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地面的巨大蓮藕,已有六十多丈長,但這只是小部分,還有很大一部分埋在地下。
而在這段六十多丈長的蓮藕上面,已經出現了十多隻半成形的“哪吒”。
還有一些藕節上面並沒有哪吒。
不過從那些藕節上面遺留的痕跡看來,當是上面的結出的哪吒已經成熟脫離,並且死在了之前的戰鬥中。
殺戮魔女繼續以大蛇四天王之“乾枯大地”的力量,翻騰着地下深處的泥土,將那巨大蓮藕不斷擡升出地面。
足足過了一刻鐘,整隻巨大蓮藕,方纔徹底浮出地面。
那是一根足有一千多丈長,彷彿蚊香一般的環形巨藕。
整根環形巨藕,足有五百餘藕節。其中近四百根藕節上,都長着一隻尚未成形的哪吒。
而在環形巨藕中間位置,躺着一條斷掉的赤足小腿。
那條小腿齊膝而斷,膚色蒼白,已沒有了半點生機。
腿上有着數十條創口,條條皮開肉綻、深可見骨。透過傷口,可見其腿骨晶瑩如玉,上有玄奇神紋,予人一種堅不可摧、萬古不朽的神聖感覺。
而那條巨藕,便正是自小腿膝部斷裂處生出!
“一條斷腿……長出了一條千丈巨藕,每根藕節上面,還長着一隻哪吒……”
小龍女一手環胸,一手託着下巴,喃喃道:“難道……這條斷腿,正是三壇海會大神,哪吒三太子的小腿?”
“很有可能。”
羽衣狐看看那條斷腿,再看看那近四百隻未成形的哪吒,輕聲道:“冰肌玉骨、天生神紋,正是神魔之腿。可惜,其中神力,已盡數消耗在了生出那巨藕,以及哪吒們之中,腿上已無神力殘餘……”
歐陽靖道:“更重要的是,那條巨藕,以及藕上的哪吒們,皆被異種能量污染。其氣息既生機勃勃,又死氣沉沉,既靈氣盎然,又魔氣污濁,種種截然相反、彼此對衝的力量,已徹底雜糅在一起,不分彼此……這種變異怪物,對我們來說,毫無價值可言。”
若非如此,那些“藕哪吒”,本可如天材地寶一般,拿來煉丹入藥,增加修爲。
羽衣狐嘆了口氣:“是啊,斷腿也好,巨藕也罷,包括那些藕上哪吒,都已經廢了……”
小龍女道:“毀了它們吧,留着怕會變成禍害。”
說罷,她擡手一指,發出一道劍氣,射向一隻未成形的哪吒。
成熟的“哪吒”戰力極強,而藕上未成形的哪吒,卻毫無還手之力,連聲慘叫都沒發出,便給小龍女那道劍氣,連身下一節巨藕一併絞成碎片。
歐陽靖、刀妹、丁蟹亦隨之出手。羽衣狐亦催動四尊戰儡,摧毀巨藕、哪吒。
轟轟轟……
片刻轟鳴之後,千丈巨藕,連同近四百隻未形成的哪吒,統統化成了碎片。唯餘那條已毫無神力、傷痕累累的斷腿,靜靜躺在泥土之中。
那斷腿雖已沒有半分靈力,但其堅韌超乎想象。
不但神紋玉骨堅不可摧,連皮肉都極其堅韌。小龍女的劍氣斬上去,只能發出聲聲脆響,爆出道道火星。歐陽靖的神雷、殺戮魔女的烈焰、颶風,亦傷不了其皮肉分毫。
歐陽靖嘆道:“皮膚都能抵擋六星高階級別的攻擊……真不知如此堅韌的神魔之腿,究竟是被什麼樣的存在,砍得傷痕累累、皮開肉綻,乃至齊膝斬落下來的。”
“唉,瞧這條斷腿的慘狀,小哪吒怕是已經死了。”丁蟹亦是深深一嘆:“只是不知道,他的斷腿,爲何會落到了五莊觀中……”
衆人感慨一陣,離開此地,繼續前行。
臨走之前,歐陽靖輕輕一腳跺地,地面緩緩沉陷,帶着那條哪吒斷腿,沒入地下。
前行幾步,小龍女忽然開口:“羽衣狐,五莊觀已經破滅成這模樣,又有‘異種氣息’污染,連哪吒斷腿都遭了污染,生出那般詭異變化……你這一趟,怕是難找到什麼機緣了。”
羽衣狐微笑道:“所謂機緣,本來就講究運道。若找不到什麼機緣,也只能怪我自己運道不好。話說回來,即使這一趟五莊觀之行,找不到任何機緣,單是看到那具時空亂流中的女屍,以及哪吒的斷腿,便已不虛此行了。”
“哦?”小龍女纖眉一揚:“此言何意?”
羽衣狐回首,笑看了小龍女一眼,“龍女姐姐何必裝糊塗呢?我可不信,你們從前未曾遇上過類似的情況。要不然,之前降臨時,你們爲何對五莊觀的詭異,毫無驚訝之情?”
小龍女不答反問:“這麼說,你也早就遭遇過類似的情形了?”
羽衣狐大方承認:“我去過已經徹底毀滅的高天原,看到了天照、月讀、須佐的屍身,還找到了被斬下所有首級的八歧大蛇。我還去過軒轅墓,得到了黃帝所鑄的一尊寶鼎。
“在高天原和軒轅墓,我還看到了難以計數的魔怪屍身,甚至被鎮壓至死的奇異魔神。龍女姐姐,你們應該也到過類似的地方,看過類似的情形吧?
“所以你們纔會對五莊觀的毀滅毫不驚奇,看到哪吒斷腿,亦毫不動容。”
小龍女沉默一陣,道:“所以呢?”
“所以……”羽衣狐微笑道:“看到這種種遺蹟後,你們對於輪迴殿存在的意義,應該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吧?”
小龍女道:“是又如何?”
“這樣的話,龍女姐姐應該能明白,我爲何會說,即使此行一無所獲,單看到時空亂流中的女屍,以及哪吒斷腿,便已不虛此行了。”
羽衣狐收斂笑容,緩緩道:“那女屍,當是一尊與月亮相關的神祇,不是嫦娥仙子,便是望舒星君。五莊觀滅,月神殞落,哪吒斷臂……再結合之前所見之毀滅的高天原、軒轅墓,種種證據,莫不表明,‘真實存在’的天地之間,曾發生過一場翻天覆地的神魔之戰。
“這場神魔之戰,波及極廣。不但東方天庭,以及各種神仙聖地遭遇大劫,日本神話中,諸神所居的高天原,亦在大劫中破滅。而西方諸神,想來也沒有逃過這場劫難。
“此劫當並非我們宇宙各方勢力之間的內戰,而是來自‘宇外’。因爲我所見的魔怪、魔神,從未在任何神話中出現過,倒是一些科幻作品中,有過類似的外星侵略者的形象。
“所以我推測,輪迴殿,當是我們宇宙中,一些戰後殘存的大神,建立起的練兵之地。其目的,便是培養新生神魔,抵禦宇外侵略者。
“龍女姐姐當知,輪迴者一旦晉升七星,便會自輪迴殿消失。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一些輪迴者認爲,晉升七星的輪迴者,是去了更高層次的輪迴空間冒險,也有輪迴者持悲觀論點,認爲神魔級的輪迴者是被輪迴殿收割了,但我並不這樣認爲。
“我以爲,七星級別的輪迴者,當是去了‘真實存在’的世界,對抗宇外入侵的魔怪、魔神。我們將來,若能成就七星,恐怕也是一樣。”
聽完羽衣狐這番話,小龍女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聽你的意思……似乎是認爲,我們所處的各個輪迴世界,乃是虛假的?那照你這樣說,你和我,豈不也是虛假的?要知道,你我本都是輪迴世界土著,甚至是小說、動漫裡的人物呢。”
羽衣狐輕笑一聲,道:“倘若我們一直未曾脫離原本出身的世界,那麼恐怕一直到死,我們都是‘虛假’的。但既然已跳出了本身的世界,來到了輪迴殿中,那麼我們應當早已‘化虛爲實’。
“正所謂,我思,故我在。即便我們只是若‘黑客帝國’母體之中,一段程序般的存在,有了自我意識,能認清自身的處境,我們便也是真實不虛的存在。”
“說得好!”小龍女拊掌輕笑:“看來你思考過很多。”
羽衣狐笑嘆:“不思考不行啊,我們可不像普通輪迴者一樣,來自現實世界。我們……只是現實世界中,小說、動漫裡的人物呢。”
“現實世界嗎?”小龍女微微一笑:“所謂的現實世界,真的便是‘現實世界’嗎?若真是現實世界,那麼哪吒、鎮元大仙同樣只是現實世界中,文學作品裡的存在。高天原諸神,亦只是現實世界中,人類幻想的神話存在。
“若那方世界爲現實,諸仙神的存在,又是什麼?虛構出來的人物?幻想中的存在?”
“這……”羽衣狐一怔,沉吟一陣,搖頭道:“我不知道。龍女姐姐對此可有想法?”
“你不知道,我呢,其實也不清楚。”
小龍女喟嘆一聲:“人在輪迴,真與假,當真難以分辨。我們能做的,只有不斷地變強,直到登臨神位,然後前往更高的層次,去驗證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羽衣狐道:“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相視一笑,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模樣。
不過……
作爲旁觀者的歐陽靖、刀妹、丁蟹,以及殺戮魔女,卻都敏銳地感知到,這兩個女人,根本就是笑裡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