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琰不爲所動,繼續任由青藤下沉,將蹲臥在地上的李西半截身子拉入了泥土中。
“我慧劍門……五品……放過你……”
李西斷斷續續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自己也徹底沉入泥土,化作華山後山的一掊黃土。
“師尊,剛纔爲何不拷問出來一些東西,再決定是否殺他呢?”
高衛目光裡滿是忐忑不安,語氣裡帶着些驚懼的問着。高衛出身農家,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在青陽鎮長大,平生見過的最血腥事件,不過是過年過節時候鎮民熱鬧殺豬的場景,現在乍見江琰當面殺人,不由得有些膽寒,說話間就有些吞吞吐吐了。
江琰目光在李西消失的地方上掃了一下,語調裡帶着一股淡淡的愁意說着,“李西不過是一個小嘍囉罷了,所知有限,他知道的東西,你牧師叔那裡也能打探得來,費心審問他,卻是不如殺雞儆猴來的利益大些。”
唐婉鬆開了遮着雲影眼睛的素手,如花容顏帶上了一絲愕然,有些遲疑的說着,“師兄,難道,你懷疑我宗還有別派混進來的弟子?”
江琰伸手一揮,剛剛沒入地下的青木藤迅速從地下鑽出,扔下一地枯骨之後,青藤迅速鑽入了地下消失不見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還有,高衛,你傳我命令給寧謙,讓他將李西的身份和信息全都公之於衆,在接下來的數日內,我會對所有弟子進行考覈,若被發現是他派奸細者,當場誅殺。”
……
天嶽城
原本屬於天南劍宗的黑漆漆的地牢內,散發着墨紅色的石築柵欄後面,渾身滿是血跡的文停時躺在青石地面上,胸膛劇烈起伏着,正大口大口的呼吸,看文停時的情形,應該是剛剛經歷一次嚴刑拷打。
“啪嗒,啪嗒……”
陰森靜寂的地牢內,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一行紅衣的漢子走到了文停時的牢房外面,一個一身紅色錦衣的雍容中年人上前一步,到了地牢前面,伸手按在了墨紅色的柵欄上,語帶欽佩的說着。
“文停時,文長老,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能扼,這些日子的毒打,酷刑,靈吊,你都承受過了,還是堅執不肯透漏一絲界石的下落,文長老錚錚鐵骨,李某佩服。”
紅色錦衣中年人拱了拱手,客氣的對地牢裡躺着的文停時說着。
“呸!”文停時惡狠狠的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語氣裡滿是不耐煩的說着,“李爲了,有屁快放,老子沒空跟你閒聊,身上正疼着呢。”
數月前,臨界第一宗門慧劍門終於忍耐不住,一舉格殺天南劍宗現任宗主,盡數屠滅天南劍宗,將天南劍宗僅存的長老文停時下獄,每日嚴刑拷打,逼問天南劍宗掌握的界石的下落。
在肆意擴張舉派勢力的時候,文停時前面的慧劍門長老李爲了更是調派門內弟子打入各大宗門,探聽五塊界石的下落。
“文長老,不知這華山,您瞭解多少?”李爲了沒有理會文停時的謾罵,臉上依舊堆滿微笑,溫溫和和的說着。
文停時臉上升起一絲意外,似乎有些不解,連續數月的嚴刑拷打,讓文停時養成了習慣,被這幫慧劍門的孫子問話前,一頓毒打是扛不過的,這次怎麼轉了性子,李爲了突然變好人了嗎。
看到文停時臉上的愕然神色,李爲了油光滿面的臉上堆了微笑說着,“文長老不必意外,鄙宗太上長老得知文長老的事蹟,特意吩咐下來,既然文長老不肯招出界石下落,那我等就不必嚴刑拷打文長老了。一月前,我慧劍門已經屠滅了北原派,得了天嶽界五塊靈石中的一塊,從投誠的一品符師那裡瞭解到,華山這個小派居然有着二品符師,所以特來文長老這裡一問。”
文停時心中謾罵一聲,是老子不招供麼,是老子真不知道師兄把界石藏到那個犄角旮旯裡去了,我想招也招不來啊……。
不過聽到北原派已經被滅,文停時心中還是感嘆了一下,北原派都滅了,自家宗門隕落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在結丹期的師尊隕落之前,天南劍宗的確是天嶽界第一等宗門,可是師尊隕落之後,天南劍宗再無結丹修者,也無二品符師,築基大圓滿修者更是寥寥,四大四品宗門,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比天南劍宗強了不知幾許。
就以北原派而言,築基大圓滿高手無數,更是有着一品符師,若是天南劍宗結丹修者隕落的消息傳出去,隨便一個四品宗門,就能滅了天南劍宗,更不要說眼前站着的李爲了的宗門。
“華山?不大清楚,你們慧劍門不是五品宗門嗎,查個華山還不是易如反掌。”
文停時冷冷的嘲諷着說了,因着數月的嚴刑,靈吊,符罰,文停時幾乎已經承受過所有能聽過的刑罰,所以對於李爲了的詢問,文停時一點耐心也無,大有你若不滿意,自可進來拉了老子去拷打的模樣。
李爲了也不氣惱,臉上的雍容顏色不變,繼續緩緩說着,“文長老說的對,鄙門想要查了華山確實容易,不過一些關乎華山掌門境界的問題,還是要境界高的修士說了纔算。北原派的一品符師雖然厲害,不過他也只是懂了符師分階,至於那江琰的真實境界,偌大一個北原派,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北原派不知道你們可以去問南明無極宗嗎,西峽宗,化生寺也成,化生寺裡高手如雲,空色和尚還能不知道那小子的境界,不要煩了老子,老子知道也不說。”
文停時繼續躺在地上,頭也不擡,粗聲粗氣的對着李爲了說着,渾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混賬東西!”李爲了身旁,慧劍門一個絡腮鬍子的紅衣弟子發怒,對着地上躺着的文停時怒聲吼着,“文停時,我家長老給你面子,這才低聲下氣跟你說話,不要給臉不要臉,若不是太上長老發話,真要收拾你,早讓你斷骨銷魂,靈力全廢了。”
“住口!”李爲了制止了身旁的絡腮鬍子弟子,語聲沉穩的說了一句。
“門下弟子無知,文長老不要怪罪,這是一瓶化生散,功能活血化瘀,斷肢再生,對文長老用處雖然不是很大,但好了傷口,文長老不是也能好受一些。”
李爲了手掌一揮,一枚乳白色瓷瓶遠遠的飛了出去,嗒的一聲落在了文停時身旁,然後一句話不說,靜靜等了文停時。
文停時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拿起地上的瓷瓶,仰首吞下了一口瓷瓶裡倒出的藥散。李爲了身旁那弟子說的不錯,雖然慧劍門對自己出手頗重,可是真能徹底壞了自己築基修爲的手段,卻是一個沒有施展出來,自己也不能太過囂張,若是真的觸怒了李爲了,李爲了一怒之下殺了自己,想來那位太上長老也不能把李爲了如何了,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想通了此節,文停時毫不猶豫的吞下了化生散,閉目盤膝,運功療傷,吸收着化生散的藥效。
李爲了看了一眼盤膝坐下的文停時,嘴角揚起一抹得意微笑,似乎一個麻雀已然入了自己的籮筐一樣,就在那裡靜靜的等着文停時運功療傷。
“文長老,鄙門太上長老對長老青眼有加,若是長老肯加入我慧劍門,李某不能保證長老能夠得享比肩在天南劍宗時的利益,可是總也不會少到那裡去。“
文停時運功調息完畢,剛剛睜開眼睛,血色柵欄外面,李爲了已經抱拳爲禮,對着自己說着了。
文停時長嘆一聲,雙眼猛然一掙,身形一振,嗤拉一聲,上身染血的白衣化作幾道布片,飄散了開來,文停時對着牢房外面大喝一聲,“衣來。”
李爲了一揮手,一個弟子手捧紅衣,恭敬的進入了牢房內……
……
數日後,華山宗門大殿。
江琰手持一張紙箋,皺眉思量着什麼。
唐婉走上臺階,接過江琰手中的便箋,疑惑的問着,“師兄,既然是五品天南劍宗有召,我等自去便是,師兄爲何憂心忡忡?”
雲影掙脫唐婉的素手,偎上雲牀,靠在江琰懷中,伸出白皙小手拂在江琰緊皺的眉頭上,疑惑的問着說了,“大師兄,不要皺眉了呢,眉頭皺多了,人會變醜的了。”
江琰嘴角揚起一抹溫心笑容,伸手點了一下雲影的瓊鼻,語氣裡滿是笑意的說着,“影丫頭,眉頭皺多了怎麼會變醜了,你這是聽誰說的?”
雲影小臉上滿是得意光輝,掰着手指頭說着,“好多人都告訴影兒呢,大師兄,吳媽說過,林可也說過呢。”似乎是爲了取信江琰,雲影提到林可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聲明自己說的是有來源的。
江琰哈哈一笑,將雲影抱到了自己腿上,看着正看了便箋的唐婉說着,“婉兒,這張便箋雖然是天南劍宗行事所用的便箋,不過爲兄通過這便箋,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所以爲兄有些疑惑,這次的天南劍宗之行,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難道天南劍宗有什麼動作?”唐婉白皙的臉頰上,娥眉輕輕皺了起來,目光裡滿是驚訝的看着自家師兄問着。
江琰舉起雲影,將她放在地上,然後從雲牀上站起身來,走到臺階邊沿,向宗門大殿外看去,宗門大殿正對着的是一片貫通東西的廣場,站在大殿內,目力難窮其盡頭。
目光凝視遠方,一股純然淡薄的氣息忽然從江琰身上發散開來,語聲裡帶着一絲淡淡孤傲,江琰毫無意外的說着,“一個五品宗門罷了,難道我還會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