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選擇

347 選擇

居然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似乎,孟如嫣覺得,有花襲人說的這個結果也很不錯?

她不是一心要進皇宮,想要榮華富貴,做人上人的?任少元條件很不錯,但比起她的遠大理想來,也還差的遠。尤其是現在,武陽候未曾在朝中任職,一副淡然歸隱了的意思。

就算任家有皇后,有大皇子,但那也是至少十幾年之後的事情。

花襲人不認爲,孟如嫣會選任少元。

除非是發生了什麼讓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事。

難道她閉關調養的這些日子,當真有什麼大事發生,而她居然不知道?花襲人心念一轉,笑問道:“說了這半天,還不知道,孟二小姐到底找我幫什麼忙?”

任少元楞了一下,再次看了孟如嫣一眼,道:“你沒說?”

“孟二小姐身份高貴,許是不願意開口求我這樣的郡主吧。”花襲人不經意地道。

“是啊是啊,我作證。”任少容插話道:“孟二小姐什麼也沒說,一直怨恨襲姐姐來着,好像襲姐姐怎麼害了她一樣。我們都納悶呢,襲姐姐一直都沒怎麼出門,她能做什麼了?”

“哥,你知道?”任少容瞪了任少元一眼。

“是如嫣口拙,許是表達錯了。”孟如嫣心中再如何,也不能就承認她剛剛是怨恨花襲人,忙行禮道:“如嫣並不敢對郡主有絲毫不敬之意。之前如嫣提起前事。只是希望郡主能不計前嫌,給如嫣一些幫助。”

“哦,原來是這樣。”花襲人微微頷首。露出一點笑意,道:“外面都說,孟二小姐聰慧無雙,居然會說錯話,當真是讓人意外。”弄得像是其之前的名聲都是假的似的。

“事關己身,會說錯話也是難免了。”任少元忙打圓場,對花襲人道:“襲妹妹就不要太計較了。”

“恩。我就是一提。”花襲人當然不是要計較這個。她再次問道:“說了這半天,到底是什麼事?”

花襲人看向任少元二人。

任少元動了一下脣。看向孟如嫣。

孟如嫣低垂了腦袋,顯然不會開口。

花襲人嘴角不禁輕佻。

任少容撇了撇嘴,道:“既然不說,大概也不是要命的事。算了。襲姐姐,我們走吧。你剛纔可說了,要買綠釉的。我們去找她吧。”

花襲人聞言點頭,隨着任少容站起來,示意玉蘭去與老婆婆結了帳,囑咐其不要亂說,人就要往外走。

任少元不禁着急了,對花襲人直拱手,道:“襲妹妹。那個……”他爲難了半晌,見花襲人似笑非笑,真的要走。忙一咬牙,脫口道:“太上皇年後要出京外遊你知道吧?皇上想要孟二小姐隨侍太上皇。我知道,襲妹妹你在皇上和太上皇那裡能說的上話,就想求你給孟二小姐求個情。”

“隨侍太上皇?”任少容聞言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着孟如嫣。

孟如嫣低着頭,只覺得所有人的視線猶如刀子一樣在她身上刮過。難堪至極。與此同時,聽到任少元終於將所求將了出來。孟如嫣的心中也隱隱有一種希望,希望花襲人真的在皇上和太上皇那裡得臉,能夠求情,退掉這種差事。

真真是荒謬。

她孟如嫣是天之驕女,美貌無雙,沒想到有一日會淪落到這個境地。難道,連上天都在跟孟家、跟她孟如嫣過不去?

花襲人也有些意外,露出一個瞭然之色。

任少元見任少容眼神古怪,忙解釋道:“只是服侍起居,身份應該是女官。”而不是妃嬪。

若讓孟如嫣去給一個沒兩年好活的太上皇去做妃嬪,那就更是人間慘劇了。皇上就是喜不喜歡,也不會糊塗成這樣,做出這種決定。就算皇上糊塗,太上皇也不會答應——他也不想晚節不保,被人笑話,被史書笑話。

花襲人道:“這麼說,孟二小姐是不願意服侍太上皇,在他老人家身邊做隨行女官?”

孟如嫣依舊沒有擡頭。

“這……”任少元也不太好說出口。雖然這是明擺着的事情。但這個時代,臣子百姓能給皇室效勞是天上的榮幸,更何況是侍候太上皇。若是孟如嫣該說不願意,回頭只怕就難落得好。

任少元心中有些焦急,想了想,將花襲人往旁邊拉了一下,低聲同她道:“襲妹妹,你也知道,外面的條件很苦的,孟二小姐她一個嬌嬌女,怎麼能經受的住顛簸勞累。萬一因爲她的身體條件不好到時候生病什麼的影響了太上皇的行程,是不是也不好?”

“總之,襲妹妹,你也別說其他風涼話了……”任少元打斷了花襲人開口,衝她拱手道:“她一個嬌女,又沒犯過什麼錯,你就幫幫她,行不?算是我求你……襲妹妹,你想一想,她這一去不知要幾年,待有一日回來,是不是什麼都被耽誤了?”

那可不是麼?

一旦跟了太上皇,雖然有了個好聽的名聲了,但回來都雙十了,早過了參選的年紀了。就算她破例參選了,兩年過去,這皇宮中該封的都封了,該有孩子的也都有了,她這落後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追的上,要花多少時間才追的上!

孟如嫣能願意跟着太上皇出門纔怪了!

難怪她剛纔也沒有對“嫁給任少元”這種結果有太多的抗拒——

任少元喜歡她,地位高長得俊,權衡之下,她若是捨棄了太上皇,捨棄了皇宮,能嫁給任少元,也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了。

人生的美就是有優勢。你看。沒了一個選擇,依舊還有許多不錯的選擇。難怪美女就一直能夠保持自信,高高在上。少有低頭。

花襲人心中感慨,往孟如嫣那邊看了一眼,見她的神色雖然有幾分悽美自憐的哀怨,但內心已經平靜了許多,便問任少元道:“我是能夠替她說句話。問題是,兄長你希望我怎麼說?讓皇上放棄這個打算,依舊納她入宮嗎?”

“那真是可惜啊。是不是?”

任少容一直緊跟着花襲人,此時也更了過來。拽了花襲人一把,不滿地道:“幹嘛要替她說話?太便宜了她了吧!”

“容兒,給你哥點面子。”花襲人安撫任少容,朝她眨了眨眼。

任少容噘嘴有些不樂意。但也沒再說話了。

任少元卻被花襲人說的有些怔神——若是花襲人真說動了皇上和太上皇,讓孟如嫣留下來了,那然後呢?她還是進宮了?那自己……

若說,任少元本來只是對孟如嫣抱有好感,但並不強烈,願意遠遠欣賞孟如嫣,沒想過其他的,之前也是憐惜她的境遇,純粹地想要幫她的話……

在經歷了切切實實的觸碰之後。懷中之人是那般的美好,美好的讓他的心砰砰跳動不停,任少元在內心已經生出了強烈的。想要擁有,想要佔有的念頭。

若是讓他再看着孟如嫣進宮去,從此成爲皇上的女人,甚至再難相見,任少元絕對不能接受。只要想一想,都覺得心痛難忍。憤怒不堪。

皇上會有許多許多的女人,不必非要是孟如嫣。

之前他讓孟如嫣去服侍太上皇。不就是證明了這一點嗎?既然如此,他任少元就是理直氣壯的,不必膽怯。

任少元眼中神色幾變,咬脣許久不語。

花襲人笑道:“你再仔細想想要如何。我和容兒先出去了。恩,我還是很樂意幫你的。”就是說,她樂意幫任少元得到美人,但並一定願意直接去幫美人本身。

花襲人說完,拉着容兒走出了這個小帳篷。

外面熱鬧的很。

冰會正進行到要緊處,更多的民間藝人也加入了進來。有說書的,玩把戲的,種種不已,如同三月裡的廟會一般,鬨鬧的很。

一個光頭光膀子的漢子正猛地一掐腰,張開大嘴,從口中噴出熊熊火焰來,頓時引發了陣陣尖叫。而後,是如雨點一般的銅錢朝他砸了過去,落在他面前的銅盆中,發出叮叮噹噹的想。

任少容卻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

她不滿地拉着花襲人,道:“襲姐姐,你真的要幫孟如嫣?反正我不想她當我嫂子。”任少容道:“煩死了,我哥怎麼會喜歡上了她?一定是她耍了什麼手段!”

“她能不能當上你嫂子,咱們可決定不了。”花襲人笑道:“你剛纔不還一直說要告訴你娘嗎?還不趕緊的?”花襲人道:“一會兒,咱們跟那個綠釉那個班子打個招呼,回去就去同郡主告狀去。”

“哦。”任少容應道。

這邊,綠釉恰巧又在演出。只是,她跳的不再是一開始的舞蹈,而是另外一種花樣繁複熱鬧漂亮,卻並沒有太多感情的舞蹈。但依舊很多人捧場。

花襲人讓玉蘭進去找人溝通了,她就在臺下欣賞着。

就這個功夫,就有人認出她來——

郭桓擠過來,拍一下花襲人的肩膀,哈哈一笑道:“我果然沒認錯!”他笑的俊臉,一副萬事不愁的樣子,也完全不因爲花襲人的身份有變就收斂拘束,笑道:“小子,好久不見!”

“……”

也只有郭桓,能在明明在別人是女扮男裝的情況下,將人真的當成了小子對待。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這纔多久。上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有些不自然來着。

花襲人拂開他的手,問道:“三少這是出來玩?”

郭桓看見了挽着花襲人的任少容,露出些好奇。花襲人瞪了他一眼,道:“這是我妹妹。三少你收斂些。”

任少容被這麼盯着辨認,微微有些發窘,沒有開口,對郭桓點了點頭。

郭桓果然正經了些,一邊看臺上的表演。一邊問起了花襲人的近況。

花襲人略說了說,遠遠瞧見任少元同兜帽遮面的孟如嫣前後走出來,想了想。問郭桓道:“最近你的孟妹妹有沒有找你?”

郭桓臉色有些不自然,目光留意了一下任少容,對花襲人道:“這樣的玩笑,別再開了。”他微微輕嘆,道:“她有她的選擇,我也早就放手了。你以後也別在這麼說了,不好。我也是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這樣……”

原來。這小子並不知道孟如嫣又有了倒黴事。

花襲人眼珠一轉,佯作驚訝地道:“你真的沒有關注她的消息?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現在又有麻煩了?”

“啊?”郭桓愣了一下,疑惑道:“她能有什麼麻煩?沒聽說啊?她不是要進宮的嗎?”

“你想不想知道?”花襲人笑眯眯地問他道。

郭桓猶豫了一下,才搖頭道:“算了。若是小麻煩,估計也不需要我幫忙。若是大麻煩。我也幫不上忙。我還是不要操心了吧。”

“哎,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花襲人沒有繼續試探他,轉了話題,問道:“你不是說要外出雲遊嗎?什麼時候走?跟你師父一起嗎?”

“過了上元節就動身。”郭桓道:“我自己一個人出發,帶個小廝,乾脆利索。我和師父目的不同,所以不會一起的。他現在有了新徒弟,就嫌我又笨又蠢了。我纔不跟他一起呢。”

“這樣啊。”

這時候,玉蘭從臺後回來。應該是交涉完畢了,花襲人就對郭桓道:“你既然要瀟灑地走,我就不去送你了。我回府了。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呈你吉言!”郭桓也沒糾纏,灑脫地朝着花襲人擺擺手,另找一處看熱鬧去了。

花襲人和任少容一行人也沒再在冰會逗留,往府中走去了。走在路上,任少容難免問花襲人幾句關於郭桓的話,對她與他之前的關係表示很好奇。花襲人略說了些。

任少容就道:“襲姐姐。你也不怕軒公子不高興?”

花襲人搖頭道:“他沒有那麼小氣的。我總不能一個朋友都不能有,是不是?他要是真有這麼霸道。我真要再考慮一下嫁不嫁了呢。”

“那也不能是……”任少容嘟囔一聲,沒有說完,只是在心中補充說,沒見過誰家閨秀有這麼要好的男子做朋友的。只有花襲人才敢這麼想,這麼說。任少容不禁道:“襲姐姐,我真羨慕你,真的。”

“你比我們都要自由多了。”

花襲人拍了拍任少容的手,搖頭道:“別瞎想。我還羨慕你有這麼多人疼愛關心,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呢……”

任少容沒有就此再說什麼,就問起了綠釉的事。

“回兩位主子,那家的人說,皇上的人已經打過招呼了,說是在綠釉姑娘跳完七天之後,另外有安排的。奴婢也說了郡主的意思,她們不敢不慎重的。”玉蘭回答道。

任少容驚訝地道:“皇上對她有什麼安排?啊,皇上難道看上了她?這個,這個……”任少容本來對綠釉充滿同情,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想到那個一心對自己姐姐好的姐夫成了皇上之後,真的就看上了別的女子,一時間心中不知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覺得難受的很。

“今年的冰會真沒意思。”任少容最後將自己朝車廂裡的錦被上一歪,嘟囔道:“以後再不出來玩了。”

花襲人笑了笑。

她們回到侯府時候,問了問門上,才知道任少元依舊沒有回來。任少容嘴巴嘟的很高,也不換掉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衣裳,直接就闖進正院去找了清和郡主。

“娘!”任少容沮喪着臉,開口道:“娘,哥哥他……”說着眼淚就要往下掉。

“怎麼回事?”清和郡主立即心疼起來,拉過任少容安撫,瞪了瞪蟬兒和蝶兒,最後目光落在花襲人身上,問道:“你們碰到什麼事情了?容兒怎麼提起了少元?”

她的語氣還不錯,沒有懷疑是花襲人怎麼了任少容。

“哦,是這樣的。”花襲人行了禮,纔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和容兒在冰會上碰到了兄長。不過。兄長並未同沈家小姐在一起,而後替孟二小姐出頭,跟蹤找到了容兒和我。”

“娘。您不知道,哥哥他太討厭了!”花襲人開了頭,任少容就立即接過了話,向清和郡主控訴起來,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清和郡主本來還太認真,覺得任少元喜歡孟如嫣也只是微微擡眉,但聽到後來。他護着孟如嫣時候又摟又抱的,立即沉下臉來。清和郡主見多識廣。立即想了許多。

待任少容說罷,清和郡主沉着臉,沒有對任少元和孟如嫣的行爲表態,而是先教訓任少容道:“你啊!看看你今天都幹什麼!幸虧是在一個小帳篷中沒有人瞧見。不然,外面該說武陽侯府的三小姐潑辣了!”

“你就不知道跟你襲姐姐學學!動什麼手!”清和郡主道:“也不怕累着了自個兒!”

任少容也覺得當時衝上去動手不對,此時有些心虛,但還是嘟囔道:“我那會兒不是個窮小子嘛。窮小子又不是大家閨秀,哪裡顧得上講究那麼多。”

清和郡主就盯着她看。

任少元心虛地別過臉,忙道:“那娘,咱家不能真要那孟如嫣吧!我不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她!我哥肯定是昏頭了!”

“娘也不喜歡她,容兒放心吧。”清和郡主拍了拍任少容,讓人打水過來。又拿了衣裳讓她們二人在這裡換了家常衣裳,自己坐在椅子上思索着。

待花襲人和任少容二人更衣完畢,從後面出來時。清和郡主這邊已經讓人上了熱騰騰的差點來了。

任少容哭訴了一場,又洗乾淨了換回了舒服的衣裳,心情已經好了許多,捏了一個山藥棗糕吃了,又喝了一口茶。

她不是花襲人,她還是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清和郡主看向花襲人。開口問道:“襲兒,你覺得今天這事兒如何?”

花襲人搖頭笑道:“郡主若是問我有沒有把握替孟如嫣說情。我倒是能回答。最近既沒聽說孟家犯什麼不得了的大錯,求個情讓皇上和太上皇放過孟二小姐,這我應該還是能夠做到的。”

皇上估計就是難爲孟如嫣,故意折騰她的。

太上皇也不一定就喜歡帶着孟如嫣。她是嬌小姐,這一路上真侍候不了誰,幹不了什麼。

所以,花襲人覺得,自己有把握將這個情說下來。

“至於其他的,我就不好說話了。”花襲人建議道:“您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問問侯爺和兄長自己的意思。”

“那你覺得,孟如嫣如何?”清和郡主再次問道。

花襲人道:“孟二小姐美貌多才,又分外聰慧,能幹不說,是個很有想法的人。”

“襲姐姐,你怎麼誇她!”任少容不樂意了,瞪着眼道:“我覺得,她就是個愛慕虛榮,又心機深的!”

她們說的都對。

清和郡主心想。

美貌又多才的女人都不會甘於平淡,孟如嫣當然有想法。沒有想法,也不會一心想要入宮。這樣的人,當然要有十二分的心機……

清和郡主並不像任少容一般,想也不想地就排斥孟如嫣,對她十分反感。當然了,聽到孟如嫣利用任少元的時候,清和郡主也很不高興。

但清和郡主考慮的更多的是:如果的話,孟如嫣做武陽侯府的世子夫人好不好……

皇上這麼折騰孟如嫣,也就意味着並不是多看重她,非要她進宮不可。這樣一來,武陽侯府還是能夠替府上的世子討一個恩典,娶到這個孟二小姐的。想來皇上也不會有多生氣和在意。

而孟如嫣這樣的人,掌管一個侯府,做個大家主母,絕對是沒問題的。內宅往來這些,對於她來說,都是極其簡單的事,輕而易舉,沒有挑戰。

如今的問題在於,孟如嫣有“野心”。

一個有“野心”的當家主婦,對武陽侯的未來是好是壞?清和郡主實在難以肯定。她需要很多時間來考慮權衡。

但現在的問題是,時間太少了……

“兄長回來了。”花襲人也捏了一個棗泥糕,提醒了清和郡主,又對任少容道:“容兒,你也冷靜一些。難道有了嫂子,誰敢不疼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