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是同時呼出一口悶氣,大口喘息。
劉山宗不知是着急還是慶幸的叨咕:“兩魄歸位,還有一魄七魂!”
他這邊話音未落,只見醫院大樓的東西兩邊各自飛出了七個淡藍色的光團,飛速甚急,如飛蛾撲火一般猛衝向聚陰咒,一頭扎進了釘屍針裡。
釘屍針上熒光大盛,攪動得周圍陰風大作,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從釘屍針上飄蕩出來,看模樣,隱約正是薛雨煙的容貌,她身形模糊扭曲,還散發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氣。
楊樹林和劉山宗都屏住了呼吸,心裡都是暗喜,只差最後一個,事情就算是成了。
然而,隨即他們就看到,薛雨煙的陰魂神態焦急,比比劃劃的似乎在衝他們大聲嚷嚷!
那情形十分詭異,明明陰魂在他們眼前大聲吼叫,可他們誰也聽不到半點聲響,根本無法理解她到底想表達什麼。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同時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可即便是擁有和白小薇溝通經驗的楊樹林,此時也無法與薛雨煙對話,只能瞪眼乾着急。
他四面環顧,周圍的一切都隱沒在黑暗中,看不出半點異常。
既沒見到薛雨煙的最後一魄,也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靠近。
可他心裡那種不妙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似乎黑暗中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正向他們逼近,卻怎麼也捕捉不到危險來自哪裡!
就在他額頭見汗的當口,薛雨煙的陰魂突然做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她已經意識到他們聽不到她的聲音,轉而蹲下身來,雙手不停的拍打着地面,甚至雙手都拍得散了,她卻兀自不覺,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楊樹林何等機靈,見狀猛然醒悟過來,薛雨煙這是在警告他們,危險,來自地下!
醒悟過來的同時,楊樹林匆忙低頭四顧。
雖然四周一片黑暗,但藉着鬼眼之便,他還是很快發現,他們身後那一片枯黃的荒草叢中,竟有尺許寬的一長道黑色痕跡,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所在之處蔓延而來!
黑色痕跡蜿蜒如一條隱藏在黑影中的巨蛇,所經之處,枯草瞬間發黑、化灰,相繼撲倒!
這道黑痕隱匿在黑暗之中,若非有人提醒,幾乎無法注意到。
在楊樹林看到它的同時,它距離劉山宗腳後跟已經不足二尺!
楊樹林來不及提醒劉山宗,一下竄了起來,朝劉山宗撲去。
劉山宗毫無察覺,驟然被他撲得一個跟頭栽倒,二人化作滾地葫蘆,滾出數尺遠,險險避開了那黑痕。而他們剛纔站立的地方已經被黑痕吞噬,荒草瞬間化灰,在陰風中飛散。
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楊樹林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扭頭再看時,卻發現那黑痕並沒向他們追來,而是筆直的朝聚陰咒衝去。
二者相距不過兩米!
楊樹林驚得魂飛魄散,若被這黑痕衝破聚陰咒,他們功敗垂成且不說,怕是薛雨煙的陰魂都有魂飛魄散的危險!
情急之下,他一把從劉山宗手裡搶過軍刺,手腳並用,飛身朝那黑色痕跡撲去。
好在他反應夠快,就在黑痕衝到聚陰咒前方之際
,他合身撲上,一刀插進了地面,死死將那黑色痕跡釘在了原地。
幾乎是同時,尖銳刺耳的風響在他耳畔乍起,一股強勁的齊流猛衝在他胸口!
被這股齊流衝擊,他百十斤的身子竟凌空翻起,一個後仰摔在地上,摔得他腔子裡好一陣翻騰,五臟六腑好像都要被震碎了一樣。
但他還是清楚的看到,劉山宗那把曾經豁開過九十九個鬼子肚腸的凶煞之刃上閃過一絲寒光,被它釘住的黑色痕跡在刺耳的風嘯聲中,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被陰風攪了個細碎,最終徹底不見了蹤影。
“這特麼是什麼玩意!”
楊樹林呻吟一聲,躺倒在地上,地面傳來的冰寒,反而讓他呼吸順暢了些。雖然只是短短几個呼吸間發生的事,可此時他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劉山宗已經跳了起來,一臉驚慌的扯着他的雙臂,把他拉得坐起身:“你怎麼樣?”
“傷哪兒了!說話!”
楊樹林一口氣沒捋順,忍不住連聲咳嗽,沒等他開口,就聽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他沒事,你讓他喘口氣再說話,再搖晃他,他就要憋死了。”
劉山宗條件反射般的彈起身來,扭身定睛一看,卻是薛雨煙的陰魂在說話。
此刻的她,身形、容貌已經清晰了很多,雖然還是有些飄忽不定,但至少已經能發出聲音來了,顯然剛纔她散失的最後一魄已經成功歸位了。
劉山宗顧不上多看她,轉身將喘過氣來的楊樹林扶了起來:“你真沒事?”
楊樹林胸腔裡火辣辣的疼,但這會兒自然不想讓劉山宗擔心,苦笑道:“沒死就是了。”
劉山宗這才鬆了口氣,反手就杵了他一拳:“你不要命可以,別總嚇唬老子!”
楊樹林自然看得出劉山宗發自肺腑的關心,心裡多少有那麼一丁點感動,可想想今晚的事情都是他在自找麻煩,又忍不住有那麼點怨氣,翻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他警惕的仔細觀察一下四周,確定再沒什麼異常之後,拔起軍刺還給劉山宗。
隨即,他扭頭看向了薛雨煙的陰魂。
出乎意料的是,沒等他詢問什麼,薛雨煙就很不客氣的搶先開了口:“就你們倆這笨手笨腳的樣子,還想來救我?盛情心領,你們還是趕緊回去,老老實實讀你們的書吧!”
一句話,噎得楊樹林和劉山宗全都沒了詞兒。
這算什麼?好心沒好報也不過如此吧?
他們拼上性命才幫她凝聚了陰魂,她不說句謝謝也就罷了,還冷鼻子冷眼的揶揄他們?
但楊樹林可從來不是個任人捏咕的好脾氣,轉臉就冷笑起來:“薛大警官,要擺譜也得先審個時度個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副什麼德行,都死人一個了,還這麼牙尖嘴利,難怪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薛雨煙聞言,氣得陰魂一陣恍惚,可不等她開口,楊樹林就繼續道:“聽你的口氣,你已經明白自己現下的處境了?那是最好!你以爲我們願意上稈子來救你?別特麼臭美了!”
“要不是我想跟二哥學點本事,又實在找不着邪祟鬼怪練手,鬼才會管你的死活!”
楊樹林把心裡那點怨氣,全都撒在了
薛雨煙身上,短短三句話,把薛雨煙氣得柳眉倒豎。
她只是個陰魂,說穿了,只是幾股陰氣、生機凝聚而成,本來身形就虛無縹緲,此時更是氣得臉都變了形,擡手指着楊樹林,手都直哆嗦。
“你……”
被楊樹林一頓罵,薛雨煙氣得說不出話來,神情既驚且怒。
楊樹林也沒再拿話戳她,他心裡清楚的很,薛雨煙就是長得太漂亮,活活讓人給慣壞了,甭管什麼情況,總想擺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但她這人心地未必有多壞,不然剛纔她驚覺到異常時,就不會那麼焦急了。
“說吧,你是怎麼撞鬼的,撞的是什麼鬼?剛纔那又是什麼玩意?”
薛雨煙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們插手!”
楊樹林心知自己把薛雨煙給氣瘋了,但她可以耍大小姐脾氣,他們卻沒時間跟她磨牙。
他眼珠一轉,立馬換了套說辭:“你死不死跟我們沒關係,可我們學校都已經失蹤一個,死了一個,誰知道下一個會是誰?你要是不說也行,我們自己去查就是了。”
他一句話說完,轉頭拉着劉山宗作勢要走,薛雨煙果然開了口:“等等!”
楊樹林轉頭冷笑着看她,她雖然仍是一副憤憤之色,卻沒再嘴硬。
“你是說,我的事情,跟你們學校的案子有關?”
“這誰能說得準,反正最近怪事很多,我們也只是順藤摸瓜,逮着一條線索就查明白。”
事實上楊樹林這次純屬瞎扯,但他估計,薛雨煙身爲警察,就算不在乎生死,也肯定不願意糊里糊塗的就這麼死了,哪怕得知了一點線索,她也肯定想查個明白。
果然,薛雨煙僅僅遲疑了一下,就痛快的開了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鬼纏身了,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最初我只是連續做了幾天噩夢,後來身體不舒服,我以爲是晚上沒休息好的緣故,可前幾天開始發高燒,總是會看到些不合情理的東西。”
楊樹林和劉山宗交換了一個眼神,轉頭問道:“你夢到了什麼?發燒後又看到了什麼?”
“我……”薛雨煙欲言又止。
楊樹林氣急:“都這個時候了,警官大人就別吞吞吐吐了!”
薛雨煙一咬牙:“我總夢見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趁我睡着了潛入我房間……對我放肆。”
楊樹林下意識的就想問她,那男人怎麼對她放肆了,是摸她?親她?還是幹了什麼更痛快的事兒?可話到嘴邊又收住了,問出的話也變了調調:“那男人有什麼特點?”
薛雨煙眉頭緊蹙,似乎不願意去回憶那男人的模樣,卻說得十分詳細:“他尖臉,小眼睛大嘴巴,招風耳大板牙,染了一頭卷卷的黃毛,看上去大約四五十歲,對了,最明顯的特徵是他生了左腮上生了個長着黃毛的黑痣!”
楊樹林聽得嘴角抽了抽,暗裡尋思,要是真有男人長成她說的這個德行,那也是朵奇葩。
他印象裡,小本子上並沒記載過這樣的鬼怪,轉頭看向劉山宗,卻見劉山宗一臉烏雲密佈,神色凝重得像是醞釀着一場暴風雪:“你確定夢見的是這樣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