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老伯急得流出了眼淚,琴漓陌細細的看了他兩眼,笑道:“你女兒呀,好好的在家裡呢,老伯伯,我讓人送你回家可好?”
說罷,她隨手指向幾個穿着紅氅的男子,神色俏皮卻語氣霸道:“你你你……還有你,過來!”
那幾個男子正想發作,卻見那身負闊刀的男子朝着他們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那幾個男子只好翻身下馬,走到琴漓陌面前,朝她不甘不願的一抱拳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琴漓陌看了他們一眼,突然一把抓起那個老大伯,塞進那頂轎子裡,又將那老大嬸推了進去,轉身指着那幾人道:“你們幾個給我把他們送回家裡去。”
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那幾個人自詡堂堂男子漢,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現在卻被一個小姑娘呼來喝去,哪裡還忍得住,其中一個性子急的率先走了出來,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就要動手教訓這個看起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卻被一聲厲喝喝了回去:“張元,退下!姑娘的吩咐,你們照辦便是,況且這事是我們少東家有錯在先,現在把人安全的送回去也是分內之事,哪來那麼多廢話。”
說罷,他看向凌汐池手中拎着的早已昏過去的雷小虎,抱拳道:“還請姑娘放了我們少東家。”
凌汐池不由得讚歎此人會做人,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頭該出,什麼頭不該出,倒是個人才,於是將雷小虎扔還給了他。
那人扶着雷小虎,探了脈息見無大礙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神色,將雷小虎交給了一旁的白髮老者。
只聽琴漓陌道:“你就是震雷鏢局的副總鏢頭雷驚山吧,如雷如霆,四方震驚,據說你的驚雷刀已練到七層,爲人更是剛正不阿,替震雷鏢局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今日一見,倒是個人才。”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雷驚山本來眉頭緊蹙,但一聽一個小姑娘都聽過他的名頭,不由得眉頭一舒,語氣也溫和下來:“小姑娘,你是誰?爲何在我家少東家迎親的轎子裡。”
琴漓陌笑道:“我聽說震雷鏢局最近接了一個不太好玩的差事,覺得特別好玩,於是就想來湊湊熱鬧。”
她的話音剛落,連同雷驚山在內的所有震雷鏢局的人皆是臉色驟變,不少人甚至已經暗暗的撫上了腰間的刀,雷驚山很快恢復鎮定,看着她道:“這話,姑娘是從何處聽來的?”
琴漓陌道:“不用聽,我看到的,你們不就是藉着這迎親的由頭好將那趟鏢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安都城嗎?”
雷驚山的手瞬間觸上了腰間的驚雷刀刀柄,看向她的眼神中已帶了殺意:“姑娘,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琴漓陌的視線也落在他腰間的刀上,眼中的俏皮之色更甚,她繞着雷驚山轉了一圈,口中道:“嘖嘖嘖,蠢材蠢材,你們這些押鏢的就是腦子不靈光,什麼都敢接,你們真當那趟鏢好接嗎?與虎謀皮的事啊,還是少做爲妙,你可知,與這件事情有關的九瓏閣已在兩天前被人滅了滿門。”
雷驚山聞言臉色劇變。
凌汐池心下一凜,看來這琴漓陌和她們一樣也是爲了震雷鏢局這趟鏢來的,她扭頭看着身邊的花遲,輕輕的碰了碰他,壓低聲音道:“你剛纔說,她能給我們一些我們想要的東西?”
花遲也學着她的樣子,壓低聲音似見不得人一般道:“也許是吧。”
琴漓陌卻聽見了,咯咯的笑了起來,不顧那邊雷驚山的額頭上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以及那逐漸升騰起來的殺心,一頭伸到凌汐池的面前,笑得燦爛無比:“你們倆也是爲着這震雷鏢局這趟鏢來的,不過你們可來晚了,這鏢已經送出城了。”
凌汐池驚道:“送出城了,什麼時候的事?”
琴漓陌歪着頭一臉天真爛漫的模樣:“就在我上花轎之前啊,這姑娘的家在郊外,這麼多人去接親,就有兩個人趁着人多的時候走了?”
凌汐池道:“你既然也是爲着這震雷鏢局這趟鏢來的,你爲什麼不去追?”
琴漓陌掬起一縷頭髮纏於指間,神態嬌俏可愛:“誰說我是爲這趟鏢來的,我是爲了震雷鏢局來的,震雷鏢局家的老頭子和我家老頭子有些交情,我嘛,想保他們一保。”
堂堂一個小姑娘大言不慚的說要保一方勢力,偏生她的神色看起來無比的自信飛揚,如此自大的話出自於她之口,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在吹牛,反倒讓人莫名信服,她好像確實有狂傲的資本。
看着琴漓陌滿臉意氣風發,凌汐池心中卻覺得有些沒譜,她始終忘不了那夜琴漓陌扔下她跑路時的情景,跑路也就算了,說是要給她秘籍,結果給了她一本無字天書,若非機緣巧合,她可能這輩子也學不會火陽訣的武功,在她心中,這琴漓陌就是個坑貨。
凌汐池半信半疑道:“莫非他們也會對震雷鏢局下手?”
琴漓陌點點頭:“恩啦,畢竟很多東西是見不得人的嘛。”
凌汐池喃喃道:“他們爲何要這麼做?”
琴漓陌笑道:“這便不知了,興許借刀殺人,栽贓嫁禍,很多種可能呀,你想想,若是你走到一方,那裡便被滅門,那這筆帳該從何算起呢?”
琴漓陌的話看似無心,凌汐池的心中卻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臉色不由得一變,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沈家之所以被滅門,是因爲噬魂陣,若她沒猜錯,五斗星陣保護的那張羊皮卷便是噬魂陣法,如今這個陣法在沈桑辰身上,沈桑辰又和她在一起,別人怎麼可能不想辦法來取。
見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琴漓陌頭一歪,疑聲道:“你不信?”
花遲連忙插話進來:“我相信,我相信。”
琴漓陌看了一眼花遲手中的劍,眼神微微一緊,隨即又恢復了古靈精怪的模樣:“碧海潮生滄浪起,凌雲意氣自飄然,沒想到這百劍之首的凔凌劍居然在你手裡,不錯不錯,倒是配得上邪血劍,只不過,這凔凌劍乃小苦海回岸居士之物,怎麼會在你手裡啊。”
可誰知,花遲似乎只聽進去了前半句,一把拉過凌汐池道:“你說凔凌劍和邪血劍配,那你看看我倆有沒有夫妻相……”
凌汐池:……
琴漓陌:……
凌汐池終於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不自覺的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劍匣,自從下山後,邪血劍就一直被她裝在劍匣中,從未示過人,只因此劍太過妖邪,威力甚大,她已經不止一次被它所控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並不想用,可琴漓陌知道邪血劍在她身上也就罷了,爲何聽花遲話裡的意思,好像也知道邪血劍在她身上呢?
她扭頭一眨不眨的看着花遲,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花遲一臉無辜的回望着她:“我是花遲呀。”
凌汐池道:“你……”
花遲打斷了她的話:“別你了,莫名其妙的她提邪血劍做什麼,很多東西並不難猜,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笨啊,不要那麼多疑好不,問正事要緊。”
說罷,他看向了琴漓陌,又問道:“既然姑娘知道鏢已經被運走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震雷鏢局的鏢究竟運到哪裡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琴漓陌還未開口,只聞得一聲拔刀聲響起,瞬間刀鋒便到了他眼前,出手的是雷驚山,這一刀氣勢驚人,刀光四綻,花遲應變迅疾,閃身一掌將那刀風揮開。
雷驚山刀一出鞘,長刀閃着攝人的光芒,一擊未中,又是一刀凌厲的向他斬了過來,刀聲炸響如雷鳴,在空中爆開了一朵又一朵的刀花,真如霹靂列缺,霸道無比。
他一邊揮刀一邊道:“你們幾人到底是誰,爲何覬覦我們震雷鏢局的鏢。”
這邊雷驚山一動,那邊震雷鏢局的其餘人已圍向了凌汐池和琴漓陌,出手狠厲,不留餘地,勢要殺人滅口。
凌汐池無奈,只得出手反擊,反倒是琴漓陌怒道:“你們這羣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姑奶奶好心來幫你們,你們居然敢打我!”
雷驚山刀鋒瞬間即至,花遲身形一展,隻手一伸,凔凌劍應聲而出,他只漫不經心的隨手出了一劍,那如霹靂一般的刀鋒在半空中一閃,便瞬間消失,只聽得“鐺”一聲,那柄驚雷刀已從雷驚山手中脫手飛出,又從半空中筆直落下,落在了雷驚山的腳前,狠狠的扎進了地面中,雷驚山往前衝的步子還沒來得及穩下來,花遲的下一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雷驚山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又看了面前那一張冷靜自持的臉,嘴脣動了動,整張臉都似扭曲了起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在一招之內就受制於人的。
花遲瞧着他道:“你既然不想讓那姑娘告訴我你們接的那趟鏢送到哪裡去了,不如你親口告訴我。”
那邊,凌汐池和琴漓陌也輕輕巧巧的解決了所有人,拍拍手掌走上前來。
雷驚山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花遲,眼見三人的武功皆非比尋常,咬牙道:“做鏢局的,鏢失人亡,走鏢就是走的我們的命,你可以殺了我,但若要我告訴你鏢在哪裡,做夢!”
花遲看此人性格剛烈,面上已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當即收了劍道:“瞭解,我不爲難你,你走吧。”
說罷,他轉身看向琴漓陌,委屈道:“怎麼辦,他不說,就只有你說了。”
琴漓陌抿嘴一笑,腕間的鈴鐺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而她的笑聲卻是比鈴鐺還要清脆兩分,只見她轉身看着震雷鏢局那些被逼退後又逐漸圍上來的打手,手慢慢的撫上了她腰間的金色小弓,那些人見她如此動作,似乎也有些畏懼她的弓,面面相覷着不知該不該進攻。
琴漓陌道:“我只知震雷鏢局送出去的鏢是兩趟,一趟往東,一趟往西,你們現在去追,應該能追得上。”
凌汐池疑道:“莫非是聲東擊西,那哪一趟纔是真的?”
琴漓陌道:“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們有兩個人,可以分開追呀!”
凌汐池覺得琴漓陌說得在理,看了看花遲,點頭道:“那我們……”
她的話還沒說完,花遲忽然伸手止住了她的話:“剛纔這位姑娘的話提醒了我,從九瓏閣開始,我們好像就一直在被引着往一個他們想要我們去的方向再走,爲什麼我們明知這是一個圈套還要去呢?”
凌汐池道:“越是如此,我們便越應該去,任何事,只要有起因就會有一個結果,無論他們想讓我們去哪裡,最後等待我們的一定會是他們想要的那個結果,與其無頭蒼蠅似的亂找一通,不如就按照他們的指引,這不是更好嗎?桑辰的父親在他們的手上,他們又不主動來找我們,只有我們乖乖的去找他們了。”
花遲定定的看着她:“你不怕嗎?”
凌汐池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怕什麼,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花遲沉默了下來。
這時,沈桑辰和仙兒已經急匆匆的從迎風樓上跑了下來,只見沈桑辰徑直走到了凌汐池的身邊,口中急道:“汐姐姐,是不是有我爹爹的下落了?”
凌汐池點了點頭:“只不過,兩條路,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跟你的花遲哥哥走。”
沈桑辰毫不猶豫道:“我要跟着你。”
既然沈桑辰要跟着她,那麼仙兒就只能跟着花遲了。
凌汐池擡眸看着一從迎風樓下來就下意識跟在花遲身後的仙兒,瞭然於胸道:“那仙兒姑娘就拜託你了。”
見花遲遲遲不語,仙兒咬着嘴脣,眼中似有萬分委屈:“花大哥是不是不願仙兒跟着你?”
花遲仍是沒說話,這時,一旁響起了一聲嗤笑,只見琴漓陌一臉無語道:“我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怎麼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只是去追個人而已,以你們的武功,不至於那點人都對付不了,再磨嘰下去,你們倒是沒事,這小鬼的父親可就不好說了。”
花遲終於下了決定,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包銀子,拉過了凌汐池的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塞進了她的手中:“拿着,路上吃最好的東西,住最好的客棧,千萬別委屈了……桑辰。”
凌汐池卻是被他這一番操作驚呆了,急道:“我有錢。”
花遲道:“聽着,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桑辰的,要是桑辰跟着你瘦了,我找你算賬。”
沈桑辰擡頭看着他這個師兄,心中着實有些感動,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師兄居然對他這麼好了,以前他怎麼就沒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