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室內

花襲 301 室內 天天書吧

在李媽媽眼中,安平郡王府那二房夫人劉氏也是個心大又蠢的。

之前甭管她給老郡王供給了多少銀子,大房世子都冊封了,嫡孫也有了,二房名不正言不順的,能爭什麼?將爲老郡王的開銷說出去,旁人說起來也只認爲是他們二房應該孝敬的,是孝順……但指望這“孝順”謀劃爵位,根本就是個大笑話!

若是大房勢弱倒也不怪她心大,如今誰都知道宋景軒深的太子殿下寵信,將來前途無量的,她不知收斂巴結着宋景軒也就罷了,還同大房隱隱作對,不是沒腦子蠢的又是什麼?

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只能看到一府的天下。

抓住一點兒,就自以爲是,就能蠢下去。

李媽媽念頭轉了一圈,舍了那愚蠢的劉氏,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低聲悄悄地在清和郡主耳邊說道:“郡主您說,軒公子如今是個什麼想法?他當初說的,該不是衝動之語吧?”

若是衝動之語,又或者是惱了花襲人的不識好歹,所以這才一直沒有過來繼續將那話題撿起來?一直就不出現了?

所以花襲人那邊才拒絕了郭夫人慾結乾親的好意,是做了兩手準備,退而求其次,準備抓住郭府三公子?倒真是聽說,她同郭三公子也有淵源……

哪家正經的閨秀會是這般的……勾三搭四。

李媽媽心中越發看不上花襲人的做派,此時說起這種猜測,語氣中難免帶上了些幸災樂禍。

“胡說。”清和郡主含笑道:“宋景軒那樣的人,說出的話,怎麼會輕易不認了。”

“但婚姻之事,到底還要看父母之命。”李媽媽撇嘴道:“若是都聽自個兒的了。那豈非是私相授受?說出去要被人詬病的。”

“郡主,您可不能大意,任由小輩兒胡來。”李媽媽慎重地道:“縣主的名聲要緊。不如……”李媽媽沉吟道:“您親自去上安平郡王府。探探世子夫人的意思?”

據宋景軒提出那句話後有好幾個月了,按理說。身爲男方長輩的安平郡王府世子夫人車氏怎麼也該來同女方長輩清和郡主試探交涉了。怎麼也不該微絲不動,讓人摸不着頭腦。

而今這樣,說不定是男方長輩,也就是車氏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李媽媽想到的這些,清和郡主當即也聯想到了。她捧着茶杯思索了一會兒,頷首道:“你說的有道理。”

“婚姻大事,怎麼也不該是兩個小輩在胡來。”

從前她依了宋景軒不過問,是知道宋景軒深的太子殿下器重信任。更是個強勢有主見的,是給宋景軒面子……但李媽媽提到任少容的名聲,給了清和郡主警醒——

她可不想自己的寶貝女兒有個私相授受名聲有污的庶姐。

必須得注意起來。

李媽媽見清和郡主聽了進去,便沒有再多說,默默地退了出去,喚了婢女進來侍候,自己下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她是清和郡主身邊的第一人,具體要忙的事情其實並不多。但有一點,她更是清和郡主的眼睛和耳朵,要留意要放在心中的事情卻很多很多。

而這邊郭夫人聽到那管事媽媽的回話。心中越發地欣賞花襲人的堅強自立,再次爲郭桓眼光不好,要錯過了好妻子的人選而惋惜不提。

冬日天短。

前一刻西邊還有瑰麗的晚霞。似乎眨眨眼的功夫,晚霞就消失殆盡。一輪冷月掛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中,散着銀白色的光,清冷清冷的。

四下很快安靜下來。

花襲人甚至聽到了寒冷將積雪凍的咔嚓地細微聲響。

她打發了趙嬸子和婢女們下去休息,靠在榻上,看一個話本子。才洗過的頭髮還沒有徹底地幹掉,濃重地鋪散在背後。

話本子說的是一個學生得到青樓之女的資助,上京考試金榜題名,封官之後衣錦還鄉。將風塵女子贖身,從此紅袖添香的故事。

恩。“美好”故事……

故事雖然乏味讓人生厭,但裡面的詞句卻是十分優美的。閒來無事品讀一番。也能解悶兒。

沒錯。

她其實是在等宋景軒。

她有預感,今晚宋景軒大概會過來夜探……恩,夜探香閨?

他的妹妹出了事情,他需要時間善後。半月過去,該做的善後也差不多了,他不能不過來謝謝她這個及時挽救了他親妹妹的“恩人”。

加上今天他才遇見過潤枝詢問,她有預感,宋景軒十有八九會過來。

花襲人很有耐心。

這一晚,似乎格外的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花襲人嘴角微翹,緩緩合上話本子,朝着燭火一扇,燭火搖晃一下,“噗”的細微一聲,熄滅了。室內頓時陷入了黑暗。

窗外的月色蒼白無力,根本難以照進來,驅散這一室黑暗。

花襲人也不需要光。

她站起來下了塌,卻沒有穿鞋,任由白棉布做的襪子踩在地毯上,一點也不會覺得涼。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對着外面的幽冷的夜色含笑開口道:“你進不進來?開着窗子,屋裡的熱氣會散掉。”說着,側開了身子。

她的話音落下,便有一道墨色欣長的身影,連同幽冷的月光一起,從打開的窗戶中投進來,站在了花襲人的面前,並返身關上了窗戶,將那月光又關在了外面。

正是宋景軒。

花襲人披散着頭髮,打量了宋景軒一眼。

這一位,無論是什麼時候看,無論什麼地方瞧,都有着讓人驚歎的完美容貌,讓人想要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都十分的艱難。

花襲人心中讚歎一聲,輕聲問道:“今兒得空了?”她語氣輕鬆,彷彿是說着再平常不過的問候。

只這一句,宋景軒便覺得之前那不安份的心湖中掀起的波瀾緩和下來,只剩下了點點漣漪,在輕輕而蕩,是那麼的輕柔,舒緩……是那麼的美好。

“嗯。”

彷彿過了許久,宋景軒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開口道:“怡兒清醒之後,並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麼……後來聽說劉貴義失蹤了,她覺得害怕,鬧了幾日。”

“我從宮中請了兩位退休的嬤嬤回府看護她,幾日裡就有了長進。二嬸那邊,也消停了下來。”

其實宋景怡並不好處理。她其實應該是隱隱知曉發生過什麼的。但她卻依舊不惱恨那劉貫義……後來聽到劉貫義失蹤了,誤以爲是宋景軒將人給藏起來了折磨去了,居然找宋景軒求情要人。宋景軒不應,又要哭鬧。

宋景軒一直對這個妹妹沒有法子,狠不下心來,那日也是惱很了,直接告訴宋景怡,劉貫義被他殺掉碎屍又燒成了灰,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句話嚇住了宋景怡,一時間病倒在牀,不敢再鬧。

宋景軒又找太子求了兩個出宮榮養的教養嬤嬤,回來看着宋景怡,嚴格地教教她。宋景怡在教養嬤嬤手底下吃了幾次虧,再找宋景軒告狀哀求什麼的都能將嬤嬤給送走,轉回頭又要吃嬤嬤的苦頭,漸漸的終於乖巧了許多。

有這樣不懂事的妹妹,宋景軒很是自責,也從不肯旁人提起一星半點。宋景怡的險些失身的事情,宋景軒連父親母親都給瞞下了,沒有露半點口風。

請嬤嬤回來,也是同父親母親說是宋景怡大了該說親嫁人的緣故。

但今日你花襲人這麼平常地一問,宋景軒卻將這前後經過都緩緩講述了,一點都沒有隱瞞:

“劉貫義被我讓人處理了。”宋景軒道。

他看着花襲人的臉。月光透過水晶窗子又透過藕荷色的窗紗,落在她臉上的光已經十分的微弱了。不過,這微弱的光已經足夠讓宋景軒看清楚她面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她果然沒有顰眉,果然會贊成自己的做法,而不會覺得自己狠辣,草菅人命。

宋景軒心中生出了歡喜來。

劉貫義那樣的,死了也就死了,並不值得花襲人爲他惋惜。花襲人在意的不是這個。她在意的是,之前在百花園中,她問的他的問題,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答案。

花襲人目光流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完了他所有的陳述,理解了他最近在忙的事實,微微潤了一下脣,歪着頭向上看着宋景軒,嘴角含笑道:“既然你已經忙完了……那麼,關於我們兩個人,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想法?”

“人人都覺得我應該答應你……”花襲人說道這裡心底還有那麼一點兒的不甘心。不過,她的理智立即將她心底的那點兒不甘心給掐滅了,輕啓朱脣,道:“那麼,我似乎應該聽從大衆的意見,答應了你。”

“你覺得呢?”花襲人問道。

宋景軒彷彿怔愣了一下,如同沒有聽清楚花襲人的話,或者並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片刻,他回神來,盯着花襲人的面容看了好一陣子,盯得花襲人只覺得麪皮發燙,才突然間燦爛一笑,道:“我覺得很好呀。”

什麼什麼?

很好……還呀?

這堅冰融化,春暖花開一樣燦爛的笑容是怎麼一回事?

這翹起的小尾音,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見了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