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候着一羣丫鬟,此刻一個個頂着黑眼圈,正急得團團轉。一聽見門響,她們個個停下了腳步,低着頭不敢擡頭看過去。
“你們主子呢?怎得昨晚上一晚都沒回來?”花小骨聲音裡帶着一絲慵懶,明顯還帶着睡意說道。
幾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沒一個敢出來說話的。
她們不過是普通的二三等丫鬟,平日裡與大少爺也沒有過多的交集,唯一一個大少爺身邊的貼心奴才——天祿,此刻也不在這裡。
洞房花燭夜,新郎子徹夜未歸,這說出去怎麼也不會好聽。若是傳到了夫人耳朵裡,說不準整個院子裡的奴才,都得跟着挨板子!
可此時此刻的花小骨,卻並沒有想那麼多。她抓了抓腦袋,皺着眉回頭了身子,口中喃喃自語:“難不成……還真醉成一灘爛泥,不敢回來了?嘖,真不讓人省心,我得去找找。”
花小骨自顧自收拾妥當了自己,也沒讓門外那些早就嚇得不輕的丫鬟們前來幫忙。她坐在鏡子面前,利落地將自己的頭髮挽成了一個婦人髻。這也是教養嬤嬤的課程之一,花小骨幸不辱命,好歹也算是自己能拾掇頭髮了。她左右瞧了瞧鏡子裡的自己,而後挑了個肅靜順眼的簪子往頭髮裡一插,固定好了髮髻之後,便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趁着天色還早,得趕緊找到田嵐青。若是耽誤了敬公婆茶,怕是嵐青要被夫人教訓了。
花小骨往院子外頭走去,想也不想便往田嵐青的書房走去。她腦中從未有過“他是不是找別的女人了”這樣的想法,本能地從未想過。
她剛一踏進書房裡,便瞧見了面對面坐着,此刻正雙雙一臉嚴肅的兩兄弟。
“怎麼了這是,”花小骨覺得奇怪,她走進了書房,左右在他們兩兄弟臉上瞧來瞧去:“難不成,你們就這麼面對面坐了一晚上?”
田嵐青好似突然回過神來,趕緊擡頭往窗外看過去。這麼一瞧,才知道天已經快亮了。
他面帶歉意地看向花小骨,雙脣緊緊地抿着。
花小骨心裡一突,而後遊移不定輕聲開口問道:“……是出什麼事了?”
“喜鵲被官府抓走了。”田嵐光的聲音帶着嘶啞,脫口而出。
“什麼?!”花小骨嚇了一跳,她兩三步走到田嵐光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心中無比緊張:“犯了什麼事?”
怎麼辦,怎麼辦!
她早就勸過喜鵲,手上莫要沾那麼多的人血!就算是死在她手上的都是該死之人,且江湖裡的事情官府向來管不着,可是馬有失蹄,誰知道會惹上什麼人什麼事呢!
“她沒做!”田嵐光擡起頭來,眉眼之中愁容一片:“醉花閣的卿月姑娘死了,那老鴇兒告去了官府,說是隻有喜鵲與她有怨。”
花小骨心中大震,她木木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半晌也沒有說出話來。
難辦。
太難辦了。
喜鵲平日原本便是江湖人士,若說她殺了一兩個人,怕是誰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那位姑娘怎麼會死了?又怎麼會扯到喜鵲身上的?
“什麼時候被抓走的?”
“昨晚。”田嵐光的聲音有些嘶啞:“未時不到的時候,官府來的人。”
花小骨攥了攥拳頭:“怎麼會讓她被抓走!不是她做的事情,她做什麼要平白被人抓去!那豈不是等於承認了!”
“她說不能影響了你的大婚。”田嵐光的聲音有些無力,他垂下頭來,沮喪萬分:“我該攔着她的。”
田嵐青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事情還沒有定論,咱們得先去官府詢問清楚。若要證明喜鵲的清白,咱們起碼得了解整個事情。”
花小骨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去吩咐馬車,咱們一會兒就出門。”
“嫂子,”田嵐光擡頭看向花小骨:“你們……還沒祭祖呢。”
大婚頭一日,是要帶新娘子祭祖,告知田家先祖田家添人了的。
別說祭祖了,如今一大早,她們連公婆茶都還沒敬呢!
花小骨咬了咬下脣,擡頭看向田嵐青。
“我們先去拜見父親母親,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免得他們憂心。嵐光,你做事衝動,暫時先別出門,我讓天祿出去,將事情打聽清楚。等祭祖結束,我們在這裡匯合,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田嵐青吩咐完了,便扭頭看了一眼頂着大黑眼圈的天祿。天祿默不作聲行了一禮,而後躬着身退了出去。
田嵐光低着頭不說話,半晌才擡頭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我不衝動,只是我能先去瞧瞧喜鵲嗎?她怎麼說也是個姑娘,被抓到牢裡……”
田嵐青看了他幾眼,看着自己這個弟弟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也不忍再說什麼,只默默點了點頭。
而後,一對新人離開了書房,只留田嵐光,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懷中掏出了一縷髮絲。
再說喜鵲,田府裡三個人急得上火,可喜鵲卻毫不在意。牢房雖然是頭一回來,可她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似乎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樣,反而過得自在得很。
睡了個自然醒,喜鵲這才翻身自稻草上滾了下來,搓了搓鼻子,擡起眼皮看了看自牢欄中間遞進來的牢飯。
“嘿,哥們兒!”喜鵲開口,喊住了那個送牢飯的獄差。她裂開嘴,露出一個自認爲和善的笑容:“啥時候開堂審我啊?”
那獄差回頭看了一眼,見那陰暗牢房之中,那一身紅衣的女子,露出森森白牙朝他詭異一笑,頓時渾身打了個寒顫。
額滴娘,這就是傳說中江湖人稱鬼見愁的那個喜鵲啊?
果然好滲人!
“不……不知道!”那獄差丟下一句,趕緊爬起來往外走了。
喜鵲覺得無聊,站起身來,往那牢飯旁邊靠了靠,鼻子一動,眉頭便皺了起來。
一股子餿味,且一碗渾濁的粥裡只能瞧見一點蔫不拉幾的青菜葉子,這能吃?
她有些嫌棄,扭頭又坐了回去,心裡開始自嘲: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吶!怕是她的嘴,已經被田嵐光那小子給養刁了。
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