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謊什麼蕭道遠,我分明認得他是小遠……”
吳珍兒還想繼續揭露,卻被楊紅蓮一把拉住了喝道:“你還敢胡說八道丟人現眼,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這裡是什麼地方,在這裡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也不怕失了金百合的面子江館主是何許人物,所帶之人絕非等閒之輩,又豈容你在這裡撒潑胡鬧?”
說着,她目光往小遠那邊似有深意地掃了一眼,卻很快就掠了過去。小遠……蕭道遠……,這到底是真的,還是江心兒大着膽子冒充?看着小遠那身打扮和風度翩翩的樣子,還真是有點吃不準。
難怪當初朱行道說對方說媒的對象時有點意味深長,暗藏玄機似的,果然是頗有來頭啊難道真是老天都眷顧江心兒,小遠真的恢復了記憶,而且本身也的確是這樣大的身份?要麼就是那江心兒看準了這一萬兩媒人禮金,所以狠狠造了個假,那風險可也就大了,如果被拆穿,江心兒也好小遠也好都得倒黴。一時猜不出真相,楊紅蓮暗道,還是不要白費心思猜謎了,耐心等着看這事到底會怎樣發展下去纔是正理。
“但是他真的是小遠……”
吳珍兒還是不死心,口中爭辯着,盯着小遠看。
“小遠什麼?你快給我閉嘴”楊紅蓮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這個人還真是不曉得看人臉色行事,就算真的是小遠,人家現在的身份也是京城官家蕭道遠,哪裡容得下她一個低賤職業的媒婆來說三道四?
這時在旁邊看夠了好戲的江心兒輕輕一笑,緩緩走到吳珍兒面前道:“吳媒人,你說話可要當心點,這蕭公子可是京城裡的官家子弟,而且這脾氣不大好,我也不是很能控制得住,你要是再繼續信口雌黃。。。”
她說着,頓了頓,隨即一字一字的說道:“當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聞言,吳珍兒一愣,不知怎的倒真有種舌根發緊的錯覺,下意識的捂了捂嘴,卻越發惹得江心兒一陣嬌笑連連。
恨恨的咬着嘴脣,吳珍兒怪聲怪氣地道:“空口白牙的,說出去誰信,江媒婆也莫怪我這人疑心重,只不過小遠以前在金百合做打掃小廝這事大家都知道,現在突然說什麼他是京城裡的貴公子,官家子弟,這變化也太大了,恕我一時間轉不過來。”
“這倒無妨,我自然有證明給你們看,免得有人瞎猜疑。”江心兒早料到她會這樣問,因而便笑着掏出那張蓋着官印的家世書攤開來道:“蕭道遠,家住京城,出身官家。吳媒人既然不信,這裡便有白紙黑字加上官府大印,吳媒人,你可要仔細看清楚了”
“看你,哪裡就同她一句玩笑話較真了起來”旁邊的楊紅蓮看着那家世書上白字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而底下的官印在青天白日之下更是刺眼。只能堆了笑上前解圍道:“能來這裡的都不是等閒之輩,珍兒還小,說話沒個輕重的,江館主不要與她計較纔是。”
話雖這樣說,但她心底亦是非常吃驚,她萬萬也想不到這江心兒倒是如此運氣,居然叫她碰上這樣好的事,撿回來的小廝竟然是京城的官家出身
再者這京城的官家可比不上地方的官兒,須得小心應付着,否則得罪了人,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將整個金百合給掀了,她可不想平白給自己惹這麼**煩。
聽楊紅蓮如此說,江心兒才把沉重的臉色收起,哼了一聲,不再計較。
這時只見李府大門緩緩打開,一名錦衣家僕走出來大聲宣佈道:“吉時到,請各位進府”
就像金子透出了光一般,門打開的一瞬間,衆人眼前都是一亮。府內甚是宏大氣派,到處張揚着富麗堂皇的氣息。衆人迫不及待的紛紛走進府內,讚歎着那種大家風範,和建築佈局的巧奪天工。
一衆人被家僕領着一直穿山過水般走到內殿,內殿金碧輝煌裝潢極是精緻,堂上‘國之重臣’牌匾份外醒目,莊嚴肅穆,讓人心生敬畏。
大殿內此刻早已擺好了宴席,宴席上有名有姓,衆人依次入席。不一會,便見李府老爺李銘貴着一身紫底金色團雲紋的長袍走了出來,只見他氣勢威嚴,雙目炯炯,一臉笑容的對衆人拱手道:“勞駕各位爲小女的婚事而來,今日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李某在此有禮了。”
衆人俱都站了起來,拱手回禮道:“李老爺客氣了。”
李銘貴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坐下,朗聲道:“老夫也不想多耽擱各位的時間,今日人數衆多,怕是需要很久才能介紹完畢。不如現在請各館按照順序,介紹一下人選的情況吧。”
衆人大聲稱是,接着便是各家媒館各自簡略的介紹了一下自己所選之人,各公子站起來自薦才能。
衆人專挑自己的長處自薦,有幾人甚至吹得有點離譜。與別人不同的是,小遠和朱行道二人形象上很是佔上風,但他們的自薦反而極是低調,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姓甚名誰,家住哪裡,廖廖幾句後便坐了下來。
衆人又一番交談,任那些媒人怎麼吹噓自家公子,朱行道和小遠都極是低調的品着茗吃着糕點,全然不理宴席上那熙熙攘攘的氣氛。
李府老爺笑着靜靜聽着各人的言語,並不過多詢問交談,只是客套性的附和一兩句。但那眼神,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向小遠和朱行道這邊瞄來,想是對這兩個外表出衆又不張揚的小夥子很有興趣。
見江心兒只是喝着茶不說話,也沒和其它媒人聊天,楊紅蓮坐在江心兒身邊,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一樣,直觀熟絡而親近地和她聊着家常。
江心兒哪怕知道楊紅蓮表面和善內心邪惡,場面上也只作不知,滿臉笑意的迴應着,外人看來簡直就是一對好師徒。誰能看出江心兒心底裡咬牙切齒在想,楊紅蓮可真是做表面上功夫,不知道的人還只當她很念舊,可誰人能想到這次自己被轟出金百合,頭一個功不可沒的便是她了
“心兒,你我師徒緣分是淺了一點,當時你出事我也沒有能說服館主保住你,這事我心裡一直都很難過。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怪只怪金百合裡的人都有眼不識泰山,留不住你,唉”楊紅蓮邊說邊搖頭嘆氣,臉上俱是惋惜的神色。
江心兒淡然笑了笑:“楊媽媽言重了,心兒和金百合風水不合,在那處處遭人陷害,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沒事,既然那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您就不用替我擔心了。”
說着,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楊紅蓮這才繼續道:“再者我還得多謝金百合,若不是你們將我轟出來,我哪裡能有今日呢?”
她故意將“你們”二字說得極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楊紅蓮想看看她回如何反應。如果楊紅蓮真的做了虧心事,那麼總會流露出些什麼蛛絲馬跡吧。
聽江心兒話裡有話,楊紅蓮老臉也有點僵住了,眸裡掠過一抹疑惑,心裡也是微微一驚,她一直以爲自己在江心兒面前還是有幾分情誼在的,可是這丫頭今天的話說出來,莫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然則細細看了看江心兒臉上表情,卻似乎沒看出什麼些其它意思,她這才稍稍安了安心道:“唉,話雖如此,可你當時被人逼走,到底也叫師父心裡難受。”
“這事真不怪師父,你就不要再爲過去的事情不開心了。”江心兒笑了笑道,“喝酒喝酒”
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的放到了桌面,臉上卻是笑意如花。
楊紅蓮扯了扯眉角,笑容一下子凍住了,江心兒這話明明句句是針對自己來的,卻偏又從字面上挑不出絲毫毛病。她想再追問幾句,搞清楚江心兒到底有沒有知道真相,卻忽然怯了,不敢捅破窗戶紙。只在心底安慰自己道那小小丫頭哪能看出什麼來,自己當時做得那麼隱蔽,應該絕無破綻。作賊總是有些心虛的,所以纔會杯弓蛇影聽什麼話都認爲人家已經拆穿了她。
這邊廂他們兩人各懷心思的試探着,那邊廂一干人等交談得差不多了,李老爺心中也隱隱的有了些底子,便命人把宴席都撤下,隨後便有家丁給衆公子擺上文房四寶。
“各位公子,老夫知曉你們文韜武略,學富五車,都是可造之才。李家歷代精忠,亦不乏文武雙全之輩,今天老夫冒昧,想考一考諸位公子治國之才,國何爲國,將何治國。”
說到此處,李老爺微微一擡手,便見有家僕捧來香爐,上面燃着了一支大香,李老爺這才繼續道:“諸位公子有一柱香時間,將各位所思所想寫在紙上,各位來之前也想必是清楚老夫的要求的,文不精者不要,此次便是想考考各位公子的文才,題目正如剛纔老夫所說之事,國何爲國,將何治國”
李老爺話音一落,衆人不覺竊竊私語的議論了起來。那朱行道倒是摺扇一開,一副甚是悠然的模樣,想必對他來說這等子八股文的考試應付起來是完全不在話下的。
但旁邊的江心兒一顆心卻是揪得緊緊的,雖說小遠被她關了幾天小黑屋,惡補詩詞,但這麼論起治國方略,她可不覺得他能夠洋洋灑灑寫出一番深邃博大的謀論來。
將扇子放在嘴邊擋着,江心兒輕聲對小遠道:“這李老爺既然說了文不精者不要,此次你若是無法一鳴驚人的話,這一局便索性不要考了吧,由我來另想法子讓那李老爺從別的方面來考你的文采……”
她這話說得委婉,意思就是說既然你什麼都不會,若是前去迎戰而不能脫穎而出,反倒是叫他們落了下風,這麼一來他們原先打算好的便要落了空了。
哪裡曉得江心兒話還未說完,小遠便已是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頭道:“既然來了,那便讓我試一試吧,萬一我寫的能討得李老爺的喜歡呢。”
說着,便把摺扇放到了一旁,竟是躍躍欲試的勁頭。
這個傢伙,居然敢不聽勸。江心兒不覺眼眸一眯,咬牙說道:“試一試?在座的這些都是文武雙全的公子們,就算最不濟那位估計也比你厲害不少。就算你文章寫出來了,可寫得亂七八糟,到時李老爺對你的第一印象就差了,那可怎麼辦?”
若不是現在礙着旁人在,她早就恨不得跳起來叫嚷着這小遠不長腦子了,現在是最緊要的時刻,萬不能踏錯一步,他分明沒有那個本事,又何苦要試一試掉了自個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