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報應
劉郎中被王大東這突然尖利和驚恐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其實他也很害怕這個病,可是作爲醫者他始終無法狠下心來不管,只得搖搖頭嘆息着把上了東子媳婦的脈搏。
果真是!他心裡一驚,看着東子媳婦害怕以及希冀的樣子,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又沉默的點了點頭,看着在東子媳婦背後的王大東全身冷颼颼的,如墜到了冰窖裡,從心尖尖上冒出寒意。
“劉郎中,真的是!”王大東的聲音含着哽咽,前面不遠躺着的是自己剛剛過去過了的老孃,這邊是陪了自己十幾年的媳婦,一個剛剛因爲雞瘟去世,一個卻因爲雞瘟立馬發起燒來。
他拼命的搖着頭,喃喃囈語,“不可能的,這老天不會這樣狠的。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王家,我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真的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說完這句話的他連自己都不信,又怎麼能欺騙別人。
看着以往兇狠潑辣,現在卻一臉絕望面沉如水的媳婦,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那淚珠子撲簌簌的掉了下來,讓外面圍着的人,一下子全都心有慼慼焉起來。
“這王大東也真是可憐,這老孃死了還沒冷呢,這媳婦又出了問題。真是可憐啊!”
“說什麼可憐呢?有空可憐他,還不如多注意注意自個,你別忘了這王家村裡的雞可是沒幾戶沒鬧雞瘟的。要是你把那瘟雞子吃了,還是快去找劉郎中的好!”
“不會吧?這雞又沒死,難道這東子娘真是因爲吃了瘟雞才過了的?不是東子也沒事嗎?”
“還說呢,沒看到東子媳婦都嚇傻了嗎?聽說這個病會傳染,我們還是快點回去。順便把那些瘟雞全部挖坑埋了的好。別爲了幾個銀子,就把命給搭了進去。”
“是,是,是,是這個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這時間就是命啊。我可不想落到東子娘那個地步。你瞧她那身板,要是沒有這次的事情,恐怕害得活個一二十年呢!”
“對,對,對,走,走,走!”
…….
不一會,人羣一邊議論着。一邊朝自己家走去,雖然心裡想着沒去王大東家幫忙有點不實在,良心上有點過不去,可這微微的良心跟自己的小命比起來,那可還是小命重要呢!
“靜香,我們走嗎?”小石頭輕聲問。
“不走。再看一會。花圃那件事不是一直沒解決嗎?而且那個王大東自從大雨過後也一直沒到花圃來,這次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想來想去的王靜香還是覺得王大東可疑,而且這個時候正是他心裡防線動搖的時候。說不定他會因爲遭受這些打擊說出什麼來。
“劉郎中,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都是這個老太婆,非要吃那隻瘟雞,要不是她我怎麼可能得這個病!”
東子媳婦猛地朝前撲,想要抓住劉郎中的推,含着絕望的眼此時淚花閃爍,眼睛深處帶着希冀的看着他。
劉郎中朝旁邊一讓,躲開了東子媳婦。不敢看她那雙帶着全部希冀的眼睛。
王大東剛開始還爲自己媳婦得這個病難過,着急,煎熬。可現在一聽自己的媳婦居然叫自己的老孃是老婆子,事母至孝的他怎麼受得了。
當下就紅了眼睛,一下子將她給抓到了面前,雖然他媳婦的身子看着比較粗壯,可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氣就比較懸殊,所以他這麼一抓,也算不上很輕易,可也讓東子媳婦吃夠了苦頭,肩膀痛得不得了。
“王大東,你幹嘛?你知不知道你抓痛我了?快放開!”
東子媳婦急急的大喊,除了因爲肩膀的痛,還有個原因就是她不想將這個病傳給王大東,免得一家人都得這個病,也免得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變成孤兒,去寄人籬下被人欺負。
王大東可沒想那麼多,他只覺得自己的娘剛死了躺在那,自己這個媳婦就要造反了,嘴裡惡狠狠地說道:“走,去跟娘道歉。你嫁進我們家這麼些年,我娘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她的屍骨還未寒,你就在這稱她老婆子了,你就不覺得虧心?”
東子媳婦也急紅了眼,痛得沒法的她立刻跟吃了大力金剛丸一般,死死的甩開了王大東的手,跟魔徵了一般,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古怪。
“你娘對我好?王大東,你說你那兩隻眼睛長來幹嘛的?你娘哪點對我好了?是,她當着你的面倒是對我和顏悅色,好說話的不得了。可是你知道嗎?只要你去打工了,或是在外面種地,她是怎麼對我的?又打又罵,還不准我告狀!”
王大東不相信,他的老孃只是不愛說話了點,可是對他還是對媳婦都是差不多的,還時時刻刻提醒他要對自家的媳婦好。這樣的娘,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劉氏(東子媳婦,下文也用劉氏稱呼),你有膽子再說一遍?這可是當着我孃的面,她的魂魄定沒有走遠,一定看着我們呢?你有種再把剛纔的話說一遍,我怎麼就沒發現你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愛說謊,說是非的毛病?”
劉郎中苦着臉,雖然心裡十分不想勸解,可還是硬着頭皮勸道:“我說東子,東子媳婦,死者爲大,你們就當孝敬孝敬東子娘,別吵了,還是想想你們孃的身後事怎麼辦吧?”
說完,不等他們挽留,直接出了院門,扔下一句,“東子孃的藥應該還沒喝完,東子媳婦你就先用着,明天我再過來。”
看到王靜香和小石頭站在院門外,向他們招了招手,想到自己剛纔接觸過東子娘和東子媳婦,又連忙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就一邊嘆息着一邊思考着或許該將自己那張初初擬出來的藥方給村長說說了。雖然有很大的風險,可也有一線希望不是?
院子裡的劉氏看到劉郎中那嘆息着的背影,以爲自己也會邁上和自己婆婆一樣的老路,又看到王靜香和小石頭站在遠遠的院門外,不禁悲從中來。
“王大東,我嫁給你也有十幾年了,可是你從來就沒有站在我這邊過。你娘對了,你說對;你娘錯了,你也說對;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娘打罵我,可你信了嗎?村子裡有些眼睛亮的都知道你娘是個什麼德行,就你這個小子不知道。”
“反正我馬上要去陪你娘了,我今天還就得把話給說明了。說你老孃是老婆子還說輕了,你娘就是個十惡不作的老虔婆,老不死的。”
她瘋癲的笑着,看着王大東節節攀升的怒火,手指輕搖,“這就是報應,要不是她逼着你和着我的侄兒去破壞了王靜香家的大排水溝。我家的雞怎麼會得雞瘟,又怎麼會因爲心疼捨不得丟掉害瘟的雞,而得了這個病。”
“那雞肉好吃吧,要不是你到靜香家打長工,我們家怎麼可能養的起雞?這就是老天看不過去你和你娘恩將仇報,所以纔會讓你娘得了報應。”
“可我是無辜的啊,憑什麼讓我陪着她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劉氏說完也顧不得王大東會不會打她,就坐在地上,淚如雨下,捶胸頓足的哭嚎起來,只是那淚意朦朧的眼裡帶着歉意和祈求的看着王靜香與小石頭的方向。
對不起,雖然王家村都說我潑辣不饒人,可那都是我婆婆逼得,害了你們的花圃更不是我的意思。但,還是對不起。
“不,你胡說,這怎麼可能是報應,怎麼可能?”王大東有點接受不了,這個時候的人是很相信鬼神之說和因果報應的。他眼神閃爍的想起自己拿到工錢時,自己娘那笑成菊花瓣一樣的笑臉,以及慢慢添置起來的小雞,精神恍惚了起來。
對,劉氏說得對,要不是在王靜香家打工,他哪來那麼多工錢交給娘開支,娘又哪裡來的錢買雞來養。要是沒買這些雞,就不會得了瘟病的雞,娘也就不會將那瘟雞燉了給家裡人吃,也就不會得這個病,也就不會死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多年以前自己爹呢喃過的那句話突然浮現在王大東的腦海,他仰天長嘯,臉上的擰得出水的苦澀,“老天爺啊,你要報應也是報應在我的身上啊!是我去砸的大排水溝,是我起了貪心對付王家花圃啊@你別應在我娘身上,別應在我媳婦身上啊!都衝我來,通通都衝我來啊!”
…….
“走吧,石頭哥!”雖然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可王靜香卻覺得自己的心裡堵得慌,說不出的難受,更不想再看一眼,再聽這些哭聲,轉過身朝自家走去。只是在離開的時候順道叫着小石頭。
“嗯!走吧,我們回家!”小石頭心情也很低落,對這個一直以老實憨厚評價的老實人,他還是有點接受無能。這也太表裡不一了額,雖然聽着話裡的意思好像是東子娘脅迫的。可王大東怎麼能夠盲從而忽視自己的良心呢?
“好,我們回家!”王靜香的眼神變得堅定,那裡是家的方向,那裡是溫暖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