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閒屏孤宿

李代瑁極力倡導錄取時的公平公正當然就不好當面或者遣差給弟弟傳話。

他與王妃顧氏之間有着很深的矛盾也非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那種。

李代瑁尊重顧氏也體諒她爲王府所付出的心血僅僅關於皇帝是他兒子的風言風語就叫顧氏整日焦心若再冒出個二十歲的成年兒子來,他怕顧氏受不了這個打擊。

而那個從未謀過面的這個兒子,按理是他的長子既成了家,又還能考到舉人,想必其能力不賴。就算科舉不能致仕回到秦州做個教書先生安穩一生不也很好。

李代瑁當然知道十年寒窗後,一個進士名額對一個寒門舉子意味着什麼。

他一竿子將秦州舉子盡擼若那孩子果真有志氣就該知道自己絕無相認之意當然會回秦州從此隱姓埋名去做個教書先生。

若那孩子厚着臉皮纏上來。李代瑁長出一口氣輕揉眉心,自己雖貴爲親王卻也兩袖清風,暗暗盤算從那裡勻出股子錢來將他遠遠的打發走。

所以如今李代瑁不知道兒子叫季明德也不知道他娶了趙寶如,更不知道這個兒子,論人才風度,是最形肖於自己的一個。

李悠然道:“娘,畢竟也是我父親的親骨肉,爹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顧氏柔聲道:“你爹這樣做,總有他的原因,咱們只要照做就好,又何必多問原因?”

她望着宣紙上丈夫龍飛鳳舞八個大字,出神許久,卻是折了起來:“你四叔是個孤高無塵的性子,與你爹向來也不對付,此事只憑一張紙,只怕他不能相信,還是孃親自去說服他的好。”

說着,顧氏下了馬車,一個下人也不帶,往貢院而去。

李少瑜興致勃勃,準備趁季明德在貢院插翅也飛不出來的情況下,好好跟寶如親熱親熱,以訴離情,誰知才走出貢院不遠,半道兒上就叫人給劫住了。

來人是尹玉釗,他率一衆皇家侍衛封鎖整個路口,見李少瑜來了,抱拳在馬上遙拜:“世子爺,皇上有旨,宣您入宮一見。”

寶如性子嬌憨,又懵懵懂懂,不似別家貴女一般,精明與端莊都寫在臉上,李少瑜幼時最愛逗她,到如今她不必做自己的長嫂,更無所顧忌,眼看寶如身子歪到快要掉下馬了,越發覺得有意思,正準備撞她一回,再躍下馬去抱她,狠狠嚇她個花容失色,再來個英雄救美。

誰知半路生生叫人打斷,不耐煩,亦不肯入宮,揮手道:“爺正忙着呢,沒功夫入宮,滾一邊去。”

尹玉釗一笑:“福慧公主從土蕃寄了信來,皇上邀您入宮去讀信,您也不去?”

到底福慧是親妹妹,李少瑜折身便走,又急急叮囑寶如:“還有三四日的功夫了,好好在家等着哥哥,明日哥哥往曲池坊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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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釗欲走,又不走,在馬上回頭,緊緊盯着寶如。

寶如當初拿胡蘿蔔騙過一回他之後,見他便總有些不好意思,在馬上亦是笑着,卻不說話。

尹玉釗策馬繞寶如轉了個圈了,提鞭指着貢院大門:“你家丈夫進貢院了?”

寶如點了點頭,依舊不語。

尹玉釗忽而冷笑:“淺門窄院,狂蜂浪蝶,晚上記得鎖好門窗,謹防不速之客。”言罷,他策馬便走。

寶如叫尹玉釗說的莫名其妙,但總算擺脫了李少瑜,快馬加鞭回到曲池坊,張氏已經在廚房裡支着大鍋熬濃糖了。

非但她在,李遠芳也在。

李遠芳到底成紀鄉村長大的,雖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家務活一應都會幹。她一手拉風箱,一手在生火,見寶如進來,笑着大叫了聲:“嫂子!”

寶如記得回回她都是叫自己二嫂的,今日竟改口叫嫂子了,頗覺得怪異,也應了一聲,這倆姑嫂在廚房裡忙忙亂亂,她竟插不上手。

張氏推了一把道:“今日我要出整整五十斤黑糖,算下來就是五十兩銀子,也算一筆鉅款了。廚房的忙你也幫不上,快到西屋歇着去,若有閒,教我家媛姐兒識幾個字也使得,好不好?”

媛姐兒跟她小姑一樣,也是個小小的黑美人兒,總角兩個羊角辮,見寶如來抱,手伸了過來。

寶如手腳無力,掂了兩掂才掂起這胖乎乎的小丫頭,抱她到西屋坐了,臨窗拿起張自己摹的畫兒,工筆,繪着幾尾孔雀翎,笑眯眯問媛姐兒:“姐兒覺得漂亮否?”

媛姐兒搖頭,實言:“嬸孃,我不認得這是什麼。”

寶如蘸着晨起兌好的顏料,一筆筆暈染,她本孩子心性,調的色也鮮豔大膽,三根孔翎,三種顏色,染出來五彩繽紛,鮮豔奪目。媛姐兒這下笑了:“嬸嬸,這雀翎看起來可真漂亮。”

寶如忽而想起自己昨日買的龍鬚糖,抓過罐子來掏了塊出來,遞給媛姐兒,雖自己也饞,因爲牙疼不敢吃,笑眯眯看她吃着。

媛姐兒忽而想到什麼,說道:“嬸孃,我爺爺叫我見了你,給你帶個話兒呢。”

李純孝竟有話帶給她,寶如頗覺得好笑,問道:“什麼話兒?”

媛姐兒道:“我爺爺說,嬸孃德容兼備,能跌落泥塵後尚懷傲骨,勤勞不綴,不怨不艾,以身作則,是婦人中的典範。”說着,小丫頭還豎起了大拇指。

寶如覺得這段話,當是李純孝刻意教這小丫頭背的,否則,一個三歲多的小丫頭,如何能背的這樣伶俐?

她在媛姐兒頰上香了一口,也是低聲兒的笑着。

她倒覺得自己沒什麼傲骨,只是爲生活所迫,必須得強撐下去而已。

這天夜裡,待義德堂的人提走黑糖,張氏和李遠芳兩個走了,野狐和稻生兩個也躲到了後罩房裡,院門緊鎖,天還是亮的。

寶如撥着算盤一筆筆記着賬,她從秦州到長安不過一個月,已經掙到一百兩銀子了,若省吃檢用一點,照此下去,只怕不出兩年就能盤下這座院子來,到那時,她所吃所住所用,皆是自己的銀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當然,這得是在她還活着的情況下。

會試總共四天,今日搜罷身,安好筆默,讀試題,明日纔會正式開始答卷,寶如要獨宿整整三夜,看了看身側那隻蕎麥枕頭,又將它拖了過來,抱在懷中,自言自語道:“如此寒天三月,也不知那考房中可有炭火,可會凍到我家明德……”

窗外一聲冷笑,當是有人。

寶如隨即坐了起來,叫道:“野狐?”

這人並非在窗外,他撩簾子,直接從隔間走了出來。

寶如方纔就在隔壁沐洗,也未見有人,此時見尹玉釗竟從隔間走了出來,一把攥上枕下的匕首,問道:“皇上病重,侍衛長竟還有閒心,從別人家側室鑽進鑽出?”

尹玉釗手中一隻妝奩,緩緩壓在妝臺上,也不回頭,道:“早就跟你說過,狂蜂浪蝶,婦人獨宿,記和關好門窗。

天色已暮,我本孤男,又還帶着私物,不好叫門,見你窗戶開着便躍了進來,也只爲不驚動別人,這有何奇怪?”

他一個大男人,提着只妝奩進已婚婦人的閨房,寶如當然覺得奇怪,而且,她記得自己分明是關好窗戶的。

尹玉釗穿着件素白麪錦袍,胸前圓形花繡,中間是一朵朵豔麗繁複的牡丹。如今男子喜着豔服,尹玉釗本白膚玉面,襯着錦服,於燭光微火下風渡緋然,但仍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他手壓在妝奩上,道:“這是同羅綺的妝奩。她死在涼州,此事想必你知道,這妝奩是其遺物,我父親還朝時帶了回來,我弄了只假的給他湊數,把真的換了出來,留着給你,作個念想吧。”

寶如懵在牀上,坐了半天,環臂抱起自己,道:“你爹殺的?”

尹玉釗搖頭:“並非我父親。大概是些土匪,在她入都護府前,毒死了她。”

寶如掀被子下牀,打開那妝奩盒子,裡頭一樣樣首飾,有的她見過,也有的她沒見過,但裡面有串青銅鑄成,上吊一串花剌文,中間是一簇簇盛開的油菜花的銅錢。

這是花剌貨幣,在大魏國中並不流通,是同羅綺很多年來一直戴在身邊的。

這串銅錢就足以證明,這妝奩確實是同羅綺的。

寶如身上唯有薄薄一件中衣,烏髮散於兩側,纖柔單薄的小婦人,從滿奩珍珠翡翠中拈起一串青銅鑄幣,面無表情,就那麼看着。

她有雙極漂亮的眼睛,圓濛濛的,兩道臥蠶微浮,脣角天生翹揚,便無表情,便心裡再苦,也是個甜兮兮的笑顏。

大約母族血統的傳承,瞳仁不似中原人一般深黑,而是呈淡淡的褐色,鼻峰也比中原姑娘們的更加挺撥,卻不顯突兀,襯着五官生動無比。

發遮兩頰,她眨巴着眼睛,直愣愣看着那串銅錢,忽而深深嘆了一息,道:“你費心了!”

尹玉釗記得這小丫頭自幼兒愛吃糖,大約糖吃多了,這屋子裡淡淡一股甜香氣息,彷彿七八月間新開的桂花,又暖又膩,沁人心脾。

他又道:“據說是叫人以砒霜毒亡,屍體扔在亂葬崗上,我已私下派人去尋她的屍體,若無意外,大約一個月後,屍體就能到秦州,可要葬入你家祖墳?”

她家的祖墳他去過,趙放一府人,全是他安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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