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滿以爲這下隨時可以得手,但沒想到打扮成了隋宮士兵,依然不可能接近楊廣。伴隨楊廣的衛兵,胳膊上都有一個紅色的標誌,別的兵一旦離他們近一點,立即就會有人干預。那楊廣全副武裝,他的坐騎走到哪裡,禁衛們便跟到哪裡,戒備十分森嚴。
李盛裝做在尋找獵物的樣子,試圖離楊廣近一點,但剛剛接近一些,就有禁衛大叫:“哪部分的,走遠些!”一旦有人這樣呵斥,立即就有禁衛舉刀張弓,隨時出手。
但畢竟能看到楊廣,就這樣放棄實在於心不甘。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當圍獵圍得正酣時,李盛再一次裝做尋找獵物的樣子,故意低頭在山林間亂闖,一邊慢慢接近楊廣的隊伍。就在禁衛們正要向他發出警告之時,他鑽進了一片小樹林中,正看見楊廣坐在一匹高大的紅鬃馬上,興沖沖地朝着他這個方向馳來……
李盛多想這時衝上去,一叉結果了狗賊的性命。
但他的前後都有緊緊防衛着的禁衛,前面有人開路,身邊有人護着,後面更多人跟隨,他不可能衝上前去。這時李盛看到楊廣,全身的血直往上衝。全家被拋屍街頭的慘劇在眼前浮現。那慘劇全是這個狗賊一手策劃的。李盛再也不敢猶豫了。這一刻,是他等待了多少年才得來的機會。於是,李盛張弓搭箭,瞄準楊廣的前胸,用盡全身之力,一箭射去!
帶着仇恨的箭,準確無誤地對着楊廣的胸部直射進去!楊廣驚叫一聲,一下栽倒在馬下。衛士們一聲驚呼:“抓刺客啊!——”
有的去救護楊廣,其餘大批的禁衛飛快地向李盛包抄過來。
從對方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可以看出,每一個禁衛大概都是武功超羣的。何況他們人多勢衆,看來今天唯一出路是逃出一條生路來。李盛舉起獵叉相迎,邊打邊退。禁衛們越聚越多,很快在整座小山腳下形成了包圍圈。
李盛拼盡全力抵抗,一時刀光劍影,鮮血橫流。他刺傷了幾名禁衛,自己身上也多處受傷。這時瞄準一個空擋,憑着一位獵人的長腿,拼命地逃跑。
禁衛們緊追不捨。
跑出一片樹林,忽然前面出現了一片光禿禿的石山,李盛也只好迅速地衝過去,再藏到遠處的森林裡去。他剛跑上那一片石頭山,目標便暴露無遺。忽然從左邊山坡上像蝗蟲般密集的箭,一齊向他射來。李盛左手握叉,右手握着一把劍,邊擋邊跑,還是中了兩箭,好在離得較遠,箭射在他的肩膀上,力度也不大,他順手拔掉箭,立時血流如注。
就像捉迷藏一樣,李盛邊跑邊躲藏,有時禁衛離他只有數十步之遙,情況非常危險。但在樹林裡,不便射箭,李盛好幾次死裡逃生。
四面都是軍士的喊聲。李盛知道搜山開始了。
這些軍士如果抓不到刺客,肯定要受到處罰。如果誰抓住了刺客或者擊斃了刺客,肯定將受重賞。於是人人爭先,個個賣力。從四面八方向李盛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這時太監總管傳太子口諭:“一定不要讓刺客逃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華山南部那一片山嶺上,本來一場打獵,變成了一場追殺刺客的場面。
這裡不是華山的主峰,山勢較爲平坦,如果禁衛將四面圍住,李盛是插翅難飛的。他躲進一片樹木茂密些的地段,讓自己稍稍喘息一會,再設法逃生。不過李盛心想,今天總算射中了楊廣那廝,出了一口惡氣。可惜他防備太森嚴,可惜距離太遠,要不然,定然要了他的狗命!
李盛並不知曉,楊廣是一個比猴子還精的人。他出宮打獵,身上穿上了兩層防身衣甲。李盛那一箭自然力發千鈞,但畢竟距離遙遠,箭只是穿過甲衣,進入皮肉,並未傷及楊廣的要害。
沒過多久,華山四周的交通要道全被軍士嚴密把守了,將過往男子一一盤查。
這樣,李盛自己反倒處於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了。他被逼上了絕路。
如果不迅速逃離包圍圈,不被發現也會被活活地餓死!
李盛想等天黑以後,再設法逃離。
他尋到一處山洞,藏進去,一來擋些風寒,二來便於監視動靜。
李盛又餓又冷又疲憊不堪,他伏在山洞口邊,全身發抖。
遠處傳來馬嘶聲、狗吠聲和吆喝聲。一聲聲像冷箭,直射他的心臟。
有一隻狗伏在洞口咆哮。
它惡狠狠的眼光盯着洞口,正要昂頭高叫,李盛拈弓搭箭,射中狗的胸口。他跳出去,又是一劍,將狗砍死。將正死着的狗拖進了洞來。熱熱的狗血汩汩地往外流。李盛顧不上許多了,撲下去,嘴對着狗的傷口處,大口大口地喝着狗血。
又割下幾塊狗肉,生生地往口裡填,大口大口地嚼着、吞嚥着。他感覺不到狗血的腥味,只感到一股甜也有點鹽的味道。李盛真的好傷感,自己簡直都成了一隻野獸了,竟然喝起生狗血,吃起生狗肉來!但立時感到自己飢餓感消失了,渾身有了勁兒。
天色暗下來,那些搜山的軍士居然不退去,看來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我李盛偏不能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活着,就有殺楊廣以報仇雪恨的希望!
縱使你楊廣佈下天羅地網,我李盛也要破網而出……
二十九、
李盛這時脫下了滲透鮮血的軍士服裝,又成了一個獵人打扮的人。他提起獵叉,綽上長劍,揹着弓箭,悄悄地往山下走去。趁着夜色,趁着這時軍士有些鬆懈的時刻,也許就可能如願以償地逃離羅網。
一個守在山路口的軍士發現有人影移動,便悄悄跟蹤而去。那軍士一看李盛身材高大,手握獵叉,認定就是那個行刺之人,他爲了搶頭功,想一個人將李盛捉拿。於是加快步伐,企圖迅速追上李盛,出奇不意將李盛擒拿。李盛從小練武,加上這些年上山打獵,無論聽力和眼力都是出衆的。這時他忽聽身後有人,轉頭一看,果有一個黑影追隨自己而來。於是,便鑽進一片樹林,急速地跑起來。
那軍士眼看到手的功勞不翼而飛,甚是氣惱,於是一邊窮追不捨,一邊大喊,“我發現刺客了,我發現刺客了!”在山坡下守哨的軍士聞訊,立即點燃了火把。併成羣結隊往軍士喊叫的方向追來。
立時山崗上火把齊燃,照得如同白晝。楊廣下令,如果實在找不到刺客,到時放火燒山,也要將這個刺客燒成灰燼,以雪心頭之恨!
李盛暴露了目標,又被那個禁衛窮追不捨,兩個人好像在山坡上競跑似的。李盛跑得快,但那個禁衛也不示弱。他知道決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就會被這個禁衛糾纏住,就會被後面追來的軍士圍成鐵桶相似。李盛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能硬往前跑,是死是活,全憑天意了。
一羣禁衛馬隊也隨之往這兒追來。
任你李盛快走如飛,也快不過戰馬!
軍士們激動起來了,總算髮現了這個刺客,看來他成了甕中之鱉。
眼看李盛萬分危急,在絕望之中,一個奇蹟出現了。
火光閃灼的山坡上,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馬嘶。
一匹高大雄健的野馬從山岡上奔跑而來,直朝着李盛奔跑而來!
李盛先是以爲追他的軍士就緊跟在身後,心想這下死無葬身之地了,他實在沒有了一絲力氣,忽然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刀劍沒有朝李盛砍下來,追他的軍士相隔還有數十步遠。李盛睜眼一看,那匹馬居然在李盛身邊站住了,它踢踏着四隻蹄子,轉過頭來聞了聞倒在地上的李盛,打了一個響鼻……
李盛心中一亮,這時終於想起來了,眼前從天而降的這匹馬,正是七年前在邊關的山坡上放走的那匹黑馬呀!哦,它是怎麼來到這兒的,這七年來它是怎麼活下來的?
李盛都來不及細想。這匹馬肯定認出了自己,要不然,它不會朝自己跑過來。它是來救自己的呀!李盛這時全身的熱血沸騰了,心中無比地激動,好像在危難之中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眼看軍士就要追上來了。
李盛飛身一躍,跨上了那匹從天飛來的駿馬。還沒等他發出命令,那馬狂嘶一聲,順着那條綿延的山道,箭一樣奔跑起來。
幾個持刀的軍士想擋住去路,那匹馬飛身躍起,猛虎一般硬闖過去。李盛順勢挺叉相迎。軍士趕緊往一邊閃過。待到醒過神來,那馬已經飛奔出包圍圈,向山下的官道飛奔。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隋宮的馬隊從後面緊追不捨,空中騰起黃色的煙塵。
但李盛坐下的馬奔跑如飛,不一會兒就將追擊的馬隊甩得遠遠的了。
不時有冷箭從後面射來。
李盛伏在馬背上,雙手緊緊揪住馬鬃,任憑黑馬飛奔。滾滾熱淚,還有鮮血,將馬的鬃毛都打溼了。
殺楊廣不成,差點斷送了自己一條性命。
多虧了這一匹好馬,使李盛逃離虎口。
那天晚上,黑馬可謂馬不停蹄,一口氣跑出數百里路程。
沒過幾天,北方大小城市,交通要道,都貼滿了抓捕李盛的通輯令。每一張通輯令上,都畫着李盛的畫像。
在一片陌生的樹林裡,馬累得實在跑不動了,李盛再也堅持不住,頭一暈,從馬背上栽倒在地。
那匹馬一直站立在李盛身邊,始終沒有離開。它在等待着小主人醒來……
主人還會騎上它的脊背嗎?還需要它嗎?
又飢又渴的黑馬茫然四顧,它在那裡慌亂地踢踏着被磨得又薄又麻木的蹄子,昂起高傲的頭,想仰天長嘯一聲,忽然打住,驚惶失措地瞪着前方。
在正前方,一個彪形大漢,全身盔甲,手握長器,大概是發現了樹林裡的響動,正朝它緩緩地走來。黑馬不由驚嘯一聲,那聲音感天動地,悽慘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