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辰迫不及待:“那我們趕緊去吧。”
凌汐池伸手拉住他,面露難色:“去是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比較麻煩。”
沈桑辰擡頭不解的看着她。
她支支吾吾道:“小鬼,你爹讓你跑路的時候有沒有給你銀子啊。”
“啊……”沈桑辰目瞪口呆,一臉聽錯了的表情。
凌汐池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我問你身上有沒有錢。”
沈桑辰怔愣了半晌,然後默不作聲的摸了摸自己的全身,摸了半晌後又擡頭無聲的看着她。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身上一個子都沒有。
他問:“你不是女俠嗎?女俠怎麼可能沒錢。”
那些話本里的女俠不都是從來不考慮銀錢,隨手便能一擲千金的嗎?
凌汐池也有些不好意思,隨即理直氣壯道:“誰告訴你女俠就該有錢的,我窮得都快吃土了,你身上沒有銀子,我們總不好去吃霸王餐吧,唉,真倒黴,攤上了一個比我還窮的小鬼,不如……”
她的眼睛一亮,將視線落在了沈桑辰身上。
“你想幹嘛?”
沈桑辰退後一步,雙手護住自己,這個女人爲什麼眼睛賊亮的看着他,還一副財迷的樣子,她該不會是想把自己賣了吧?
難道自己遇上了一個騙吃騙喝的江湖女騙子?
他的心中驟然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一雙眼睛防備的看着她,往後蹭蹭蹭的退了好幾步,同她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凌汐池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這小鬼心中在想什麼,嗤笑道:“你在想什麼?我要賣你還用等到現在?我是說,這裡既然是你家,你家以前勢力那麼大,說不定地上會不小心落下一些明珠啊銀子啊什麼的,你去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
沈桑辰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伸手指着自己,一副聽錯了的表情:“你讓我去找?”
凌汐池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嗯啦。”
不是你去,難道還是她去?
沈桑辰怒了,這天寒地凍的,讓他頂着寒風去找銀子,況且沈家堡那麼大,地上到處都是燒焦的木柱以及坍塌的牆土,他要到哪裡去找?
他沒有動,一臉複雜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彷彿在告訴她,他拒絕去。
看到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凌汐池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小少爺,你要不去找,我可養不起你,你該不會是想餓肚子吧,吃不飽那你可沒法報仇了。”
沈桑辰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盛,這是個什麼人,在這裡找銀子無異於大海撈針,虧得她自詡是個女俠,身上哪有一點女俠的樣子,好意思爲難他一個家破人亡的小孩,簡直可惡至極。
他在一旁氣憤難當,可他心中那可惡的女人卻沒有半點自知之明,看着他仍是一動不動,開始展露她冷酷無情的一面,只見她揮着拳頭警告道:“快去,不然我把你送給那些紫衣人。”
沈桑辰只好乖乖的去了。
他趴在地上,睜大眼睛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翻找着,無數飛灰隨着他的動作撲騰而起,直接嗆入鼻孔,不一會兒就把他變成了一隻大臉花貓。
此時的他又冷又餓,想着以往這個時候,他是躺在又軟又暖和的被窩裡,醒來睜開眼睛,就有無數僕人前仆後繼的端着美味佳餚來等着他用,那些東西,他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倒了。
而現在,不過一夜之間,他便淪落成了一隻喪家之犬,無家可歸不說,還得親眼看着曾經美好的家園變成一片廢墟,在這裡翻找着似乎永遠也不可能找到的銀子,而錢這種東西,從前他從不放在眼中。
強烈的悲傷油然而生,他自負一定會找出滅門兇手,爲沈家滿門報仇,可現在,幾兩銀子便難住了他。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無望,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又順着眼角流下。
背後傳來了一聲輕笑:“呵,哭了啊,怎麼樣,現在是不是覺得活下去比報仇難多了。”
沈桑辰纔不管後面的女人怎麼說,抱着膝無聲的啜泣起來。
凌汐池擡頭望着天空,聲音放輕了下來:“天快亮了。”
沈桑辰裝作沒聽見,繼續哭自己的,這時,只聽鐺的一聲輕響,他面前那燒焦的柱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一個閃着亮光的東西滾在了他的腳下。
沈桑辰定睛一看,一錠約莫十兩重的雪花銀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啊”的驚呼了一聲。
難道是上天也覺得他可憐,給他送銀子了?
一道影子瞬間掠至他的身邊,凌汐池望着地上的銀子,用手中撥了撥,嘴角露出一絲笑,望着前方那一堵斷牆處,朗聲道:“朋友,你果然還沒走,幹嘛偷偷摸摸的躲在暗處偷看,你這又是突襲又是送銀子的,不打算出來見一面嗎?”
沈桑辰聽她這麼說,正準備撿銀子的手縮了回來,不自覺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然而,迴應她的只是一陣又一陣的風聲。
凌汐池哼了哼,伸手將地上的銀子撿了起來,沈桑辰連忙阻止她:“你不怕有毒啊。”
凌汐池手中掂着那銀子,回道:“我覺得他應該沒那麼無聊,再說,本女俠是誰,能被輕易的毒倒嗎?”
沈桑辰翻了一個白眼,這點警戒心都沒有,看到錢就撿,若是別人真想害她,不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放倒了?
他又擡頭看了看她,心中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靠譜。
凌汐池又接着道:“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們走了。”
還是沒人應聲,她伸手拉着沈桑辰的手,轉身離去。
沈桑辰小聲道:“我們就這麼走了?”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不然你去把他揪出來?”
沈桑辰連忙搖了搖頭,乖乖的緊跟在她的身邊。
直到兩人走遠了,那牆角處才又閃出來兩道人影。
縹無道:“我說了,她武功進步了太多,你不信,非自己要試一下。”
蕭藏楓道:“豈止是進步得太多,只怕如今能與她匹敵的,江湖上也找不出幾個了,一年不見,這丫頭真是讓人驚喜啊。”
縹無挑了挑眉:“所以,你剛纔爲什麼不出來與她一見?”
蕭藏楓的脣角露出一抹笑:“見是要見的,不過,不是這樣去見。”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支短笛,放於脣邊輕輕的吹了兩聲。
不一會兒,半空中傳來一聲清越的長鳴聲,一隻渾身漆黑的鷹從空中俯衝下來,乖乖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聽他道:“去喚侍劍和千面狐來見我。”
見那鷹飛走了,縹無拍了拍手:“唉,看來也沒我什麼事了。”
蕭藏楓扭頭看他:“師兄,我需要人手。”
縹無臉色微微一變,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蕭藏楓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走出去幾步,仰望着即將天明的蒼穹道:“這丫頭運氣不好,好像什麼事都會將她捲進來,如今她既又現身,沈桑辰在她身邊,她又得到了那件東西,之後的麻煩不會少,一年前我在曲女城所遇的那些殺手,若是沒猜錯,應是冥界天穹一品下的,我在江湖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在蕭藏楓這個人徹底的消失於江湖之前,冥界不可不除。”
縹無輕笑一聲:“你倒是爲她設想周到。”
蕭藏楓回頭看他,將一面墨色的楓形令牌遞與他:“師兄,此事需要你親自跑一趟,我會沿途留下記號給你們。”
縹無驚聲道:“你要動用那支人馬?”
蕭藏楓點了點頭。
廣袤的蒼穹漸漸發白,羣星一一消失,天地間透出了一抹曙光。
凌汐池沒有立馬帶着沈桑辰去打探消息,而是找了個地方稍作休息,洗去了滿臉的泥污,又換了乾淨的衣裳,她可不想走出去被人當作一個乞丐。
見到她的真容後,沈桑辰張大嘴脣,直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驚,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見到了久未見過的故人。
反覆確認了自己身上沒有任何不妥之後,凌汐池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使勁的拍了拍:“回神了,怎麼,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女姐姐,讓你連話也忘了說了?”
沈桑辰如夢初醒,又反覆的看了她兩眼。
饒是凌汐池臉皮再厚,也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悚。
“你到底在看什麼?”
這時,沈桑辰突然問道:“半年前,你是不是來過我們沈家?”
凌汐池搖頭道:“沒有。”
沈桑辰眼中的疑惑越盛,伸手抓了抓頭:“不對啊,半年前我明明見過你。”
凌汐池伸手指着自己:“你確定你見過我?”
沈桑辰又細細的看了她兩眼,不確定的搖了搖頭,因爲半年前來拜訪爹爹的那個姐姐清冷如仙,全身上下像是蒙了一層迷霧,如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有種虛無縹緲的感覺,而眼前這個,雖然一樣的漂亮,一樣的出塵,卻能讓人感覺到是真實存在的,與那個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難道世上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見他搖頭,凌汐池打斷了他的思緒:“好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我發誓,我沒有去過你們沈家堡,天已經亮了,我們該去打探消息了。”
沈桑辰這纔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便也不再去想那麼多,乖乖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兩人選了一家雪沁最大的酒樓,點了幾個精緻的小菜,然後大搖大擺的聽起了牆角。
沈家的事情傳得特別快,似乎在一夜之間,便成了整個江湖的談資,果真印證了那句話,壞事傳千里。
“你們聽說了沒?沈家堡前天夜裡被殺了個乾淨,連雞都沒剩下一隻。”
一人驚叫:“沈家堡?你說的是沈行雲沈老爺的沈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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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人接着道:“正是,還能有哪個沈家堡!”
有人嘆了口氣,言語頗爲惋惜:“可是真的?傳言沈老爺品行高潔,襟懷坦白,乃雅量高致之輩,最喜與人結交,爲人慷慨,素有淑人君子的美譽,門生更是遍佈天下,這是得罪了什麼人,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人警惕的打量了四周,衝那幾個人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道:“千真萬確,據說是沈家堡裡面藏着件邪門的東西,好像是個什麼陣法的陣圖來着,耗費了沈家幾代人的心血才琢磨出來的,也是沈家經過幾輩人的血戰才保下來的,本來藏得好好的,不知道誰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這才引來滅門之禍。”
沈桑辰桑辰咳了一聲,像是被嗆到了 ,凌汐池扭頭看了看,只見他面色蒼白,伸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凌汐池伸手往他的碗裡夾了一個包子,壓低聲音道:“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旁邊的人繼續問道:“什麼陣法這麼厲害?”
“據說是噬魂!”
“噬魂!”有人失聲驚叫,旁邊的人趕緊捂住了他的嘴,急聲道:“別叫別叫,你想死是不是。”
說罷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發現有人正在偷偷側目看他,連忙低頭道:“好了好了,不說了,說這個幹嘛,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吃東西吧!”
他身邊的幾個人頓時噤若寒蟬,開始說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