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連夜開祠堂
冬天的夜本就來的極早，太陽已經落盡的王家村不復以往的寧靜，在這暗的幾乎看不見人影的村口，村民們正緊張而期待的看着王林氏的方向，並不時低聲議論幾句。
“三弟，是不是我發了誓你就相信？”眼睛看到的地方除了模糊的人影就是黑沉的夜色，王林氏苦澀的摸了摸自己受傷的手指，讓那觸碰的痛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地上那個王肖氏給自己帶來的。
“是，天地有鬼神，只要你發了誓我就相信。”王長義摸索着將王肖氏抱在懷裡，並用手指掐着她的人中，好讓她醒來。
“三叔，我娘真的沒有氣死奶奶。而且奶奶死的那天三嬸也不是我娘故意支開的。”王大海見王長義態度堅決，突然出聲說道。
“大海，那個時候你還小，你知道什麼？要不是你娘，說不定娘還可以多活些時辰的。”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娘，王長義就覺得王林氏越發面目可憎。
“三叔，那個時候我七歲，我還記得那時大姐出去不帶我，我就一個人在後院生悶氣。三叔，你知道的，奶奶房間的窗戶不遠就是後院，而那天在我娘進去之前，三嬸就一直在奶奶房間裡，不時小聲的向奶奶打聽什麼東西，還說奶奶偏心就知道維護我爹這一大家子。”王大海嘆息，本不想說，可又實在不忍自己的娘背上氣死婆婆的罪名。
怪只怪在造化弄人，本是好好的一家人，卻因爲各種算計小心眼，形同陌路不算，還有發展爲仇人的趨勢。
情勢急轉直下，大家一時不能判斷到底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
王靜香靜靜的呆在何菊的懷裡，汲取着她身上的溫暖。沒有光線的夜晚，她放縱自己揭下那一直帶着的天真面具，兩眼緊眯，想着自己大伯和三爺爺的話。
看來，自己那個三奶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到底祖奶奶死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祖奶奶肯定是被氣死的，只不過是被誰氣死的就不知道了？
“大海，別說了，你奶奶這件事我們就不提了，畢竟是陳年往事，當年孃的身體到後來確實病得厲害。要說是你娘或是你三嬸把你奶奶氣死，無論哪一個我都不相信。人心再壞，孝道總是擺在那的。”王勇阻止自己的兒子說出更多的話，因爲他知道兒子接下來的話只會引起軒然大波，弄的不好還會嚴重到開祠堂的程度。他心裡嘆息一聲：“娘，孩兒不孝，讓您受委屈了。可是，死者已經不在又何必再讓生者爲此付出想象不到的代價呢？”
“不，大海你說，老頭子，三弟都已經那樣說我了，大海又何必藏着掖着？大海，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王林氏一聽三弟妹在自己之前也曾偷摸着走進孃的房間，以前心裡的愧疚害怕瞬間放開，咄咄逼人的吩咐王大海。
“娘，這又不是件多光彩的事，你又何必在這糾纏到底？”王大海不滿自己娘那痛打落水狗的姿態，神色很是不虞。
當然，他的臉色如何王林氏看不到也不願意看，她只是望着王肖氏的方向，心裡一陣竊喜。就你說我兒子的壞話，就你說我的壞話，今天我就叫你再也翻不了風浪。
這時，一個火把在這漸漸漆黑的夜色裡是那樣的顯眼和明亮，待火把走近，大家才發現是村長王全民，而他的身邊則是扶着他的大兒子王長白，也是衆所周知下一任村長的人選。
“村長！”
“村長！”
……
村民們向王全民打着招呼，聲音裡有着尊敬也有着一絲絲討好。
“這是怎麼回事？”王全民威嚴的問着，環視着一圈看熱鬧的村民，眼睛一一掃視。
昏黃而跳躍的光線裡，村民們面面相覷，五官在陰影裡不甚清楚明晰，但都有着一種不好開口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都不說話？”王全民提高聲音再問了一遍，聲音裡有着一絲惱意。
“怎麼回事？村長，那個王肖氏竟然逼死婆母，真是罪不可恕！村長，這種女人怎麼能留在我們王家村，這不是給我們王家村潑髒水麼？”
“害死婆母？王林氏，這可是一項重罪，你可不要張嘴亂說！”王全民聽到這個心臟快速的一挑，要是這件事是真的，王肖氏不能呆在村子裡還是輕的，恐怕就再也沒有名聲，而她的兒女以後的日子也就更難過了。
“當然是真的，大海，你把你剛纔的話全部再說一遍。村長是個明事理的，他不會放過一個有着蛇蠍心腸的壞人的。”王林氏激動地說道，熱烈的語氣裡是火上澆油的快感。
“大嫂，明明是你氣死了娘，大海爲了幫你脫離這個罪名才亂說一通的。你現在居然惡人先告狀，說是我媳婦氣死孃的。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狠毒？你害得我家只有一個兒子不說，現在還要把孩子他娘逼死，把我一家逼死才心滿意足麼？”王長義說得悽然，說得讓人心裡酸楚，不由自己的偏向了他那一邊。畢竟，他的二兒子確實夭折在肚中，生下來就已經沒有了氣息，也還得王肖氏因此大出血，差點隨了去。
“三弟,……”王勇低低的喊了聲，聲音拖長而低迴。他拿手輕擦了眼角，這下，恐怕連見面點頭也辦不到了。
王全民也不好受，這可是村子裡頭一次爆出害死婆母的事情，而且還是一向講究孝順的王勇家。他看着王林氏那血跡斑斑的手指，又看了一旁同樣傷到手指卻一直愣愣坐在地上的王琴琴，清清喉嚨，發話了。
“害死婆母可是一件大事，我看只有看祠堂解決了。讓你們當着所有王家先人的面將王勇娘去世那天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在那裡量你們也不敢說謊。
開祠堂！衆人大驚，不由得看向王林氏以及昏迷的王肖氏，神色間竟帶上了同情。
沒辦法，只要進了祠堂，無論是她們哪個做的，都沒有好果子吃！
隨着村長大家來到了祠堂前，只聽祠堂的門發出陳舊的響聲，那聲吱呀不但響在了耳邊，更響在了王林氏的心上。她趁人不注意，用那隻沒受傷的手輕拍了自己的胸脯，努力給自己壯膽。
祠堂裡燈火通明，所有王家人的祖先的排位都按着排行密密麻麻的擺在祠堂裡的供桌上，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而此時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王肖氏此時悠悠轉醒，她睜眼一看就看到那麼多的祖先排位，不禁大喊出聲。
王林氏自己也害怕，不過見到王肖氏那驚叫的慘象，不由得心裡暗自發笑，眼珠精明的轉了一圈，搶先說道：“村長，你看弟妹，要是沒有做虧心事，怎麼可能叫得那麼大聲？我看娘那件事也不用再問了，一定是三弟妹讓娘生氣了，又怕娘出什麼事才把我喊進屋自己找了個理由出去，讓我來背這個黑鍋。三弟妹，你的心怎麼這麼狠，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她一說完，慣性的坐到了地上，開始大聲哭嚎起來。而站在她不遠處的王琴琴此時也回過神，她暗恨的看了一眼自己那紅腫翻卷的手指，怨毒的瞪了王肖氏一眼，梗着脖子尖利的說道：“就是，沒想到三嬸長得刻薄，就連做事情也如此的心狠手辣。”
“說收了沒有？哭夠了沒有？到底我是村長還是你們？”王全民大聲的呵斥，眼裡全是怒火。他是一個很尊敬鬼神，也很相信鬼神的人。見王林氏和王琴琴將祠堂如此一個嚴肅的地方弄的跟外面壩子似的，他的心裡很是不高興。
接着，他轉過頭看着剛醒轉還保持着驚恐表情的王肖氏，氣不打一處來：“你叫什麼叫？這裡都是我們王家的祖祖輩輩，你在害怕什麼？難道你婆母真是你氣死的？”
“沒有，沒有，娘是我的婆母，我怎麼可能氣死她？”王肖氏連連否認，臉上的驚恐更甚，這個罪名可是能讓她永不翻身的！
“既然你和王林氏都不承認，那你們就將那天的事情一一說出來，自有我和這幾位老長輩分辨。不過，你們要記住，這可是祠堂，說了謊話的你們可要仔細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這種後果！”王全民神情嚴厲的看着王林氏和王肖氏，是勸告也是警戒。
“是！”王林氏大聲的應着，眼下意識的掃了一下供桌上那密密麻麻的排位，只覺得頭皮一緊。
“是！”王肖氏的聲音較王林氏虛弱，畢竟剛剛醒來，一切都還有點摸不着腦的感覺。
“好，現在，”王全民環視了一圈，和幾位老長輩的眼睛對視了一眼，接着嚴肅的說道：“大家是知道規矩的，等會就只能王林氏和王肖氏說，要是我們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自然會叫你們補充的。所以，在她們說話的時候，你們誰都不能插嘴！”
這時，他的兒子王長白輕輕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就見王全民的神情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平靜，簡直像那烏雲密佈的天空，陰沉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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