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乃徐州首府,刺史治所,是以城池廣大。
其外城周長足有十二里半,即便以曹操的軍勢,也不可能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只能堵住幾座城門,封死交通要道。
其餘次要方向,則挖掘長壕,堆積土牆,輔以少量守兵聊作警戒。
這樣的封鎖,雖能封禁大軍出入,卻很難擋住單個強者。
歐陽靖與呂玲綺同乘一騎,仗赤兔馬快,神速穿越曹軍外圍封鎖,一路斬殺數十哨探,沒有驚動曹操大軍,無驚無險回到了下邳南門外。
下邳南門城樓,建築皆爲白色,是以又稱……白門樓。
歐陽靖駐馬白門樓下,擡首一看這充滿了不祥意味的城樓,對與他同乘一騎,單手抱着他雄腰,將玲瓏有致的嬌軀貼在他背上的呂玲綺說道:“回頭命人把這城樓漆成紅色。”
“嗯?”呂玲綺眨了眨眼,不解地嗯了一聲。
“紅色喜慶。”歐陽靖淡淡道。
呂玲綺抿了抿嘴,輕聲道:“遵命,父親大人。”
父親大人……
歐陽靖嘴角微微抽搐,乾咳一聲,說道:“私下無人時,別叫我父親,叫我歐陽便是。”
呂玲綺表示反對:“那可不行。萬一隔牆有耳呢?”
歐陽靖無語,心說這實在太尷尬了。要我扮呂布可以,可要我對着這麼大一個女兒,實在有些吃不消啊!
他暗下決心:“得趕快消化掉呂布留下的那道罡氣,掌握變幻形貌的能力。這樣至少在私下裡,就不用頂着呂布的身形相貌,與呂玲綺相處了。可憐我至今童子功還在,怎麼就有人叫我父親大人了?還是這麼一位大美人……”
最關鍵的是,這位大美人,還是他那位便宜“岳父”,許給他的妻子來着。
這時,城頭守夜的戍卒,已發現了城下有人。
一名戍卒當即大喝一聲:“城下何人?”
說話間,朝歐陽靖和呂玲綺所在方位,拋出一個火把。
待那旋轉下落的火把,凌空照亮了歐陽靖和呂玲綺,城頭戍卒先是瞪大雙眼,接着一臉驚喜地說道:“是主公和大小姐!快開城門,主公和大小姐回來啦!將軍,高將軍,主公和大小姐回來啦!”
很快,城頭便沸騰起來,陣陣喧譁聲中,緊閉的城門緩緩開啓,一員將領帶着十餘親騎呼嘯而出,疾馳至歐陽靖前方,翻身落馬,單膝跪地,沉聲道:“末將拜見主公!拜見大小姐。末將迎接來迎,請主公恕罪!”
這將領參拜時,呂玲綺將櫻脣湊至歐陽靖耳邊,小聲說道:“他是中郎將高順,父親大人麾下最忠誠的悍將。”
高順?
歐陽靖雙眼微微一眯,笑道:“將軍何罪之有?速速請起。夜涼風重,我們還是趕快進城吧。”
高順應了聲是,起身躍上馬背。待歐陽靖催動赤兔,往城門行去時,高順亦撥轉馬頭,落後他半個馬身,沉默隨行。
高順這個人,爲將清白、沉默寡言,但出言必中,每每都能切中要害,屢進良諫,可惜不被呂布接納——呂布自己都知道,高順是個極純粹的忠臣,可性格上的弱點,還是令呂布難以完全信賴高順。
呂布只信自己的親戚,比如魏續。
他經常奪下高順“陷陣營”的指揮權,交給魏續統帥。可是真要打仗的時候,又不能不依靠高順,因爲只有高順,才能帶着陷陣營打出漂亮的勝仗。
而戰爭一結束,呂布就又奪下高順的兵權,再次交給魏續這個未來的叛徒……
前世讀三國時,歐陽靖就時常感慨,呂布麾下其實並不是沒有能人,只是他性格缺陷太大,手下有人才,卻不能盡用其才。
現在嘛,歐陽靖自己做了呂布,當然就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進城後,在城門關閉的吱呀聲中,歐陽靖淡淡問道:“高將軍,今日曹賊攻勢如何?”
高將軍?
對於歐陽靖的稱呼,高順略覺詫異。
呂布爲人狂傲,只以武力論英雄。
高順雖帶得好兵,打得勝仗,但個人武力並不出衆,性格又古板嚴肅,常說些逆耳忠言,在呂布面前很不討喜。因此呂布平時都直呼高順姓名,很少對他以禮相待。
今天卻是爲何這般客氣了?
心中雖有些詫異,但高順並未多想——他是極純粹的忠臣,便是在心中,也不會隨意揣摩、置疑主公,有什麼諫言,他只會當面說出來。
“察覺主公出城後,曹賊曾遣劉備蟻附攻城。劉備並未傾盡全力,關、張二將皆未出陣,只以雜兵佯攻半個時辰,便草草收兵。”
“哦?”歐陽靖擡手摸了摸下巴,問道:“高將軍,以你之見,曹操爲何不趁我出城,遣大軍狂攻,反要驅使劉備,白白浪費這個大好機會?”
高順道:“依末將愚見,曹操以爲只要將主公拿下,則下邳不攻自破,故此不願白白損耗兵力,攻打下邳堅城。派遣劉備,則是爲了消耗劉備——曹操目前雖與劉備聯軍作戰,但劉備梟雄,深沉有遠略,不甘人下。曹操不想看到他壯大,對自己構成威脅,是以派他攻打堅城,以作消耗。但劉備又豈甘被人利用?是以只派雜兵,佯攻作戲便罷。”
說到這裡,高順忍不住開口勸諫:“主公,袁術國賊也,建僞朝,自立僞帝,大逆不道,爲天下人不齒。主公乃大漢奮武將軍、溫侯,豈能與袁術這聲名狼藉、大逆之賊聯姻?
“再者,主公今日帶大小姐單騎出城,身涉險地,萬一有個閃失……順素知主公神勇,但匹夫之勇不足爲恃,曹軍勢衆,又不乏猛將驍銳,主公萬一不幸……”
歐陽靖聽到這裡,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心說難怪呂布明知高順忠誠,卻仍然不喜歡他。因爲這高順說話實在太耿直,太不中聽了——
什麼叫匹夫之勇不足爲恃?不知道呂布素以武勇自傲嗎?
什麼又叫萬一有個閃失、萬一不幸?這不是在詛咒呂布嗎?
進諫也得講究一下語言藝術,否則遇上心胸寬廣的主公還好,遇上呂布這種狂傲自矜的,就只會被打入冷宮,不得重用了。
“好在我並不是呂布!”歐陽靖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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