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約見

400 約見

“如果一個八歲的孩子,在受到一段大約三個月時間的教育,而後再借助於工具書,普遍就能自己學習認識新字,並能讀通通俗故事呢?”花襲人問道。

她說的比較謹慎。

而且將普教的年齡提高了一些。如今小孩子們都懂事及早,八歲的小孩,已經算是小大人,會自己努力抓住機會學習上進了。是的,她願意創造條件,也要給那些願意上進的,並不是非要強制推行不可。

正如宋景軒所言,如今條件有限,事情只能一步一步做。

宋景軒聽出了花襲人言下之意,側身在花襲人額頭上觸碰了一記,一隻手緩緩撫摸她的後背,道:“所謂文治武功。如今大梁疆域廣闊,民生太平,百姓們生活也算至少能夠餬口……皇上也願意興文書啓民智。”

文運昌隆,方是盛世景象。

“你若是有這樣的好法子,當然能推行。”

宋景軒就是這一點最好。從來都肯聽她的說法,願意協同完成她的任何看似不可能的想法。

花襲人心中暖暖的,將一套拼音之法細細同宋景軒解釋一遍。兩人又討論了許久,直到花襲人先撐不住,緩緩沉睡了過去。

又過了兩日,花襲人約了孟如嫣在暗香來見面。

孟如嫣拿着帖子極爲不解,反覆思量了許久。

“怕不是來給任家說情的?”孟老夫人惱怒不堪。道:“憑什麼!若非你果決,你這一輩子就都毀了!就算那任十一已經死了,那任家也得付出大代價!”

“那個姓蘇的懷着孩子。只是貶做了庶妾了事!居然還能活的好好的!人活着,又是一身的妖媚功夫,孩子生下來,就佔了個‘長’字!有這個孩子,說不定她很快就翻身了!”

“日後你嫁進去,決不能讓她的孩子有機會長大成人!”

孟如嫣沒有理會自己祖母言辭中的濃烈怨恨,她翻看着帖子。回想一下自己所認識的花襲人,搖搖頭,道:“百花郡主不會爲任家求情。任家還有武陽候和清河郡主。也不必繞開去求百花郡主。畢竟現在百花郡主有孕,輕易不會出面的。”

“既然如此,她找你做什麼?”孟老夫人問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孟如嫣衣着素淨,對孟老夫人道:“祖母。那是百花郡主。她那樣的身份。我這裡也沒什麼值得她惦記的。而且,多少人想要求見她,都是不得門。”

所以,她接到了花襲人的帖子,即便是這個時刻,她也是要去的。

孟老夫人點頭,道:“若是你能夠交好她,怕早就順順當當進宮做貴人了吧。唉!當年她初來京城的時候,你也在那暗香來碰見過她。怎麼就沒……”

孟老夫人沒有說下去,但懊悔責怪之意,十分顯然。

孟如嫣抿了一下粉脣。

對一個小商女,能夠如施捨般照顧,卻不能如友般相交。若不然,貴人們不會說她平易近人,只會說她拉低了身份。

她那時候若是誠心交好花襲人,她自個兒做不到不說,只怕孟老夫人也會批評她行爲不妥了。她做不到,卻不會後悔。孟如嫣心道。

不過,百花郡主的邀請她還是得去。而且要慎重對待。

花襲人將日子定的很近,次日午後,孟如嫣便出現在了暗香來二樓上的雅室之中。花襲人已經在那裡等着她了。讓孟如嫣意外不解的是,宋景軒居然也在。

而且,在她到了之後,這位名聲響遍朝野卻極少露面的軒公子居然並未離開,僅僅是從花襲人所坐的矮腳長椅上離開,到了窗邊一張高背椅上坐了下來。

“孟二小姐請坐。”花襲人沒有起身,面上稍微露出一點歉意,指着左手邊一張低矮的椅子道。

這樣的椅子,外面並沒有,是暗香來獨有的。

將椅子面僅僅做成一尺來高,面前擺一個同樣差不多高的長方桌子,名爲茶几……這般坐下來,人不自覺地就會放鬆,覺得格外舒適。當然,就顯得沒那麼正式嚴肅了。

但許多人見到這種擺設之後也喜歡上了這種舒適的放鬆之感,回家後也讓人照着樣子打了一兩套,在閨閣內室擺起來,用來招待密友,立即就覺得格外的貼心親密了。

她的閨房之中,也有這樣一套相似的桌椅。似乎,只招待過徐清黎。

一想到徐清黎,孟如嫣便立即收回思緒,對花襲人福了福身,在花襲人示意的位置上做了下來。

丁香上前,替孟如嫣斟了茶。孟如嫣端坐不動,靜靜地等待着花襲人開口。

花襲人沒讓她等太久:“聽說,武陽候找了人上書運作,想讓宮裡朝廷給你嘉獎……”

任家雖然死了個人,但卻是理虧的。

孟如嫣怎麼也是就要做皇家媳婦的人。任少青如此膽大包天,那是冒犯天家,若真是被人咬着追究,不知道能羅列出多大的罪名來。連累整個任家重罰都是輕的。

武陽候任平生作爲任家人,爲了整個任家子侄的名譽,更是爲了自己的榮譽,也要全力平息這件事情。給孟家和孟如嫣以補償。而對於孟如嫣來說,沒有什麼比在她聲譽上補償更重要的了。

承啓帝也覺得這事情實在是不好再擴大了,十有八九是會順着任平生的意思,賞給孟如嫣點兒什麼的。比如,讓太皇太后、皇太后賞賜嘉獎,給整個事情定了性,給孟如嫣正了名,也算是早早掀過這一頁。

煩心。

什麼混賬破事兒,煩心!

估計,這就是承啓帝此時心底的想法,只想要早一點兒處理完了了事,根本懶得再多費一點兒心。

“嘉獎十有八九會下來,大約是會‘貞烈’二字。有了這樣的字,孟二小姐與延平郡王的婚事便就不會受影響……恭喜孟二小姐了。”花襲人笑着道。

孟如嫣心中一塊大石也算是落了地。

從百花郡主口中聽到的消息,總不會再出現其他變故。她肩膀微微放鬆,輕聲道:“並不值得郡主說恭喜……若有可能,我絕不願意以這般遭遇換來什麼。”

她的眼底有些掩飾不住的青色。

“這兩天沒有睡好?”花襲人微微探身,饒有興致地問道:“是因爲親手殺了人麼?”

孟如嫣俏臉白了白,本來想要否認,但轉念一想,就沒有堅持,咬脣道:“只是總能聞到血腥之氣,洗也洗不乾淨似的。”

“一個嬌嬌女,殺人會不安,纔是正常的。”花襲人點點頭,隨口道:“經歷的多了,自然就能忘掉了。”

孟如嫣沒有接話。她有些把不準,花襲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抑或說,百花郡主曾經也殺過人,才如此泰然,並有感而發?也很讚賞她的所作所爲?

花襲人繼續道:“我很欣賞你的聰穎果決。也聽說你很有才華,比許多男子更好。若是爲男子,應該會比你祖父更加優秀。正是如此,所以,我覺得十分惋惜,纔想要找你來談一談。”

花襲人一下子說了許多,讓孟如嫣一時無法完全理解。

她沉思了片刻,纔開口輕聲重複道:“惋惜?”

“是,惋惜。”花襲人道:“你在延平郡王那裡,並不會有所作爲。”

孟如嫣眼神暗了暗,道:“我不懂郡主您的意思。”

花襲人想了想,攤開手掌,問孟如嫣道:“你覺得,將來的史書之上,能否有百花郡主這個名字?僅僅是百花郡主本人,獨立的個體……不依賴父族、不依賴夫族、也不依賴兒女?”

“郡主您已經是爲傳奇了。”孟如嫣恭謹地道:“民間早已經在傳唱您的名字。”

所以,史書上必然會有百花郡主這一筆。

孟如嫣隱隱有些明白了花襲人花裡的意思,眼神亮了亮後,又垂下了眼瞼。

她是孟如嫣。

走不了百花郡主的路。

花襲人並未在意孟如嫣的反應。她只是輕聲問道:“假如有一個機會,讓你也可以留名青史呢?不僅僅是因爲你得了‘貞烈’的嘉獎?而是真正被人仰慕讚頌?”

孟如嫣猛然擡頭,看向花襲人一眼,緊緊咬着脣,半晌才道:“郡主是在說笑?”

花襲人微微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而是回過頭,問道:“聽說,你選中了延平郡王,是想要將來能夠謀劃回到他的封地去,經營一方,將來若是有生之年,天作美,皇室正統統治不力,你們或許還有別的一展大志的機會?”

“郡主慎言!”孟如嫣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不由地將目光投向坐在窗邊的宋景軒一眼。

“你別看他。這就是他跟我分析的,我也不知道真假,所以纔來問問你。”花襲人輕鬆笑道:“不過,我覺得,你錯看延平郡王了。他比你更能清醒地知道,你所想根本不可能,自然就不會願意到那偏僻之地受苦。留在京城繁華之地溫柔富貴鄉中,悠閒富貴一生,多納幾個美人,享受生活,纔是他心底真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