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來,霍譽如同一張繃緊的弓,隨時處在一觸即發的緊張狀態,即使在將夏南風和常渺全部抓捕歸案之後,他也沒有鬆懈下來。
直到看到眼前這個蠻橫要抱抱的老婆婆,他心裡緊繃着的那根弦終於鬆開,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明卉就是老天對他的恩賜,他的冷硬如刀,在明卉的古靈精怪面前,就變成夏日裡的墊在西瓜盤下面的那幾塊冰,瓜沒吃完,就先化了。
他伸出手,把天底下最可愛的老婆婆擁入懷中,低頭使勁嗅了嗅,梔子花的香味,芬芳而溫暖,這是他熟悉的味道,藏在雞皮鶴髮下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卉才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眼睛骨碌碌的,上上下下打量霍譽。
“一去這麼久,你去哪裡?”
夏南風被押送京城,囚車進城一路行至詔獄,經過之處,都有百姓圍觀,這不是秘密,這個時候,京城想來已經傳開,也就是今天明卉還沒有上街,否則也已經知道了。
因此,霍譽決定實話實說。
“以鳳翔爲中心,又去過寶雞、扶風等地。”
那個夏初棠可真是太倒黴了。
明卉又揚起另一條眉毛:“對了,我記得鳳翔府的臘驢肉也很好吃,天上龍肉地上驢肉,你去鳳翔沒有嚐嚐?”
“你很關心那個叫小魚的姑娘?”霍譽知道,自家小媳婦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這也是江湖人的特點。
“這又是哪位?”霍譽無奈地問道。
“震北大將軍那個假兒子,狄十五,他的清客苗先生,便是夏南風的女婿常渺,此案夏南風也有參與,此刻這對翁婿已被押解回京。”
他的原配妻子和一對兒女,上輩子作孽才攤上他這麼一個丈夫和父親。他把他們扔下不管,他在藩邦攀龍附鳳,卻讓他們替他承受了所有的罪責,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來,他明知那個常渺是蔡九峰的人,卻還是把女兒嫁了過去。
明卉把爪子伸進霍譽的衣裳裡,隔着裡衣,在他腰上的掐了一把,臭男人,一看就是遇上夏紅雲了,所以嘴巴纔會這麼乖。
霍譽忙道:“我去西安時吃過臘牛肉,味道淡還發甜,不合我的胃口,想來臘驢肉的味道也差不多,我還是更喜歡吃驢肉火燒。”
她纔不吃這種沒營養的乾醋。
“我是花生,你現在有兩個長隨,一個是白菜,另一個就是花生,白菜太木訥,還是花生更可愛。”
“霍爺,我是你的小長隨花生啊。”明卉眨巴着大眼睛,笑看着霍譽。
明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她說的驢肉真的只是驢肉,霍保住啥時候變得油嘴滑舌了?
霍譽哭笑不得,只好帶上白菜,當然,還有他的新跟班花生一起前往順天府。
霍譽吸吸鼻子,豆花泡饃?裡面的豆花放壞了,怎麼有一股子酸味?
果然,在明卉的軟硬兼施下,霍譽把夏紅雲追上他的事也老老實實全都交待了。
被親爹坑,又被丈夫軟禁差點害死,現在雖然被認定無罪,可是以後的日子,她和她的母親哥哥,還是會被夏南風連累。
夏南風的謀逆罪名一旦被判下來,是要株連九族的。
“花生?”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對了,是明軒還是朵朵來着,反正都是花婆婆的孫子。
霍譽頷首,他摸摸那顆頂着花白頭髮的小腦袋:“我這就去趟順天府。”
明卉以前就知道夏南風是個狠人,可現在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她低估了夏南風的狠毒。
夏南風竟然連親生女兒也要坑。
他家媳婦太厲害,頑強抵抗沒有用,早晚都要交待,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說出來。
明卉揚起一條眉毛:“鳳翔啊,好地方,鳳翔的豆花泡饃很好吃,你該不會是去豆花泡饃了吧。”
人狠話不多的霍保住,哪裡去了?
“嘿嘿,其實驢肉火燒也不全都是一樣的。”
“你不休息休息?”明卉心疼,她家霍保住剛剛回到家裡。
雖然株連九族不等同誅九族,夏家也沒有什麼親戚,可他的妻子兒女,連同兩個孫子,這輩子都要做爲犯官家眷,被看管起來。
可愛的小長隨花生,邊說邊推着霍譽往外走,去順天府,花生當然要跟着了。
不過,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因爲一聲“譽哥哥”,就要把霍譽打包賣出去的她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當然是摟着又香又軟的媳婦一起休息了,可現在他雖然百無禁忌,可是他還沒有重口味到能抱着老太婆一起睡覺的程度。
“蘇長齡不能提審順天府的犯人,你能嗎?”明卉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懷希冀。
霍保住矯情啊,讓她當一回吃嫩草的老牛怎麼了?
明卉飛快地卸妝,正當霍譽鬆了口氣,以爲下一刻就能看到那張令他夢縈魂牽的俏臉時,明卉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男人,確切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霍譽忙道:“我只愛吃圓的那種。”
明卉摸摸臉,咦,難怪霍保住一副很爲難的樣子,原來是自己這張老臉啊,唉,花婆婆一時高興,忘了還有這回事。
霍譽說完自己的事,明卉也講了小魚和小黑的事。
霍保住把人家親爹都給抓了,哪怕真是硃砂痣,這會兒也變成蚊子血了。
霍譽笑着搖搖頭:“你這副模樣,我還是不要休息了。”
明卉嘆了口氣:“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起初我留意小魚,只是因爲南萍說她是海鋪上的人,可是後來接觸過了,我還挺喜歡那姑娘的,她如果出事,我會覺得可惜,更會難過。”
門子看着騎馬出去的三個人,摸了摸腦袋,白菜是跟着大爺一起回來的,那個半大小子是啥時候來的?他沒有偷懶打瞌睡,怎麼沒看到呢?
門子羞愧地低下了頭,他的眼神一定是不好了。
順天府離得並不太遠,主僕三人很快便到了。
霍譽翻身下馬,白菜上前,亮出牌子,守門的衙役連忙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