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袖內的紅布,吳珍兒急急的走了出來,心裡暗忖着江心兒那死丫頭怎麼那麼快就發現了紅布里的秘密。明明這布料表面看來極好,只是一夜竟然就被揭穿了。
幸好今天她早點過來找江心兒問結果,不然晚些被人看見那就壞事了。當然也是江心兒那丫頭傻,如果她連夜拿去告狀,總歸也是個麻煩。
現在最主要的便是把那紅布先毀屍滅跡,免得被別人發現。
吳珍兒轉身朝自己房間而去,沒走幾步,就與迎面而來的吳仲琴撞了個正着,吳珍兒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哎約是哪個死丫頭不長眼睛……”吳仲琴沒看清是誰一頭撞來,只覺得是個年輕姑娘的模樣,便開口就罵。誰知仔細一看撞着的人是吳珍兒,便生生把後面的那句嚥了回去,俯下身來把侄女拉了起來,稍嫌不耐道:“你這丫頭大清早的走路這麼急幹嘛,有沒有摔到哪了?冒冒失失的,像個什麼樣子,倒似做了什麼虧心事的樣子。”
吳仲琴幫她拍打着吳珍兒身上的塵土,一邊忍不住埋怨幾句。吳珍兒不敢答話,兀自整理着衣衫,手往袖子裡一摸,空空如也,立刻大驚失色。
那塊紅布不見了
“咦?這是什麼東西,好好的一塊布怎麼就碎成這樣。”
陰差陽錯,未等吳珍兒尋找,吳仲琴卻看到地上的布包,隨手撿起打開翻看,卻是碎成一塊塊的破布。
“什麼破東西啊,還拿絹子包起來?”
吳珍兒一看大急,劈手就從姑姑的手裡將布包奪回,轉身就要走開。
吳仲琴不禁大爲疑惑,今天這丫頭是怎麼了,一點破布至於那麼驚慌失措成那樣嗎?一把拉住想走開的吳珍兒,沉聲道:“珍兒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我和你說話你一句話都不回,是翅膀硬了不分尊卑了嗎?”
吳珍兒慌亂中被師傅一聲喝罵,倒鎮定了許多,忙恭敬的向吳仲琴欠了欠身,“師傅恕罪,珍兒光顧想些別的事情了,心神有點恍惚。”
“嗯。”吳仲琴應了一聲,瞄了一眼吳珍兒衣袖裡的手,意識到今天她的鬼祟分明就是.在了剛纔那碎布上面。趁着吳珍兒不注意,一把又把碎布搶了過來。
“哎,師傅,還我布”吳珍兒大驚失色,驚叫着便要去奪。
吳仲琴把布收了起來,冷冷的看着吳珍兒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我沒什麼耐心的,你還是老老實實趁早說。”
吳珍兒心裡暗道一聲不妙,糟了,既然今天叫她看到,姑媽這麼精明的人,若是不給一個解釋,根本不可能輕易過關。但若是把事情和盤托出,那姑媽肯定也饒不了她的。
“到底在搞什麼鬼,還不快招了?”見吳珍兒還在那猶豫不決,吳仲琴心裡的疑問更大,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吳珍兒眼眸一轉,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江心兒,這次有你好看的
“姑媽,這次你可要給珍兒作主啊……”吳珍兒哀叫一聲,眼淚嘩啦一下子流了下來,吳仲琴見此一下子慌了手腳。
“你這丫頭,怎麼說哭就哭呢,發生什麼事情了?誰欺負你了?快告訴姑媽,讓姑媽幫你出氣就是了。”對於這跟了自己許久的侄女兼徒弟,吳仲琴是打心裡疼愛,而且她也素來知道吳珍兒性格挺硬朗,並不是動不動傷心的人。
吳珍兒哭了一會,抽泣着往吳仲琴懷裡一指:“那,那塊紅布是我的,江心兒那死丫頭竟然把紅布給剪了”
吳仲琴一愕:“什麼?那小蹄子怎麼會剪了你的紅布呢?你倆又扯上什麼關係了,你從頭跟我說。”
吳珍兒又努力的擠了幾滴眼淚出來,深吸了幾口氣道:“姑媽,你看一看,那紅布的質量如何。”
吳仲琴疑惑不已,取出了紅碎布,看了一會道:“不錯,這布料質量很上乘,珍兒,你從哪弄到的?”
“前些天有個客人給我介紹了他的朋友,是開布坊的,做的就是這個料子。我看着價廉物美,這樣的布一匹只賣四百文錢,質地又很好,心就動了。也是我多管閒事了,可我是真心爲館裡好啊。我拿了一小方樣布去找江心兒,讓她和平日採購的布料對比,看是不是我這種更好。其實對比之下,早就分出高下來了,她採購的布既貴又沒我拿去的質量好。但她非說要仔細對比才給我答覆,就這樣江心兒硬是扣了這塊布好幾天。今天我耐不住問她要,誰知道她把這布料給剪碎了,還說我想中飽私囊,想用差的布料以次充好嗚……”說到這裡,吳珍兒眼淚又出了來:“姑媽,你一定要替珍兒做主……”
吳仲琴眉頭一皺:“真有此事?江心兒那小蹄子到底想幹什麼,有價低質高的布料不用,還使陰招啊,真是反了她了。”
“姑媽,我騙你幹什麼啊難道沒事我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不就是爲了大家好,爲館裡省下些購買的錢嗎?”
吳仲琴沉吟了一會:“那小蹄子還真是不安分,剛吃了我的虧,就想報復在你身上,門都沒有”
“姑媽,現在這布料碎了,江心兒那死妮子又不肯進這貨,我白白受了她的委屈,這口氣我真的咽不下去”
吳仲琴臉色一沉:“有好東西憑什麼不用她雖然奉命負責買貨,卻也高不過館主去。你這就帶了布料跟我去見柳館主,我就不信館主讓她買,她敢不聽。”
見吳仲琴要拿布料去見柳秀顏,吳珍兒一驚,連忙拉住了吳仲琴:“姑媽,不用去啦,就算館主答應也是沒用啦”
吳仲琴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吳珍兒低下了頭,絞着手袖道:“那人只給我兩天時間,現在都第三天了,那人說過若是兩天內沒有回覆的話,那布料便會供給別家。就算姑媽你現在去討說法有什麼用,這布料都進不了了。是好貨來的,人家不愁賣不掉。”
“什麼?”吳仲琴瞪大雙眸:“時間這麼緊逼,你拿到布料時爲何不第一時間通知我?偏要自作主張找江心兒你明知道我們和她向來不對板的嗎,怎麼偏去找她了?”
被吳仲琴一頓罵,吳珍兒眼圈又紅了起來:“我怎麼知道她私心那麼重,她是負責貨物的,我先給她看一看也沒錯啊。我想如果真的談成了生意,得館主讚我幾聲,那不也是給姑媽你一個驚喜嗎?”
“可惡”吳仲琴一咬牙,把碎布扔回給吳珍兒:“江心兒這小蹄子果真可惡,鬥不過老孃竟然踩到你頭上去了,好,看老孃這回怎麼治她”
見吳仲琴氣得七竅生煙的,吳珍兒立在她身後,嘴裡勾出一抹詭笑。
“珍兒。”
“是,師父。”
“你看看那楊紅蓮來了沒,若是來了便把她請到鵲橋仙房裡,我有點事情和她談談。”
“知道了師父。”
吳珍兒得了令箭,那叫一個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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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心兒”小遠風風火火衝進庫房,卻見江心兒正在認真核對賬本,立時感覺到自己的咋呼,捂着嘴站到一邊。
把目光從賬本上移開,江心兒看着突然拘謹起來,大氣都不敢出的小遠嬌嗔道:“哪裡着火了嗎,你大早上亂叫亂叫的,到底什麼事啊?”
見問,小遠纔敢答話,“昨天你被館主發了一月工錢啊?”
也不知道他聽誰說的,本來就知道她受罰,現在連罰什麼都打聽清楚了。
“對啊,昨天你不就知道,館主要罰我又沒法子辯解,只能這樣了。”
“天哪,昨天你母親跟你拿錢,這月工錢又被扣了,那你身邊一點錢都沒有該怎麼辦啊?”
江心兒淡淡一笑:“錢財乃是身外物,多的話用多點,少的話用少一點,沒的話那便不用了,一個月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個月啊,沒東西吃的話,三天就會餓死的,”小遠自言自語。
江心兒撲哧笑了,“你真是傻了,不至於餓死的,館裡不是管飯嗎?”
小遠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江心兒的話,手忙腳亂從身上左掏右掏,掏了一點碎銀,幾串銅錢出來,放到了江心兒面前:“錢雖然不多,心兒你先拿着花吧,等我發了工錢,再給你些。”
江心兒看了一眼桌上零零碎碎的錢,算來是他歷來存下的體己。也真難爲他了,平時省吃儉用的,從來不肯多花一個子,現在聽到她沒了積蓄,卻第一時間把私房錢全部交了出來。
心裡涌着一抹感動,這個小遠,總是能輕易讓她情緒起伏,“小遠,快收起來,我吃住都在金百合,要你的錢放那做什麼。”
小遠用力的搖了搖頭:“我不能收,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這點錢算什麼。我是單身,可你每月要拿錢回家的,快拿着吧。”
江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實話說,小遠的工錢實在少得可憐,就算她把錢全拿了,也用不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上面。
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得很,若是她不拿,小遠肯定會坐立不安。
伸手收起桌上的錢,小心揣好,衝着小遠微微一笑,“現在放心了?我收下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