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蜻蜓之眼。

好幽看着共工進與玄疆二人,二人似乎並不清楚這次事情的始末,那任氏三兄妹就更是不知了。共工進雖其貌不揚,但爲人心直口快,很是爽朗,遇到了這種不公之事,甚有俠肝義膽之心。玄疆,算得上是【北極】同輩當中的頭號人物了。他僅憑先前自己和祝融光的對話,就有了上述推斷,思慮十分慎重且深遠。他不願因此而給【北極】帶來什麼災患,其實也無可厚非。

接着,好幽對大家說道:“我們三商,歷來掌管着天下的商貿,往來着千千萬萬的異邦他鄉之民。而各邦各地的民俗、民風又多有不同,在不同人羣的交互間,特殊差異之事時有發生。所以,三商素來都有遇事難決,可當自裁之便。相較於華胥其他城邦,由我們三商來插手這件事情,自然是最爲妥當的。因此,【九昊】宗主姬蕭大人一早便示意家父,一旦【伊汲】使臣入境【九昊】,由三商先保護起來,再由他去徵詢各邦的意見與看法。

恰巧,維齊爾和蠶清妹妹在途中已結伴同行,二人進入【九昊】境內之後,打定了主意直奔東商。途經【九昊】南部的防風、塗山二城,未作休頓便擇路繞道而行。【三苗】中人倒是在那二城搜尋了好些天。而二人進入到東商城後,就立即找到了我,我便請維齊爾寄居到我東商府中,遂有了今日之事。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一、庇護維齊爾的人身安全;二、讓他可以活着重返【伊汲】;三、將【三苗】的兇手繩之以法,懲奸除惡以儆效尤。

要做到以上三點,倒是有個很簡便的方法。大家今天也都聽到了,【三苗】企圖編造使臣全然病重,乃至不治身亡一說。我們當然也可以跟他們一樣,胡編亂造一個說法出來。可以同樣謊稱,根本沒有使臣這回事。維齊爾只是個從【伊汲】遠來東商,想做一番買賣的普通商戶。他途徑【三苗】境內,不幸遭到暴徒見財起意,同伴皆遭殺害。在他進退兩難之際,還被一路追殺逃到了東商。這個說法也是完全說得通的,【三苗】的暴徒屢犯【五刑】、【獄典】之法,濫殺無辜,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三苗】必須把暴徒全部交出來。這樣,維齊爾就安全了;我們可以護送他到華胥邊境,再贈些財物助他返回【伊汲】;還能給【三苗】兇手定下罪名,以命償命;我們所有人,都不必勞心費力,都不必承擔任何風險。但我們,真的要像這樣子做嗎?”

好幽說着說着,聲音漸漸變得鄭重道:“此事,乃是有關兩邦邦交、兩邦傳統的頭等大事。事態終究會趨於公開,真相終究會大白於天下,無論誰也瞞不住!【三苗】的‘病死之說’或我的‘商戶之說’,盡皆權宜之說,全是虛假欺世之言,非我華胥天朝、禮儀之邦該爲之事!所以,【三苗】可以這麼做,我們絕不能這麼做!這麼做,既對不住維齊爾,更枉爲華胥兒女、炎黃子孫!

想我華胥神州,先祖之德,弘揚捨身救民於天雷焚煞之火,伸張大義救民於洪荒啖噬之水!先祖之勇,不求神靈寵嬖,毅然絕地天通,僅憑血肉之軀,篤信人定勝天!先祖之法,女媧持規,補天命之無常,伏羲持矩,鎮大地之妖邪,二者禮儀法度相合,成爲丈量萬事萬物之規矩!此德此勇此法,怎可喪於我輩之手!

【伊汲】的使臣蒙此奇冤,寒後要是繼續縱容【三苗】,不予一個堂堂正正的交代,對外來說天理何在?我華胥再憑何立足於四海?對內則是又借【三苗】之手,再次對我各族示威,以便變本加厲行使更多不當政令!此將助【三苗】惡貫滿盈之風,傷我華胥族衆安身立命之本!今後凡事必定皆諸如此類,君臣子民皆可倒行逆施,國家再無公序良俗可守,世間再無康莊寧日!”

蠶清越聽,情緒越發激動,忍不住說道:“那些屍首都暴於荒野,所有人都是我親手掩埋安葬的……死狀近乎虐殺,實在慘不忍睹!有的被肢解梟首,有的被割鼻挖眼,有的被毒蠱灼燒!心寒驚怖,今猶歷歷在目,絕對不是普通的劫掠如此簡單!依我看,【三苗】大可以殺人之後毀屍滅跡,但他們根本就沒有要藏匿的意思,反而是有意讓我們看到!多麼猖獗!多麼殘忍!

我們【蜀】,雖然是遠在西南邊陲的從邦,但也是擁有華胥九鼎的九邦之一!也是有責參與國之要事的!起初,黃帝的正妃嫘祖,就是我們【蜀】邦中人,她傳授天下蠶桑之道,制各式絲衣蔽體以興教化,是開創我們華胥文明的共祖之一!再有,蜀山氏昌僕,在【蜀】地誕下了顓頊帝,顓頊帝在【蜀】生長,終成一代高陽帝尊!到了我爺爺之時,他幼年便協助禹王治理【蜀】境水患,迄今依舊還感念禹王的功德,今雖夏已失位,每年仍焚香祭拜之!我們【蜀】人從來都不是耳食之徒,從來都只服有德聖君!

而且,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三苗】近年來的所作所爲,也愈發狼突鴟張,傷民亂法之事更比比皆是!我們其他七大從邦,有誰的子民沒被他們侵害過?我們多方申告寒宮,從來得不到一個結果。試圖交涉其主姜蠹,都被敷衍搪塞而回,遲遲得不到一個公正的說法。長年累月至今,怎生不叫人義憤填膺!

年前,你們【九昊】、【北極】、【三苗】,都有人被邀請,參加了大公子寒澆號召的雷澤冬獵,還在他的封地過城大擺宴席。【三苗】中人在那期間是如何生事的,是如何輕慢各從邦賓客的,連我都略有耳聞!而寒後把過城設在寒城東面,設立在【九昊】境內的東北海濱,替代已歸屬於【北極】的冥城,成爲新的十二主城之一,是何用意,無需我多言!

此外,還有個除了我和幽姐姐,在座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西南之【蜀】、西之【崑崙】、西北之【獯鬻】、【三危】,因【伊汲】使者一事,也在上個月秘密設宴相聚。到場的有:我爺爺【蜀】主蠶叢、我大伯蜀山城城主蠶灌、我二伯涪水城城主蠶柏;【獯鬻】之主軒轅黯,及其左相呂弦、大司馬龍圉;【三危】之主嬀豢,以及中危妘鏡、下危姞均;【崑崙】的大司命稱病不便,委其少司命阿延木而來。大家在宴會上,都已經闡明瞭各自的態度。除了【崑崙】,一貫專修其所謂教義、不理世事之外,所見基本一致。泱泱華胥,必當給【伊汲】一個合理的交代,也務必要讓【三苗】之罪行得到該有的懲戒!”

“蠶清妹妹說的極是,把有些本來我要說的也說了。姬蕭大人也已和各從邦的宗主們互通文書,除【崑崙】與【於莬】迴避之外,都已約定共同應對此事。只是主城和從城的各城主們,除了從城虞城表示鼎力支持外,都還沒有明確答覆。維齊爾從【伊汲】帶來的東西,他藏在了照夜森林中的一處,我今天已全然帶回了東商。接下來,就看寒後與【三苗】究竟意欲何爲吧,若威逼脅迫我東商,還望在座諸君都能傾力相助!好了,宴席上說了這麼久,估計大家更加餓了,我們繼續開動吧。”

“好幽!你真是難得的女中豪傑!深明國家大義,不懼引火燒身!蠶清妹妹也是巾幗不讓鬚眉!我共工進這次奉陪到底了!”

玄疆哈哈大笑道:“【北極】受邀而我奉父命而來,知之不全故有所疑慮,有礙晚宴之歡愉,大家切莫見怪。”

好靈伸了個懶腰,耷拉腦袋道:“聽你們高談闊論這些國家大義什麼的,差點把我給說睡着了。這【三苗】吧,自古就喜歡興風作浪。祖宗本來都世居在【九昊】的,沒事找事被教訓了一頓,被放逐到了【三危】。消停幾代後,又開始蹦躂,就被【三危】族衆,趕到南邊深山老林裡去了。這回嘛,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就又老實了,純粹屬於欠抽。倒是那維齊爾兄弟,你們說什麼他聽又聽不懂,看你們這架勢,也不好自顧自吃東西。唉,最苦的就是他了。”

於是,衆人又紛紛向維齊爾敬酒,畢竟冷落賓客絕非待客之道。

玄疆與任芒對飲數杯後,問道:“芒兄弟,你任氏三兄妹又是因何而來的呢?看你攜幼弟、幼妹同行,不像是特意來支援東商的。”

“說來慚愧,任城一直由家父及姑母主事。我資歷尚淺,還未委我以要職,來時的確不知有此事。我等來東商,純屬私事,是想來購買一些稀奇之物的。不料,來時路上與祝融光、黎琰二人發生了些口角,後又在食棧與大家相遇,就與那二人打鬥起來。再來,就有了後面的事情了。不過,我既已知曉此事,瞭解詳實後,也非常贊同大家的想法。某雖不才,若有差遣,必當奮力而爲。想必家父也是這麼認爲的,也肯定會鼎力支持我。”

子冥、風梭、任艾正圍着維齊爾不停比劃,試圖做更多的交流,便把大家談論的所有事情。都及時地、儘量地跟他描述了一遍。

子冥聽聞任芒之言後連忙道:“大姐,過些時日便是任城主的五十大壽了。今天早上,我們讀書之時聊到了此事,不知該贈什麼禮物合適。於是我建議,不如直接來東商找大姐,大姐這裡是世間萬物最豐富的地方,肯定是什麼都有的,一定能給大家最好的選擇。”

好靈抓起一顆菽豆砸中了子冥腦門,白了一眼子冥道:“我呸!你這倒黴孩子,說的什麼瞎話。幽大媽的東商城,跟我大西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能有多大區別?真要比較起來,指不準還不如我西商城呢。怎麼就成了世間最豐富、最好的選擇了?真是氣死我了。就你這做買賣亂喊口號的鬼樣子,以後三商都給你來繼承,基本也就完了。”

好幽溫婉微笑道:“你二姐說的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有時候實話不能用你這種方式說出來,你可以細細思考一下,有沒有更佳的說法。放心吧,任城主大壽,東商的寶庫任由任芒三兄妹挑選。都以原價提供,不取分文之利。”

維齊爾看完此番比劃描述,突然飛奔衝出門外,與屋外黑夜融爲了一體,難辨其蹤影。衆人還在想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又飛奔而回,將一個素色的小布袋,放在了餐檯之上。他拉起任艾的手,示意任艾將其打開。衆人紛紛詫異地看向布袋,任艾也好奇地,趕緊解開了袋口的繩索。

一些五彩斑斕、形狀像眼睛一樣的琉璃珠子,隨即滾落了出來。赤、青、黃、靛、灰、白、玉等,五光十色、絢麗繽紛。

這並非是完全球狀的珠子,每顆琉璃珠上,都有多個同心圓般的彩繪凸起,呈漩渦之狀,似在與人對視,久之,層層疊疊而如墜入其淵。

衆人從未見過此物,皆目瞪口呆、嘖嘖稱奇。任艾用手指着自己問維齊爾道:“這是要給我的嗎?”

維齊爾點點頭,然後開始比劃。他先是兩手指天,畫了一個圓,說道:“冉~”,大概是太陽的意思。再指着自己的眼睛,比劃着眼睛飛了出來,說道:“赫~爾~詩”。爾後雙膝跪地,向天而拜,手持那琉璃珠,再起身,演繹了一段君權神授的儀式。最後,扮演着一副帝王般君臨天下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這個像蜻蜓眼睛一樣的珠子,在【伊汲】象徵的是太陽?而太陽是【伊汲】天子的眼睛?雖然我還不能完全明白它的含義,但它一定是非常稀有的。若能把這個作爲我們送給父親的壽禮,着實是意義非凡!維齊爾,謝謝你!”

“伊汲之物,竟如此華美稀罕!那祝融光口口聲聲說的【三苗】所要之物,就是這個像蜻蜓眼睛一樣的珠子麼?”

“不是。他們要的,是一柄黃金權杖。我已經將其存放於一秘密之處了。”

“黃金權杖?”

好幽繼續回答着共工進的疑問:“你可以看看蠶清妹妹手中的赤木權杖,造型與之極爲相似,不過【伊汲】的是由黃金所造。【伊汲】天子都是以那黃金權杖爲禮,而我華胥天子則都是以玉璜爲禮相贈。”

風梭琢磨着蠶清手中的赤木權杖,上頭紋有多種祭祀場景的圖案,他自顧自地癡癡道:“【蜀】之十巫皆手持赤木權杖,【崑崙】之主大司命也以權杖爲尊,而此二者與【伊汲】天子都手持權杖,究竟之間有何淵源,我也不知其詳。也許【崑崙】和【蜀】的藏書中會有記載吧,有機會的話,好想到【蜀】和【崑崙】去看看阿。”

晚膳過後,任氏三人和子冥連夜回到了任城。

收到了子女們精心準備的壽禮,任綽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待風梭、任艾迴到自己房中之後,任綽單獨留下了任芒問話。

“爲父年輕時,也曾周遊四海,也是有些見識的。這蜻蜓眼,我在先夏陽翟王宮中有幸見到過,知道這是外邦【伊汲】的名貴之物。你們和子冥一起從東商城回來,光憑買賣恐怕是無法獲得此物的。想必見過東商城主了,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吧。那麼,你是怎麼看待的呢?”

“父親,孩兒以爲,【伊汲】的使者們都是無辜的。他們慘遭【三苗】中人屠殺,還意欲趕盡殺絕,再顛倒黑白,實在是喪盡天良,人神共憤!”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呢?”

“那孩兒就姑且妄言了。孩兒認爲,我們任城應當力保【伊汲】倖存使者的周全,若東商需要任城幫助,任城當鼎力援之。縱有千難險阻,也要維護公道,伸張正義。”

“如果,哪天寒後下令,要盡誅使者呢?我華胥與【伊汲】相隔萬里不止,中間亦隔着諸多外邦,以車馬往返一趟亦需數年。殺幾個【伊汲】使者罷了,好似泥牛入海無事發生一般,【伊汲】又怎會知曉此事呢?就算數年後知道了,不僅爲時已晚,況且【伊汲】根本無法傷及到我華胥絲毫,他們如之奈何呢?”

拾柒、逐鹿蛇羆。壹、除夕雪後。拾伍、燭龍九陰。壹、除夕雪後。拾柒、逐鹿蛇羆。拾壹、任城壽宴。拾貳、先王遺孤。拾、蜻蜓之眼。拾伍、燭龍九陰。拾叄、庖正杜康。貳、夏王宗祠。叄、蒼穹六式。伍、十八年後。陸、東商際會。拾柒、逐鹿蛇羆。拾柒、逐鹿蛇羆。拾、蜻蜓之眼。拾肆、千鈞神力。柒、洞微燭幽。拾柒、逐鹿蛇羆。拾肆、千鈞神力。拾叄、庖正杜康。陸、東商際會。貳、夏王宗祠。拾柒、逐鹿蛇羆。拾柒、逐鹿蛇羆。拾柒、逐鹿蛇羆。叄、蒼穹六式。玖、伊汲使者。拾陸、廚神魚嫋。拾、蜻蜓之眼。陸、東商際會。拾叄、庖正杜康。柒、洞微燭幽。伍、十八年後。玖、伊汲使者。拾陸、廚神魚嫋。柒、洞微燭幽。壹、除夕雪後。壹、除夕雪後。陸、東商際會。貳、夏王宗祠。拾叄、庖正杜康。拾柒、逐鹿蛇羆。捌、爭端之始。貳、夏王宗祠。貳、夏王宗祠。拾伍、燭龍九陰。伍、十八年後。捌、爭端之始。肆、九尾神功。拾貳、先王遺孤。拾貳、先王遺孤。叄、蒼穹六式。叄、蒼穹六式。壹、除夕雪後。肆、九尾神功。拾、蜻蜓之眼。伍、十八年後。捌、爭端之始。貳、夏王宗祠。玖、伊汲使者。拾貳、先王遺孤。拾叄、庖正杜康。拾、蜻蜓之眼。拾伍、燭龍九陰。拾伍、燭龍九陰。貳、夏王宗祠。叄、蒼穹六式。拾肆、千鈞神力。玖、伊汲使者。拾、蜻蜓之眼。拾貳、先王遺孤。拾肆、千鈞神力。拾貳、先王遺孤。壹、除夕雪後。捌、爭端之始。拾柒、逐鹿蛇羆。壹、除夕雪後。肆、九尾神功。拾貳、先王遺孤。陸、東商際會。陸、東商際會。拾伍、燭龍九陰。拾貳、先王遺孤。拾陸、廚神魚嫋。拾貳、先王遺孤。拾壹、任城壽宴。拾肆、千鈞神力。叄、蒼穹六式。貳、夏王宗祠。肆、九尾神功。貳、夏王宗祠。拾陸、廚神魚嫋。柒、洞微燭幽。拾、蜻蜓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