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宋景怡二

花襲 番外;宋景怡(二)

宋景怡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身上軟和的很,動不了一個手指頭,也無法開口。

碧紗的帷帳垂下來。

有輕風從敞開的窗口吹進來,碧紗帳輕輕地浮動着。

屋子裡沒有人。

宋景怡用盡力氣坐起來,撩開紗帳,緩緩地向着窗口挪動。

“葛公子……”

如此輕微的呼喊聲讓宋景怡停了下來。

這個說話的婢女……

“葛公子,您聽婢子說,婢子真的沒有騙您啊!婢子的娘是小姐的奶孃,直到前陣子才離開小姐身邊,對小姐的從小到大的事情直到的真真的!不信,您問問別人!婢子真的沒有騙人……”

“你這個小丫頭怎麼如此無禮!”

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宋景怡的身體震了一下。

“哎,你聽我說,葛公子,你要娶的二小姐,從前可是有心上人的!”

宋景怡猛地一下子扶住了一邊的桌子,才撐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倒下來。此時,她已經無從計較這婢子是誰,也無從分辨她爲什麼這麼說……她頭腦中只反反覆覆地閃着一句話: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胡鬧!”

外面葛公子閃開身體皺眉不讓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小丫頭拉拽自己,道:“身爲婢女,背後道主子是非,合該打死了事!倒是你主子待你太寬容了!”

“也罷,你既然是主子奶孃的女兒,你家主子定然是看在你孃的面子上才留下你這不規矩的丫頭!真真是……”

葛三郎覺得宋景怡實在是太好心了,對下人好沒有錯,那也得看這人知不知道感恩。向眼前這個……

宋景怡纔多大。

她的奶孃至多也就四十來歲。也不至於年邁到出府榮養的年紀了。這樣的年紀被放出去不在府裡,肯定是別有內情,多半是犯過錯的。而留下一個女兒在小姐身邊,不但不知道感恩,居然還這樣……

葛三郎搖搖頭,鄙夷地瞧了這明顯不是被看重的小丫頭一眼,不準備再理會她了。

“讓她說清楚。”葛老夫人此時卻氣定神閒的出口道。

小丫頭本來十分着急了。此時聽見葛老夫人開口。忙跪地道:“老夫人英明!其實婢子說的這件事,這滿府的人都是清楚的。我家二小姐與之前劉家的表哥名叫劉貫義的有私情,兩個人都私定終身了的!婢子的孃親口告訴婢子的。絕不會有錯!請老夫人一定要明鑑啊!”

二夫人劉氏在旁邊一聽,臉色格外難看。

她想站出來斥責此人,卻被自己的二女兒拉住,硬是不讓她出去。

“這劉表哥是誰?人在何處?”葛夫人微微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小丫頭的話,含笑的目光掃過二夫人劉氏一眼。落在了世子夫人車氏上。

車氏擰着眉,一向好脾氣地她也十分不高興,但還是老實地道:“她說的那位小哥,是二弟妹的孃家侄兒。曾經在這府上長住過幾年。雖然那時候怡兒的確經常與姐妹們並貫義侄兒一同說話。但知道貫義侄兒離開的時候,怡兒才十三歲不到呢,能有什麼……私情?”

即便是這個時候。小姑娘家在深閨養到十二三歲,通常纔會被家中長輩帶出去……但人們【普遍覺得。過了十三歲的姑娘家,纔會知曉一點男女婚嫁事宜,纔會起朦朧的情思。

至於之前,那都還是小孩子呢,即便是和表哥經常一起玩耍,又能有什麼。

“怎麼沒有!”小丫頭一聽急了,道:“我娘說的清清楚楚的!劉公子給過小姐許多定情信物呢!”

“定情信物,是什麼?”葛老夫人和藹地問道。

“很多。有珠花、泥人……”

“還有好多銀裸子!”

“噗呲”葛三郎本來聽這小丫頭說的信誓旦旦,心頭也覺得有些緊張。但一聽所謂的定情信物就是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居然還說什麼銀裸子——

銀裸子不都是賞人用的麼!

他往常年節的時候,也沒少給出去,什麼時候能成爲定情信物了!真是笑話!

雖然很明白自家祖母的苦心,是怕這丫頭的話會在自己心中形成疙瘩纔要問個清楚,還宋二小姐清白,但耳聽如此荒謬的話,葛三郎已經不想在這個小丫頭身上浪費時間了。

葛老夫人年紀大了,卻是很有耐心。

“哦?那個劉家表哥現在人呢?”老人家問道。

“貫義侄兒早在好幾年前就不告而別了。”車氏很誠實地道:“劉家人也說他沒回家,倒是一直找不到人,不知道去了哪兒。”

“原來如此。”葛老夫人轉頭問葛三郎道:“三郎,你覺得這丫頭的話可信麼?”

葛三郎堅決地搖搖頭,道:“我反正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我只相信,我自己親眼看到的、相識一年有餘的宋姑娘。別人的話,或者說她從前如何,我全都不會理會。”葛三郎挽住葛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我擔心宋姑娘的病情……您陪我進去看看吧。至於這個背主的丫頭,相信郡王府會有人處理的。咱不過問別人的家事。”

小丫頭一聽“背主”兩個字,慌了神,忙喊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奶孃說那劉表哥是被二公子給害了!劉家指望着二公子發財呢,沒了一個二郎也忍氣吞聲不敢說!”

“二夫人她們都是私底下都是這麼說的!說是二公子害死了劉公子!”

“來人!”二夫人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道:“將這個背主的東西拖下去!別讓貴客看了笑話我們府上沒規矩!”

當即就有婆子過來,將那小丫頭堵了嘴給拖了下去。

二夫人劉氏掙開自己女兒的阻攔,對葛老太太賠笑道:“老太君見諒……我那孃家人不見了子侄,肯定說什麼的都有,也會埋怨景軒沒看好人,倒不是真心要誣賴景軒殺人……畢竟,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擱誰家也着急不是?”

“至於這個小丫頭,她因爲自己的娘是景怡的奶孃卻趕出去,而她自己又不被重用,所以纔不知感恩地懷恨在心……”

“我們還是進去看看景怡丫頭吧。”葛老夫人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理會剛纔小丫頭的話,既沒放在心中,自然也不必聽解釋,和藹地道:“你們的景怡,我這老婆子也見過好幾回……”

“說實話,我一見她就喜歡……”

“只是沒想到有這樣的緣分……”

以她活了近百十歲的眼光,什麼沒見過,又怎麼會在一個小姑娘身上看走眼?那個被拖走的小丫頭肯定有一句話說對了,那什麼劉表哥定然是被宋景軒給弄死了沒錯!但宋景軒也不是個殘暴之人,爲什麼會弄死他?定然他做錯了什麼讓宋景軒不能忍了!

而宋景怡那會兒纔多大?她一個在深閨的小姑娘,天真時候或許真的會吃點兒虧……但誰沒個天真的時候?關鍵是後來,她真的成長了,脫變了!

天真嬌憨純白如紙的小姑娘當然惹人喜愛,但經歷挫折接受到教訓之後成長懂事起來的小姑娘,也更會讓人放心!這樣的小姑娘,才更能過的好將來的日子!

葛老夫人心裡頭明白的很。

宋景怡扶着桌子站在那裡,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淌滿了整個面頰。

當送走貴客之後,宋景怡坐下來,慌亂激盪的心湖也慢慢平靜下來。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花襲人與她說的話:

“你覺得,即便有流言出去,百姓們是相信我苛待二夫人她們呢,還是會指責她們心術不端,沒到哪兒呢,就要謀求新嫁婦的嫁妝?”

宋景怡已經記不清那話到底是怎麼說的,但大意就是如此。

百姓們雖然盲從,但卻是願意相信他們心中認定的……無論是人,或者事。

所以,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認爲她宋景怡是個好姑娘,絕不是曾經真實存在的那個不堪的她……那麼,那個不堪的她已經徹底死去了,她就是新的宋景怡。重生了的宋景怡。

“嫂嫂,我會過得很好的。”宋景怡在心底默默地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