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七復村長

有幾個戰士抱起了他們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前面。

這些小孩看到碧落時,咦了一聲,不知渠熊首領爲什麼會帶回這名大姐姐,當他們看到兩隻“白色蠶蛹”時,齊齊發出了驚呼聲,不知這個圓柱狀的物體是什麼玩意,那些孩子都圍着這倆白色蠶蛹,嘖嘖稱奇。

衆人一路前行,不多久,在前面轉了個彎,走到正門處,兩個身材高大的少年打開了鹿寨大門,村裡的老人、婦人和小孩全都擁出來迎接。

碧落看他們不論男女老少,都是一個樣子,不穿衣服或者穿很少的衣服,只是用一些麻布遮住了重要部位,常年裸露在外的皮膚,風吹日曬之下,變得又黑又皺,大部分族人長相雖說不上醜陋,但也有點像猿人之像,額頭高揚,顴骨高高凸起,兩隻眼睛深陷臉部之中,黑中帶紅的眼瞳,下巴用力往前突,像是要犁地一樣,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們咧開嘴笑時那兩排白到可以亮花眼的牙齒。

看到有些婦人赤裸着上半身,在部落當中走來走去,碧落頓時覺得臉色一紅,不敢再繼續看過去,心下暗想:果然是民風未開化之族,不知羞恥,如果那倆小鬼看到了,會不會不太好。

碧落望向那兩隻蠶蛹,此時已經被搬了下來,放在庭院中間,周圍站滿了小孩,好奇地打量着這兩隻人形圓柱體。

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小孩試着伸手去捅了一下身形較高的人形蠶蛹,嘭,沒有紮根的蠶蛹直挺挺往後倒。

另外一個小蠶蛹見狀,兩隻眼珠骨碌骨碌轉個不停,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跟着一起倒下去,猶豫了兩下,咚,最後還是往後倒去。

這會動的東西嚇得那些小孩哭喊着四散逃開。

“完成任務了?”有一個和渠熊長得很相似的年輕人看向了碧落,隨着他的這句話,其他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桐柏國公主。

四周的人慢慢圍了上來,裡一圈外一圈,將碧落圍得嚴嚴實實。

碧落是桐柏國的公主,伏據國王唯一的女兒,從小就像是被羣星簇擁的月亮,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一羣人亦步亦趨跟着,這使得她養成了一種永遠處世不驚的心態,如今被雷聲村的人團團圍住,她絲毫不覺膽怯,但心裡卻很不舒服,這些人這麼齊齊盯着她,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好像這些人將她看做了餐桌上的食物,每個人都準備好了刀叉,隨時開動。

紅衣裳女孩找到了渠熊,問:“你帶我們來這邊,到底有什麼目的?”

“請軒轅國的太子來,是爲了解開我們多年來被詛咒的封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雷聲村的族人全部往後轉,看向他們尊敬的年紀甚大的老族長。

這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拄着柺杖,在旁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在中間的族人自動往兩邊靠,讓出了一條路。

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短短十來步的路程,花了一盞茶時間,才走到碧落身前。

他高高瘦瘦,穿着白色長衣,束起了高高的髮髻,容顏蒼老,臉皮像失去了水分的乾枯樹皮,眼窩深陷,牙齒全都掉光了,上下脣往裡凹,長長的白鬍須垂到了胸口。

第一眼看過去,感覺至少有一百歲。

渠熊站在一邊,對他畢恭畢敬行禮,然後才向碧落介紹:“這是我們的七復老村長。”

“詛咒?”碧落完全不能理解,看這老頭應該不是野蠻人,在雷聲村中地位聲望卻非常高,就更覺詫異了,“我並不知道你們受到什麼詛咒,如果想要請我們幫忙,請您先放了我們。”

“高貴的客人遠道而來,熱情的天帝棄族又豈會怠慢呢?”他輕輕敲了敲柺杖,命令渠熊放人。

渠熊聽得懵懵懂懂,瞄了一眼碧落,一臉困惑:最初是你讓我捆綁住他們,現在又要我放了他們,到底搞什麼東西?

他先是解開捆綁碧落雙手的牛皮繩,接着帶着滿肚子的疑惑,像拎兩隻小雞一樣,一手一個,將黃泉和黃蓮拎到了中間。

“他們又是誰?”老族長問。這兩個一高一矮人形蠶蛹直直立在地上,只露出四隻眼睛在外,旁人看了只覺發笑。

“是姬正太子指定跟來的人。”渠熊恭敬回答。

“太好了,我還擔心數量不夠,天狗大人會很生氣,現在又多了兩個人,這下一定會很滿意的。”七復掐了掐手指,是吉象,頓時笑逐顏開。

“不用放開他們啦,將他們押入牢裡。”

“老村長,萬萬不可。”

“怎麼啦?”

“那些狕,似乎都很順從這個小孩,我擔心如果照顧不好他們,它們會反抗。”那個一直負責帶黃蓮的族人這時說。

“哦,竟然還有這等怪事,讓我看看這小孩到底是何方神聖。”七覆命渠熊解開黃蓮身上的綁帶。

“咦,怎麼要解開我們?”黃蓮看自己被解開,哥哥卻還是被綁得嚴嚴實實,很是不解。

“你還想繼續被裹住嗎?”碧落看着黃連說得這麼認真,哭笑不得。

“可是你們沒有把我哥哥鬆綁啊?”黃蓮認真地反問。

“那我幫不了你了。”碧落用略帶抱歉的口吻跟黃蓮說,其實這會兒她比誰都不想將黃泉鬆開:讓他多受點苦,挺好的。

渠熊聽不懂西陸的土話,問碧落:“你們,在說什麼。”

“我請你們要麼鬆開我哥哥,要麼也將我綁回去。”黃連對渠熊說,這會兒他說的是蠻語。

“將他哥也放了。”七復對渠熊揮揮手。

“我建議你綁手和綁嘴巴的地方不要鬆開,不然後果自負。”碧落見此事已成定局,這下真是覺得遺憾了。

“都鬆開,天帝多次告誡我們,要善意對待每位造訪的客人,這是我們之間高貴友誼的見證。”老村長又道,他說話語速很慢,聲音又很輕,卻有種不可質疑的威嚴。

“是。”這會兒渠熊不敢怠慢,一刀砍去,就在衆人皆以爲黃泉會被砍成兩段後,只見白光一閃,捆綁在黃泉身上的芭蕉葉全部被砍成爲兩段,一段段落在地上。

黃泉看那把長刀的刃口就對着自己臉部的中線,自己稍微動一下就會被傷到,連忙掛上了聖潔的笑容。

渠熊這一刀,看似隨隨便便劈過去,但是隻有修行者才知道這當中有多厲害,既不能傷到黃泉半分,又要將芭蕉葉砍斷,這對出刀人的出刀要求十分高,倘若力度大一點,黃泉必然會受傷,而倘若力度小一點,又不能砍斷這些芭蕉葉,實在必須要將力度拿捏到妙到毫巔才行。

“好刀法。”碧落看了,不由得驚讚出來,她自問沒有辦法做到像渠熊這般,將一把長刀使得出神入化。

就在這時,外面發生了一陣騷亂,碧落正想要出去看個究竟,大門後面的人全部散開了,一隻毛色純潔到沒有一點瑕疵的雙翅白馬邁着矯健的步伐,從容走了進來。

它先是走到黃蓮身邊,頎長的脖子彎了下來,和小男孩親熱一番,才又踏着小碎步,滴答滴答,優雅走回碧落身邊。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駁?”老村長眯着雙眼,盯着這頭神駿的白馬。

“駁,這不是天馬嗎?”碧落轉過臉去看身邊這匹健壯的神獸,想起黃蓮曾經說過它會進化的,好像有一絲明白過來了,“這是黃小蓮的寵物,暫時讓我幫他照顧。”碧落還無法確認這隻天馬的主人到底是誰,不過它和黃連如此親密,暫且相信是他的。

“不,歡歡現在是碧落姐姐的寵物。”黃小蓮仰着腦袋,一臉倔強地說,“我說將歡歡送給碧落姐姐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

“呵呵,不管是誰的,能夠擁有世上獨一無二的神獸駁,足以說明了你們高貴的身份,尊敬的客人,請接受來自天帝棄族的熱情款待吧。”

“這真的是駁嗎?”碧落驚訝極了。

她以前多次出入巫之聯盟的神獸廳,廳內展示了許多神獸圖像,都是歷年來各位大巫師馴服的坐騎,當中不乏麒麟、朱雀這等神獸,當中有幾幅圖像,有字無圖,是這些大巫師想收服卻收服不了的對象,當中就有駁。

傳言駁曾與萬龍之祖燭龍大戰三天三夜不落下風,喜愛與獅虎搏鬥,每戰必勝,它最喜歡吃這些獸族的心臟,哪個獸族知道自己一旦遇上了駁,必死無疑,因此遠遠聽聞它的動靜,便逃之夭夭。

絕對俊美的外形,兇殘至極的性子,這就是駁在獸族心目中的形象。

七復咧開嘴笑了,露出了兩排牙牀:“請您摸一摸它的腦袋,看看是不是有一個小小的肉芽.......”碧落依言而行,伸手去觸摸這頭神獸的頭部,果然被長白毛掩藏着的地方,有一個小小凸起的尖角,假以時日,必定會長出個鋒利的尖角,七復眯着眼睛,繼續說:“再請您撥開它腳掌上的毛。”碧落又按他說的去做,撥開左前蹄上那長長的白毛,露出個碩大的虎爪來。

“所以,它真的是駁?”這個長相和傳聞中的一樣,不由得碧落不去相信。

“當然,這隻駁現在還只是幼年期,要等到它完全成長,恐怕還要上千年時光。”七復娓娓而談。

碧落此時已完全相信七復的話,這隻被喚作歡歡的神獸,不是天馬而是駁,世間稀有的物種,整個山海大陸不會超過五隻,是比龍族還要稀少的存在。

至於駁要一千年後才進入成熟期,碧落根本不在意,即使是幼年期,用來當坐騎絕對夠用了。

她只是想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這麼多年來,巫之聯盟的前輩們一直想要卻無法要到的神獸就這麼讓自己擁有了,還是不費任何功夫,就這麼白白得來的,要是傳回巫之聯盟,恐怕要把那些至神先賢們活活逼瘋。

碧落又將目光看向了黃泉倆兄弟,一個在低着頭撓頭髮,一個舉起腦袋四處看,眼神裡寫滿了好奇。

這倆人到底什麼來歷?碧落心裡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開,反而更深了,不過如今更加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們的來頭絕對不簡單。

七復看對方俱不言語,以爲他們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恭維,哈哈一笑,向他們發出了邀請:“尊貴的客人從遠方來,一路風塵僕僕,且允許我們這些天帝棄族展現我們的熱情,請到屋裡來,我們將會奉上最好的食物,最好的酒水。”

“哈哈,是的,來者是客,豈可怠慢。”就在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從鹿寨外響起。

衆人循聲往外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柵欄以外圍滿了各村落的族人,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他們手持武器,個個凶神惡煞,目露兇光,看樣子恨不得要生吞活剝了雷聲村的族人。

碧落的嘴角微微上揚:這下有熱鬧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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