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進宮
深夜裡,聞着桂花隱隱送來的香氣,心曠神怡之餘,王靜香心裡卻有種慌慌的感覺。
這麼晚了,怎麼君行遠還沒有回來?
睡不着的小石頭沿着院子散佈,藉着天上那如水的月光,本想遠遠的看看靜香睡覺的房間,卻沒想到竟看到她穿着褻衣,身上披了件外衣,就那麼散着頭髮靜靜的倚靠在窗臺上。
銀色的月光溫柔的撫摸着她,夜風徐徐吹來,將她的外裳吹動起漂亮的弧度。鬢邊,那幾絲柔軟的碎髮,被風吹得亂亂的,癢癢的,掃過臉頰旁邊,只是她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就那樣默默的站着,站着。
風,忽然開始大了,月光裡,最顯眼的卻是她那雙閃閃發亮,又蒙着霧紗一樣的水眸。
小石頭忽然發現那樣的靜香是自己所不瞭解,也不能接近的,那風吹過的單薄而脆弱的肩膀,卻在此刻散發出一種孤獨的堅強,就像那黑夜中盛放的曇花,那樣的美麗而魅惑。
夜色,就那樣變得極深極墨,就連月牙也忽的閃躲到了雲層裡,只餘下靜謐的夜裡蟲鳴此起彼伏。可是那突如其來的寒意,卻透入了他身體裡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分帶着痛楚的肌膚。
那寒意讓他禁不住將自己稍稍環抱了一下,心裡充斥着悽楚,心裡滿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走進過靜香的心裡?至少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如此的擔憂表情!”
踉蹌着回到房間,小石頭學着王靜香的樣子倚在窗臺上雙眼大睜,毫無睡意。
不知是什麼時候,只見天空中投下幾縷晨曦,京城的天空中烏雲密佈,慢慢的,稀稀的,落下了雨滴。雨勢初始不大,如秋意纏綿。漸漸的卻開始變大,尤其是那涼風,漸漸的發狂,吹得那還帶着翠綠的葉子搖晃不止。很快天地間就變得灰濛濛的一片,滿世界充滿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將這一片紅牆綠瓦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是那樣的朦朧而神秘。
院子裡是一叢青翠的並不是很高的竹林,那翠綠的竹葉被雨水打着,到散發出一種獨特的聲音,似乎千年萬年之前就以站在那兒,什麼都沒有改變。
房間裡,院子裡,都是落寞的氣氛。小石頭睜開自己滿是血絲的眼睛,看着那延伸出去因爲時間久遠而長有青苔的黛瓦上,水珠從開始的滴滴答答,慢慢的變成了水簾,一個接着一個。一條接着一條,猶如珍珠穿成的簾子掉落,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寫下一朵朵溼潤的水花,猶如水晶粉碎了身骨。
伸出手,看着雨借風勢越來越大,帶着淡淡的溼氣和雨花,在窗臺上纏綿的盪漾。小石頭牽起脣角,苦澀的笑笑。
這時候,靜香在幹嘛呢?是不是也如自己一般看着雨,欣賞着這京城裡的雨景。不,她或許還多了一樣,還在執着的等着那個人的消息。確認他是不是平安的回到家中吧?
忽然,一陣清脆的女聲響起,打破了這一屋子的落寞和靜寂。
“石頭哥,醒了嗎?”打着傘的王靜香俏生生的站在屋檐那,皺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被雨淋溼的地方。嬌俏的鼻子微微皺了一皺,接着又漫不經心的笑了出來。
“醒了,怎麼你今天也醒的這麼早?是不是也被這雨聲給吵到了?”小石頭趁靜香收傘不注意的時候,用手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好讓一夜沒睡的自己看起來顯得沒有那麼的頹廢。
“看來今天我們是不能去逛街了。不過,不去了也好,要真是太后病重的話,街上的店鋪恐怕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做生意,還不如就逛逛這個院子。”嘆了一口氣,說不遺憾是假的,可是王靜香也知道這個時刻可是一個敏感時刻,自己剛到京城什麼都不懂,還是別出去了。
“是啊,這太后怎麼忽然就病重了呢?”小石頭也是疑惑,心裡卻帶上竊喜,“那我們是不是先回王家村算了,這個重要時刻君行遠也不可能有太多的精神關照我們,我們回去也免得給他增加太多的負擔!”
剛剛從宮裡回來就直接去找王靜香的君行遠撲了個空,問了丫鬟才知道她去找小石頭去了,於是顧不得將臉上的風塵和疲累洗掉,他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誰知道就聽到小石頭這番鼓吹王靜香回王家村的話。
不過,幸好一切都來得及,自己來的時候還真是不早不晚。
“小石頭說笑了,昨天我進宮的時候,老祖宗的病情已經好上了許多,只不過一直到今早上才醒,所以我昨晚纔沒有回來,讓你們擔心了!”
君行遠話是衝小石頭說的,可那雙本該含霜堆雪的眸子卻是一直看着王靜香,似乎只跟她解釋爲何昨晚沒有回來。
“不過,今天天氣還真是不好,居然下這麼大的雨,倒是可惜了這一天的好時光了!”
王靜香理解的點點頭,然後在看到小石頭眼裡的紅絲時,心念一動,努努嘴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些年來,她從剛從異世傳來的時候還是個成熟大人的思想,可在王大河和何菊的寵愛下,慢慢的享受着前世沒有的父愛和母愛,也讓自己的性子恢復了一些天真,更是將小石頭當成了自己的兄弟。
可是現在,看到他眼裡的紅絲,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自己怎麼就會以爲他只是因爲年少所以對自己有了幻想的情愫,以爲他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和心思。
這一晚的小石頭恐怕也是一夜未眠吧?
“行遠哥哥,你去休息會吧?剛從宮裡回來,恐怕累極了,而且你現在手裡的事情也挺多的!”
接着她準過神來,關心的勸道,“石頭哥,你也去睡吧,瞧你眼裡的紅血絲,你是不是也一晚沒睡呢?”
君行遠和小石頭兩人顯然對王靜香的關心很是受用,不過在看到對方時,眼裡卻閃過莫名的情緒。
“小石頭,你好好休息。走吧,靜香,我送你回你的房間。”君行遠不動聲色將傘打開,然後和王靜香並肩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長廊裡。
就這樣,小石頭眼睜睜的看着君行遠帶着得意的和靜香一起離開了房間,心裡就跟壓了座大山似的。
看來自己是時候找援手了!
風聲雨聲一片,卻帶出一股莫名的寧靜,就在這片寧靜中卻想起了如琴音一般的聲音。
“靜香,其實老祖宗並沒有完全清醒,只在清晨清醒了一小會,而且句蘇姑姑說,那陣子老祖宗最喜歡去觀賞火舞黃沙了!”
驚詫的雙目一擡,王靜香心裡卻一直在迴盪着火舞黃沙的名字。這個東西怎麼就陰魂不散,如附骨之蛆,有什麼事都離不了它的影子呢?
“行遠哥哥,太醫......太醫也沒有辦法嗎?”
嗤笑一聲,想到那個疼愛自己的老人家,冰冷的眼裡慢慢的轉變成傷感,“那羣養尊處優的太醫?他們直說老祖宗年紀帶了,本來身體就不好,又堅持自己親自種花,所以一個不察,本就體虛的身子一時吃不住,就病倒了!”
“可我覺得不是,因爲老祖宗雖然弱,卻從來沒有這樣過。我瞧着,那眼裡一點清明也無,都是渾濁!”
彷彿說不下去,雖然冷情,雖然自己在乎的事情算不上多,可老祖宗卻恰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想到那些人居然將觸手伸到了宮裡,而自己卻沒有證據證明那火舞黃沙有毒性,君行遠看着天際那纏綿不絕的雨簾,卻彷彿看到了困獸的囚籠。
“是啊,世上都以爲火舞黃沙只是上古傳下來的,好不容易重新在時間開放的稀釋名花,可又有誰知道它居然有着這樣嚇人的毒性呢?行遠哥哥,是不是,越發美麗的東西就有越重的毒性?”
王靜香也是煩惱,沒想到這火舞黃沙惹出這樣一些列的事情。不知道秦家,秦池珏他們知不知道。要是知道,恐怕也是沒這個膽子的吧?
不對,養出火舞黃沙的明明是江一白,自己曾問過君行遠要不要把火舞黃沙有毒性的事情告訴江一白,可他卻拒絕了,所以自己纔沒有對江一白提起。
可是,現在,她恍惚的望着君行遠,喃喃的問道:“行遠哥哥,你說當時我們是不是做錯了?要是我們將火舞黃沙有毒的事情公佈開來,是不是就沒有這一系列事情?”
堅定的搖搖頭,君行遠收回看向雨簾的目光,“不會的,權勢傾軋,怎麼會容許我們那樣做?更何況就算我們那樣做,拿不出實證,只會將火舞黃沙的名氣推到更高的高度而已!”
這個小人兒心真是柔軟,可是這些事情早就註定好,怎麼會因爲她的一番話就發生改變?
“靜香,其實我今天找你,還有一件事相求!”
定定的看着王靜香,君行遠的目光裡滿是請求,“靜香,你能不能跟我進宮一趟?”
王靜香訝然,失聲低喊:“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