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兒子,沿着彎彎的山路走。從東往西,一直這麼走下去。
他們每走過一個山坳,都會停下來小憩。父子倆都會往東方張望一番。他們都沒有說什麼,他們心照不宣。他們的心中都好象拴着一根無形的線,越是往前走,似乎那根線便扯得越緊。尤其是李盛,有時甚至於有一種揪心的感覺。
早晨和傍晚,在山的那一頭,都會升起乳白色的炊煙。
那個燒炊人,是一個江西的女孩。竈堂裡的火光映着她紅樸樸的臉,臉上閃着細細的汗珠,眸子閃着亮亮的光波……
他們在那兒度過了一段不同尋常的日子。一旦離開了,彷彿有一種離開了家園的感覺。他們又一次無家可歸,再一次走上流浪之途。
他們往前走,走。
雨停了。秋日的陽光格外溫暖。雨後的青山像綠色的寫意畫,清新而幽深。這個時節,要是在北方,早已一片蒼黃,而江南卻依然是綠色如黛。山坡上時不時還能看到開放的鮮花,到了山腳下,會看到一棟一棟的農家院落,屋前還有一株一株的柿子樹。柿子熟了,紅燈籠似地密密地掛在綠葉叢中。路邊的樹林裡不時有麂子和兔子奔跑,有長尾雉撲愣着彩色的翅膀,飛不出多遠又落下去。那山的深處,一定有很多很多的野物。與北方不同的是,雖然這兒人煙同樣稀少,但山林中卻熱鬧非常,沒有北方的落寞和荒涼。
李邇昌本來身體剛剛康復,經過幾天的奔走,他的面容顯得極其憔悴。
李盛緊緊跟着父親,在每一個轉彎處,或者遇上懸崖和高坡,他都得格外小心,以防父親出什麼意外。
江西的山嶺已經靜靜地聳立於他們的身後。
離開焦家灣多遠了呢,大概有兩百多裡了吧。
他們在一座山頭停下來了。
他們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
——對門那一片山巒,綿延着,高低起伏,像一座綠色的屏幕,圍成一片偌大的盆地。山上古木參天,望不到邊際,盆地上僅遠處有零星的幾家房子。腳下的野生植物長得極其繁茂。
一條小河,清澈見底,潺潺地彎彎地流淌,後來他們知道這條河叫南川河。
這時在盆地西邊那一座山的頂樑上,一輪落日輝煌。他們彷彿這一生第一次看到太陽原來有這麼大,有這麼紅!整個天空都紅遍了,像沖天的大火在燃燒。樹林映紅了,農家小屋映紅了,小河的水映紅了,天空飛翔的鳥的翅膀映紅了,滿世界一遍彤紅。那山那水那村落,眼前所有的一切,深淺相疊,高低錯落。他們甚至懷疑是來到了人間仙境。
一陣清風吹過,李氏父子都感到了一種心情的愉悅,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
他們好像有一種找到了家園的感覺。
也許還有一種心中的牽掛未了,他們不想再遠離?
遠處山腳下的那一座農家小屋上空,有一縷飲煙升起來,像一條乳白色的飄帶,在林間縈繞……
兒子說:“爹,我們還要往前走嗎?”
父親說:“我們,我們不想往前走了啊!”
父子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就在這裡落腳吧!這兒就是我們的家了。”
這個地方,是湖南瀏陽的大瑤村。
因爲這父子倆的到來,將使大瑤名聞天下。
這是歷史的選擇。
也是人生的選擇。
是大瑤選擇了這父子倆,也是他們選擇了大瑤。
不久以後,在這人煙稀少的世外桃源,在那秀麗的青山之下,清澈的南川河岸,建起了一棟土磚茅屋。茅屋很小很矮,僅有兩間。靜靜聳立,如一塊黃色的碑,刻寫着一首無字的詩,在每一天的傍晚和清晨,吞吐着清風和月光,尤其是,升起一縷飲煙,乳白色的,溫暖的飲煙,千年不散。
父親說:“我們流浪了五六年,多次死裡逃生,現在終於有了一個家了!”
兒子說:“是,我們終於有了一個家了!”
父子倆接着是沉默。山一般沉默。
有了一個家,卻又感到無比地孤單和空落。李氏遭遇滅門慘禍的陰影,時常像蟲蟻,齧着他們的心臟。但終於死裡逃生,終於天高皇帝遠了,而且,他們也可以向世人表明,他們姓李。父親叫李邇昌,兒子叫李盛。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知道他們的真正來歷。朝廷內部紛爭,大概他們也早已忘了李渾還有血脈留存世間,在遠離京都數千裡的江南生存下來。這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自從這兩間茅屋建成後,沒過很多年,這一片盆地上,出現了稀稀落落的村舍,隨着村舍的增多,逐漸形成了一片不小的村落。
這就是瀏陽的大瑤村。
有一首約隱約現的山歌,從天邊遠遠地飄來,從歷史的縱深之處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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