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簫喝了口熱茶,興致勃勃的又說了起來:“對了,我們那裡,男孩子和女孩子都一樣。都可以到學校裡去上學……”
若雲驚歎出聲:“學校是什麼?就像私塾麼?”請不起教席的普通人家,希望孩子能讀書識字的,只得將孩子送進私塾裡唸書。交些束脩也就是了。
齊簫笑着點頭:“和私塾有點類似,不過,學校的規模要大多了。有很多很多寬敞的教室……呃,也就是和書房差不多,可以容納四五十個學生。”
怕若雲理解困難,齊簫真是絞盡腦汁。
若雲兩眼不自覺的瞪圓了,小嘴也微微張着:“表哥,我不是聽錯了吧你的意思是,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讀書?”這簡直太難以想象了。
沈家的少爺小姐們可是分開上課的,就算親兄弟姐妹,也不適宜天天在一起。
齊簫只覺得這樣的若雲可愛極了,笑着說道:“這是當然。我們唸書一直要念到二十多歲,大學畢業了,還有人繼續讀書呢,一直唸到博士的話,大概都三十了。”
這個倒是很好懂,若雲笑着接口:“活到老,學到老。我朝的科考,還有五六十歲的人去考舉人呢”
齊簫呵呵一笑,可不是麼,若說起學習來,還是古人刻苦用功的精神更佳啊若雲忽的問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也念過那個大學是吧”
齊簫點點頭,忽的有些惆悵和失落起來:“我剛好大學畢業,準備大展拳腳找個好工作呢”哪裡能想到一次意外就將他送到了這裡來?
他居然活脫脫的變成了古人,成天念着之乎者也,用毛筆寫字,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住的是雕欄畫棟,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
簡直不敢想象啊
若雲柔聲安撫道:“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你想想看,你有上輩子的生活經歷。再加上這輩子的,豈不是比別人多見識了許多?誰能有你這般的幸運?”
“你”齊簫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旋即後悔了。誒,明知道她不肯承認,幹嘛還要多這個嘴嘛以後可千萬記住了,不要再胡說纔好。
若雲卻首次沒有出言反駁,反而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是啊,她從沒有站在這個角度看待過自己的重生……
死而復生,擁有比上輩子更美的容貌,身份地位更是截然不同。又有疼愛她的生母,還有這麼多忠心陪伴她的丫鬟婆子。衣食住行優渥,每天可以學習很多過去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是何等的幸運啊還有小矛盾不斷但還算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看似嚴厲其實待女兒們很好的父親,精明厲害但是並未苛待庶女的嫡母。她重生後的生活,其實很好很好。
每天執着的想着復仇的自己,時時刻刻都活在沉重過去的自己,是不是太過執着想不開了?
若雲怔怔的捧着茶杯,一言不發。
齊簫後悔極了,剛纔有說有笑的輕鬆愜意多好,都怪他,偏要發一堆牢騷。這下倒好,卻是觸及了她的傷心事了。
雖然不清楚她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子,可齊簫就是覺得,那一定是個不同凡響的故事。她的沉默,她的堅韌,她偶爾的茫然和落寞,還有不自覺流露出的痛苦,似乎都在暗示着,以前的她,一定經歷了什麼……
齊簫揮去腦中這些胡思亂想,故作輕鬆的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對了,這牆上掛着的簫是你的麼?”
若雲也不願意再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很是配合的轉移話題:“嗯,是我的。不過,我落水過後便把以前學過的簫藝忘的一乾二淨。好在夫子很有耐心,又重頭教起,倒是慢慢把以前學過的東西又記了起來。”
齊簫聰明的不再刨根問底,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笑着把玩那根長簫,試着送到嘴邊,用力的吹了一口氣。
嘶啞難聽的古怪聲響傳了出來。
若雲被逗笑了:“你這吹的是什麼嘛”
齊簫見若雲展顏,心裡很是高興,故意又連續吹了幾聲。斷斷續續不成調子,忽高忽低,難聽之極。
若雲笑的肚子都痛了,剛纔被勾起的傷感通通不翼而飛了:“好了好了,別來糟踐我的簫了。”
齊簫聽到後面幾個字,忽的心裡一蕩。
我的簫……這幾個字太過曖昧了。他的少男之心頓時盪漾起來。他第一次覺得,穿越之後的這個名字真好聽……
若雲卻沒有留意到齊簫的失神,笑着把長簫拿了回來,送到脣邊,悠悠的吹了起來。
簫聲本是低沉悠長,可若雲此刻心情極佳,居然吹出了幾分歡快。曲調悠揚動聽,齊簫深深的陶醉了。
看着半閉着眼沉浸在**中的若雲,齊簫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真可恨,他明明是成年男人了,偏偏投身在這副小身板裡,什麼也不能多想。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比自己還要小一些。那精緻的小面孔小嘴脣小手小胳膊,讓人只覺得胡思亂想都是一種褻瀆……
齊簫長嘆一聲,快些長大吧
雖然她什麼都沒承認過,不過,齊簫就是認定,原本的她一定是個成年女子。她的善解人意和溫柔體貼,還有那份聰慧剔透,分明是一個蕙質蘭心的美好女子所擁有的特質。
要是他們現在都已成年了該有多好……
若雲吹完一曲,才發現齊簫一臉鬱悶的表情。
“怎麼了?嫌我吹的不好麼?”若雲開起了玩笑。
齊簫連連搖頭,誇張的讚道:“怎麼可能。你是我見過的最最聰明的女孩子。琴彈的好,簫也吹的那麼好。”
被人稱讚的滋味總是很好的,若雲不免飄飄然了一下,很自然的補充道:“我還會下廚做飯剪裁製衣做鞋刺繡爲人梳髮妝扮……”呃,快些打住,再說下去可就變成自我吹噓了。
一向低調的若雲羞愧的反省,胡吹亂侃可不是什麼好品質。
齊簫卻是驚歎不已:“晴妹妹,你真是太厲害了”
若雲矜持的應道:“這些不算什麼,都是女子本就該會的。”
齊簫笑着說道:“這可不一定,我們那裡的女孩子,十個倒有八個不會做飯,至於做衣服做鞋子刺繡什麼的,都只有專業人士纔會的。”
若雲聽的十分驚詫,疑惑的問道:“那成親之後該如何持家?”普通人家的女兒,這些事情都是必備技能。
大戶人家的小姐自然例外,凡事都有丫鬟婆子。
齊簫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這不算什麼難事,不會做飯就下館子。不會做衣服鞋子,就去商場買。要是不會帶孩子,找保姆就是了。”
若雲聽的神往不已:“那女子過的豈不是很幸福?”
齊簫想了想,很公正的說道:“這也不一定。女孩子雖然可以不會做家務事,卻是要出去工作的。和男人一樣,要賺錢養家。”
聽到這些新鮮事,若雲只覺得耳目一新,抿脣笑道:“女子也能和男子一般拋頭露面,真是稀奇。”
兩人又重新恢復了輕鬆的說笑。
齊簫真希望這樣的時光就此凝住不動,再也無人來打擾纔好。
只可惜,還沒想完,丫鬟蘭初又來敲門了。這次,卻是端了宵夜過來。兩人的談話只得再次告一段落。
顧及齊簫也在,蘭初特地做了香氣撲鼻的雞絲麪。那麪條很細,卻很筋道,雞湯香濃,聞着便覺得胃口大開。
若雲飯量不大,吃了一碗便飽了。不過,對齊簫來說,卻是遠遠不夠。
若雲見齊簫意猶未盡,索性吩咐蘭初再去廚房盛一碗來。好在蘭初做宵夜向來都多備一些,片刻便又端了一碗過來。
齊簫吃的很香。其實,在齊府,每天都有專人給他做宵夜點心。好吃的不知吃了多少。不過,大概是和若雲在一起的緣故,只覺得這碗麪分外的香。
若雲忍不住笑道:“改日有空,我親自下廚做給你吃。我的廚藝也很好呢”待說出口之後,才覺得太過親暱,微微紅了臉。
齊簫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正待調笑幾句,就見許媽媽陪笑着走了進來,對着若雲稟報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該洗洗歇息了?”
如此含蓄委婉的逐客令,既不傷了齊簫的面子,又委婉的表達出了送客的意思。許媽媽果然精於世故,說話無懈可擊。
齊簫再捨不得走,也只得站了起來告辭:“叨擾多時,我也該走了。”
若雲微笑着起身相送。
待送到院門口,若雲便停住了腳步。
齊簫領着小柱子一步三回頭的走遠了。
許媽媽嘟噥道:“要不是老奴厚顏提醒,只怕表少爺待到半夜也捨不得走。”就算年齡小些,到底是男女有別,怎麼也該避嫌吧若雲任由許媽媽發了幾句牢騷,笑而不語。
之前,她也覺得齊簫黏着自己硬要跟來,太過煩人。不過,沒想到兩人在一起聊的如此開心。今天晚上,她說的話比平日裡一個星期加起來都要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