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鼓足的勁兒一下子癟了,靠在了牆邊,提了提包袱,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她失敗了,這麼回去的話,等待她的命運,就是嫁人。
嫁人?若真要嫁的話,她寧願嫁給朱行道。雖然朱行道很是風流,感情上很是靠不住,但朱行道畢竟是和她一樣穿越來的,而且對她也一直很好,家裡有錢,也可以滿足她對資金的要求……
江心兒發現自己真的瘋了,沒事她想這些來幹什麼。朱行道那傢伙平時半真半假的,她想嫁人家還未必考慮,畢竟人家穿越在大富人家。再說她還沒有回家呢,不知道後孃到底會怎樣,就算要逼着她嫁人,她也可以不妥協的
從金百合到她家所在小鎮的路程大概要半天,現在是午時過了一點,走走歇歇回到鎮上,那便剛好是傍晚了,回去時應該能吃上晚飯。
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酸甜苦辣鹹都有,她雖然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卻是感覺不到一絲家的溫暖。她沒工作了,回去後肯定會遭江嫂冷嘲熱諷,做人,真是累啊,穿越到這時代做個女人,更加累
罷了罷了,她現在是爲自己活着,要是江嫂真的逼她嫁人,她就離家出走好了,她不是這時代的人,接受不了這時代的一套。她不是有錢人,供不起小舟讀書,再說小舟進品香塾不是她的主意,誰說一定是她出錢。
殘陽如血,地上一片金黃,前方炊煙梟梟的,正是做飯之時。江心兒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摸了摸肚子,提了提包袱,加快了腳步。
待到她走進家裡時,嘴裡剛想叫喚,看到家裡的情形時,一下子懵了
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那竈上的大鍋換了個小的,桌臺、凳子,只剩下破破爛爛的幾張,除了一些日常最基本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外,其它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進錯房子了?
往後退了兩步,左右前後的看了看,沒錯,是這個家,她沒走錯
“爹孃”像下了很大決心般,江心兒叫喚了幾聲,隨即聽得內屋傳來了悉索聲,江成走了出來,多日不見,老爹竟是滿臉的滄桑,頭髮也白了不少,看得江心兒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爹”江心兒喚了一聲,一下子撲了上去,可憐的父親,怎麼一下子老了那麼多?
“心兒?你怎麼回來了啊?唉,回來就好,爹很牽掛你,好幾次都想上城裡找你,但又怕打擾你做事,所以一直在忍着。心兒真乖,是不是回來看爹和孃的?”
江心兒心裡一酸,點了點頭:“嗯,女兒也想念爹了,就回來看看你。”
江成笑了起來,臉上起了一條條的皺紋,更顯蒼桑,輕輕拍着她的背道:“你一路趕回來,沒吃飯吧。”
江心兒是餓了,可記得回家時竈頭都是冷的,也沒見燒了什麼。
“爹,你吃飯了嗎?”
江成臉色沉黯然,有點支吾地道:“爹吃過了,心兒,你肯定是沒吃晚飯吧,你等一會,家裡剛好沒米了,爹先去借一些米過來。”
借米?江心兒一愕,像想到什麼似的猛的走進內屋,只見內屋一張破爛的木臺上,放着了幾個發硬的饅頭,有一個還啃了一口的。
江心兒心裡一揪,立刻意識到,這便是江成的晚餐
“爹……”她驚訝的回頭:“你怎麼只吃饅頭啊?”
江成臉色一僵,重又笑着道:“爹不是隻吃饅頭,而是爹已經吃過東西,不想吃晚飯,所以便買幾個饅頭啃一啃。”
江心兒心裡一陣悽然,她當然知道老爹是在騙她,江成勞碌了一輩子,到這年紀還遭着這樣的罪,雖說不是她親生父親,卻是真心疼她的,她怎麼會不心痛。
拉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一個饅頭啃着,又乾又硬,江成見狀便倒了一碗水進來,這水是涼的。
江心兒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水喝了一口,先填飽肚子再說。
三下五除二的咬完了一個饅頭,江心兒拍拍手道:“爹,那娘呢?”
江成看了看天色道:“你母親還沒到回家的時候,起碼得再等一個時辰。”
聞言,江心兒不覺挑了挑眉,再等一個時辰,也就是後世的晚上八點多了,她回家這麼晚啊,可見也是在拼。
“爹,我問你個問題,究竟弟弟是怎麼去品香書塾的?”
“以前爹曾無意中救過一位遭歹徒欺負的書生,說來也巧,前幾個月他正好來這邊,剛好打聽到我住在這裡,便特意的登門拜訪。他現在可算不錯了,是品香書塾的副院呢,小舟下學回來和他應對了幾句,他大大誇贊小舟聰明機靈,是個讀書的料。他提出帶小舟去品香讀書,說一定會有出息,我和你母親商量下來,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小舟在書塾裡得他照顧,我也放心多了。開銷是大了很多,但小舟在書塾裡的開支,很多都是他給墊付的,小舟每個月要的,都只是基本的生活費而已,我們苦一點也就算了。”
“基本的生活費?”江心兒疑惑不已,這家徒四壁的,看來小舟是要了不少基本生活費。小舟從小生在貧家,吃東西並不算挑剔,穿衣也是和人差不多,沒有太過虛榮,難道他去了那邊改了性子,學人攀比了?就算是品香書院的學費要比尋常貴,可這基本生活費似乎也沒這麼離譜的。再說若是爹的那位朋友真肯照顧,又豈會弄成如此?
心裡雖有疑問,江心兒卻是沒有說出來,畢竟父親也是望子成龍,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點明的好,免得他傷心。
主意定了,便也應和了父親幾句,沒提出任何疑問。略整理了下飯桌,就推說自己先去休息一下。這半天時間走得實在太累,累得她都不想動了。
沒一會,她便沉沉入睡,和周公子下棋去了。可惜睡了沒多久,便被一把高昂的聲音給吵醒了,一個翻身,正看見江嫂站在了牀前,嚇得她一激靈全醒了。坐了起來道:“哎喲我說娘,你改行做鬼了啊,這麼晚了站牀邊可是會嚇死人的。”
江嫂臉色一沉,罵道:“你這死丫頭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敢編派你母親。既然醒了,那快起來,我正要找你算賬呢”
該來的狂風暴雨是怎麼都免不了的,趁早說開了倒好。一到前屋,就見江成和江嫂坐在正中間,瞧着兩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心兒,過來。”江成擡頭見江心兒走出來了,便招招手開口說道。
江心兒點點頭走了過去,正想拉一張凳子坐下,卻聽得一聲斥責道:“你這死丫頭還想坐?站着說話”
說話的正是江嫂,江心兒斜了她一眼,見着她面色如烏雲密佈,不敢頂嘴,乖乖站在了原地。
“心兒,你要說實話,爲什麼會突然回家?你在金百合的活計不用做麼?”江成問道。
江心兒挑了挑眉,心說來得真是快,難道古代的消息也有那麼靈通麼?有些泄氣的看了江成一眼道:“怎麼了爹?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話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這丫頭真個膽大包天了,竟然在金百合裡偷東西,讓館主給趕了出來,你還想瞞着我們不成”未等江心兒開口,江嫂便沒好氣的道。
江心兒睜大雙眸不可置信地道:“什麼?說我偷東西?誰說的?”
江嫂一瞪眼,咬着牙恨恨的說道:“你還不承認?今天我到館裡去找你,是那個吳媒婆告訴我的”
又是吳仲琴,人走了她還不消停江心兒恨得咬牙切齒的,她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憑什麼在她背後惡語中傷:“娘,我根本就沒偷過任何東西,你不要聽別人亂說”
“亂說?吳媒婆可是縣城上的金牌媒婆啊,你要是沒做過,她幹嘛要胡說?反倒是你這死丫頭,做出這事來,若是傳出去,讓人知道江家有你這女兒,真個給你爹孃丟臉”
“娘,我再說一遍,我沒偷東西你寧願信別人的話也不信女兒的話對不?”江心兒抓狂道,連日來的隱忍像是一下子爆發了般,頭上火氣直冒。
“你、你、你還不承認?那你倒說說,若不是偷了東西,館主爲什麼要趕你走?”
“我,我是被人陷害了,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時候,換走了原先的金器。我怎麼會偷,難道爹孃都以爲我是賊?”
“就算吳媒婆說的不對,那爲何楊媒婆也不幫你說話?你啊你,讓你性格不要那麼倔,你總不聽,你要是平日裡不得罪了人,怎麼就來害你?”
聽她這麼說,江心兒正要反擊,忽而覺得有些不對,不覺眉頭微皺困惑的說道:“吳仲琴說話時,楊媽媽也在旁邊?”
“當然,吳媒婆告訴我的時候,她就在邊上。當然她人好,又是你師父,倒是沒出口罵你,可她也沒說你冤枉啊死丫頭,你做錯了事被趕出來,那也罷了,好歹那是二兩黃金,交到家裡也算是有用,還不快點拿出來。”
江心兒眼眸一眯,敢情吳仲琴把什麼事情都說了,肯定是加油添了醋的,但爲何楊紅蓮不爲她辨解?楊紅蓮明明知道她沒偷東西的。
“我真是受不了了,娘你讓我交給你什麼啊,我哪裡來的二兩黃金,我都說了沒偷沒偷”
“心兒,你可實話說,到底是被冤枉的,還是真做錯了事?”見江心兒語聲激烈,江成也是將信將疑,畢竟不希望自己女兒是做了道德敗壞的事情。
“爹,連你都不肯信我嗎?我從小到大在你身邊,哪怕家裡再窮,我也只是想着做點手工來賺錢,什麼時候打過不勞而獲的主意?”
女兒的性格做父親的是最瞭解的,既然江心兒說沒偷,江成當然是信的。想了想,他便繼續問道:“那你被人趕出館子了是因爲這件事情嗎?”
江心兒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她肯定是被人陷害了,雖然她暫時沒有證據,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手腳:“爹,請你信我,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我目前並不知道是誰在陷害我,所以我和館主也解釋不清楚,只能把黑鍋給背下來。有朝一日,我要是能查出誰幹的,一定不放過她”
“哎呀,我真的好命苦啊”見她承認被趕出了館子,江嫂突然尖聲驚叫了一聲,驚接着便呼天搶地的哭嚎了起來:“我纔不管你是怎麼被趕出來的,你丟了飯碗總是真的吧,小舟這孩子纔剛有了那麼點希望,現在該怎麼辦啊?孩子他爹啊,小舟他該怎麼辦啊,哎呀,你這死丫頭,你毀了我們一家人啊”
江嫂沒心沒肺的嚎哭起來,江心兒聽得真叫一個心煩,而一向幫着她的老爹這時候竟沉默了下來,看江成的臉色,肯定與江嫂想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