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花先生落了一滴清淚,嘆息道:“收了吧。都收了吧。”
如意一聲令下,負屓便閉目吸氣,眼見着石室內的所有瑪瑙青的色澤由青變成了鐵灰,石頭上的顏色化爲淡淡的青霧,升騰到空中,係數被負屓吸入了體內。
本來身材細長的負屓一下子漲成了一個球狀的東西。它摸索着如意的脊骨,一頭扎進虛空之中,幾乎是在同時,如意便感覺到丹田涌入了一陣溫熱。負屓竟是把過剩的力量寄存在如意體內了。
“主人主人!”大藍密聲傳音過來,這次聲音裡帶着驚訝可也有幾分喜悅,“奇了怪了,井屍……井屍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
如意簡單解釋了一下,大藍才放下心來。
他們順着來時的路回去。
一來一回,兩種心情,萬種滋味。
懶花先生一言不發,也不吵着累了,也不鬧騰煩了,他一個人快步走在前面,近乎是小跑。
他在趕一場已經來不及的別離。
牆邊的薔薇零落了更多的花瓣,芬芳滿庭。
先生推開家門,處處乾淨整潔一塵不染。
些許衣裳泡在盆裡,有些已經打上了皁角,有些則還未開始搓洗。盆中泡沫尚在,可那洗衣的人卻已經沒了。
燭火搖曳,廳中漫着飯香。菜已然是涼了。
懶花先生徑直坐到桌邊,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着菜。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着“好吃,真好吃。”
如意和秦笑站在門邊,望着先生涕泗橫流的面孔,亦是紅了眼睛。
綠荷和懶花。
這是一段尚未開始,便結束了的故事。
那樣純粹而質樸只爲一人而生的感情,或許只能存在於書本之中。
如意和秦笑只在鎮上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是準備趕路了。
懶花先生一直送他們出了鎮子。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送到這裡吧。”秦笑親切的拍了拍先生的肩膀道,“很高興能認識先生。”
如意懷中抱着懶花先生提了字的幾本話本小說,道:“先生還要多加努力,勤快點寫書,別那麼懶。要知道,我們這些書迷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的新書呢。”
懶花先生樂呵的笑了笑,一笑過後,那眼神又是複雜了起來。大概有不捨,有心酸,有慶幸。他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還好,你們倆沒有消失。”
在如意和秦笑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跑出去老遠了,又是停下來,回過頭,用力的擺動着雙手,叫道:“珍重!你倆可一定要成眷屬,到時候請我飲一杯喜酒!還有,好好幫我照顧負屓!”
說完,他便揮了揮衣袖,瀟灑離開了。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說:“臨別的時候,總算見到傳說中的那種君子風度了。”
秦笑說:“也許,他只是不想讓咱們再看到他的眼淚。”
秦笑握住如意的手,兩個人一步一步的走向精兵駐紮的郊外。他們能牽手的時間並不多了。
當她坐上轎子,當他騎上駿馬,他們便不再是兩情相悅的男女。他們不存在彼此,卻只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熔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