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蓮先是出來拍了李老爺幾句馬屁,又想着自己這邊的朱行道勝算很大,她不覺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江心兒一眼,衝她輕輕一笑,神態間甚是篤定。
江心兒見狀一愣,這是什麼眼神?心底一時間竟有股被人窺探出秘密的感覺,於青天白日之下平白生出一種赤luo感。
忐忑不安的垂眸想了想,這事自己安排得如此隱秘,那楊紅蓮就算懷疑小遠的身份也不會抓到什麼真憑實據。今兒怕是要憑什麼蛛絲馬跡來唬自己一唬的,到時候自己只做百般抵賴便是。想到此處,心裡稍稍平靜了點,舒了一口氣。
這邊廂江心兒心頭是百轉千回,那邊楊紅蓮開了話匣子,衆媒人自也是爭先恐後的說着討喜話獻媚,一時間熱鬧非凡。
那李老爺聽得面上是笑意連連,待到衆人逢迎之聲漸落,他這才放下手中茶盞,走下了正座道:“其實老夫只是想問一個問題,若是衆位公子能坦誠回答,又正合老夫心意的話,老夫便把愛女嫁與給他”
他話雖是向着衆人說,然而一雙眼睛卻只是往小遠和朱行道兩人身上瞄着,其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的。或許今時今日,其他求婚的公子哥兒都是陪襯而已,李老爺所矚目的,不過是蕭朱二人而已。
又有一位比較出挑的媒婆帶了個頭,起身問道:“不知李老爺要問大家的,是什麼樣的問題?”衆人也都附和着,紛紛提問起來。
那李老爺清咳了一聲,打斷一衆人的議論之聲,一字一頓道:“老夫要問各位的,就是各位公子若是娶了小女後,對日後有何打算?”
他這話問得說大不大,說小卻又不小。往大了說,他李府家大業大有權有勢,若是娶了李麗,他們該如何穩住這個大家,甚而如何讓其更加的發揚光大;往小了說,他們與李麗組成了一個小家,對於這個小家,他們日後又是該如何打算。是憑着祖上傳下的產業度日,還是另有一番隊前程的考量?
按說李老爺既然鄭重其事問了,肯定指的是對發揚大家族方面的考試,此刻堂下不少人已然露出笑意,認爲懂得了李老爺的心思。
那李老爺在朝爲官是爲權;而後告老還鄉仍名震四方是爲名;現下經營船舶生意是爲利。對於他這個問題,便只往那權、名、利方面考量便是了,也只有這些都一應俱全了,那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千金小姐,也自然不會吃苦了。李銘貴最疼愛的就是女兒,如果這樣回答,應該是符合了他的愛女之心吧。
李老爺也不急着讓衆人回答,悠然的坐回上座,又喝了一盞茶。待衆人議論聲漸落,又見其中幾人自信滿滿,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覺笑了笑,點了其中一人讓他說說自己的打算。
那公子自是一番高談闊論,先說既然李老爺選婿是要文武皆精,自然少不得要一番寒窗苦讀考取功名來與李府小姐匹配;而後有了功名權利之後自然自家的生意也會更上一層樓;那其中的利益自然也就越滾越多。
他站在席下侃侃而談,聽起來似乎着實是那麼一回事,而李老爺卻是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神色晦暗的靜靜品着手中的清茶。
待到那位公子察覺到李老爺懨懨的似乎沒有興致之後,他這才手足無措的住了口。李老爺淡淡一笑算作給了迴應,隨即將手中茶盞放下,轉頭看向一邊正一副悠閒樣子嗑着瓜子的朱行道緩緩道:“老夫倒是有興趣聽聽朱家公子的高見。”
見李老爺直接點名,把問題拋向向自己,那是躲不過去的了。朱行道眼裡眸光一閃,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江心兒,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扔了手中的瓜子緩緩道:“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聽他唧唧歪歪唸完,江心兒不覺大吃一驚,他所吟誦的正是李清照的《醉花蔭》雖說此詩意境**,全詩貫穿着一股‘情深深意濃濃’的意味,但此詞的本意是源於李清照思念相公的閨怨,以此作答李銘貴的問題,未免顯得太過小家子氣,甚至還有點娘娘腔,更嚴重的是,似乎有點文不對題。
果然,堂上李老爺聞言亦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明眼人都知道,李老爺對這答案亦十分不滿意。
見着李老爺神色不對,旁邊的楊紅蓮也是坐不住了,連忙站起身道:“朱公子此詩絕妙,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以此便能看出朱公子癡情之心,如此癡情之人,當真是世間少見,李老爺,您說是吧?而且,朱公子出口成章,真是才學過人,非一般人所能比啊”
要說以朱行道的才情與機智,萬不至於會給出這樣的答案,楊紅蓮心中不覺甚是困惑,也不曉得這朱公子究竟是想要做什麼。某非是半途被那江心兒攛掇着想要半途撤退,好讓花田喜事贏得這一萬兩媒人金?
以朱行道以往追着江心兒的種種表現,他爲了要讓她贏而胡亂作幾句歪詩來對付李家,也不是沒可能的。
楊紅蓮心頭氣惱,卻依然慶幸還好她早有準備。現在那李老爺心裡擺明了就是認定朱行道和那蕭道遠二人,她有辦法對付那蕭道遠,所以,就算朱行道想要半道示弱,到時候也已經騎虎難下沒得選擇了。
再說那李老爺聽她這樣說,不覺沉吟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道:“不錯,能作此番詩詞的,必是用情至深之人,朱公子的情與意,讓老夫很是動容,若是小女覓得此有情有義的郎君,也是小女的福氣。如我家的家世,老夫誇口一句,確是不需未來女婿如何把精神心思放在擴大家業上,陪伴好小女,倒是正事。”
楊紅蓮一聽此話,心中明白李老爺是惜才所以想再給朱行道一個機會。她心中不覺甚是欣喜,正想要開口說上兩句,卻見李老爺朝她一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當即臉色黯了黯,只能住了嘴,最終便是笑了笑坐了回去。
接着便見那李老爺眸光向着小遠這邊看了過來,問道:“對於老夫的問題,不知道蕭公子意思如何,老夫也想聽一聽。”
小遠微微一頓,轉頭看了江心兒一眼,卻見江心兒避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
他臉色一黯,薄脣微微一抿,過了半晌,這才仿若下定了決心一般“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道:“李老爺,晚生文彩遠不及衆位公子,也不太懂風花雪月,閨中濃情。對於李老爺的問題,在下只有一句話要說。”
“蕭公子但說無妨。”李老爺饒有興趣地鼓勵道。
點了點頭,定定神看着餘光裡撇開頭的江心兒,他眸裡掠過一抹柔情,一字一字對李老爺道:“如若真能和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在下的答案只一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此話一出,堂下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的議論之聲,他這回答,似乎另闢蹊徑了一些,完全專注於兒女私情將李老爺這個問題一下子化到了最小處。
一旁的江心兒卻是渾身一震,擡起頭詫異的盯着小遠看了半晌,一雙手緊緊的捏着裙襬。她知道小遠這話是在對自己說,也知道李老爺在等的就是這個答案。李老爺愛女之心是可昭天下,所以在他來說,對他女兒好便是第一重要的事。古代男人多花心,三妻四妾多的是,小遠的回答,卻是向所有人宣佈,他能做到一心一意。
可能再多的才情,再多的家產,再好的武功,都比不上專一這一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