起奶茶遞給他喝。
他曉得,鄉上資金不足,車輛維修怕是能省就省了,但是下村看望、慰問老百姓的扶貧任務,索朗從來都不馬虎。
良久,他才又問:“那你們咋個又走到一起了呢?”
“我也曉不得嘛,車上一共四個人,醒來一羣馬販子就圍着我一個人在喊,說我從巖上掉下去摔了一跤,馬兒摔死了,我就變成馬販子了,馬格逼的。後來,在這互市上走來走去的,有一天聽到卓瑪在發牢騷,說要是有人幫她就好了,可惜了這裡沒得她的曉兵哥。她說的都是上輩子的漢話,我當然留心了。這不,也是才走到一起沒兩月呢。”
趙曉兵基本上明白了。
然後,他再看着卓瑪。
她說自己醒來時就在酋長家裡,她阿媽說她昏迷了好多天終於醒了,只曉得成了酋長家的小女兒。
酋長一家人,特別是她阿媽高興的哭成了淚人。
但是,她又全都不認識這家子人。
說話也變了,稱呼她爹叫阿爸,她娘叫阿媽,兩個兄長叫大哥,二哥了。
語言都是怪怪的聽不十分明白。
那肯定是的了,相隔幾百年的西蕃語,自然演繹變化了不少。
酋長覺得女兒成了傻子,怪物,不利神靈,可他一雙眼睛機靈着呢。卓瑪又是他的掌上明珠,糾結之下將她放到這裡來管互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