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開時,只是一片山間禪林的大石寺淨土,如今已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這是一座以鋼鐵和黑曜石鑄起的雄城,城池高達十丈。
一條二十丈寬的護城河,環繞在城池四面。護城河水,乃是開渠引去的冥河水。
歐陽靖等人乘坐的混亂之船,通過從冥河干流上開鑿的河渠,直抵城門前的碼頭。
寬闊的碼頭上,一千全副武裝、猙獰魁梧的大惡魔,正排着整齊的隊列在此迎候。
當歐陽靖等人下船登岸,剛剛踏足碼頭時,那一千大惡魔,轟然單膝跪地,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呼喝:“恭迎佛婿!”
歐陽靖一怔,訕笑道:“用不着搞這麼大陣勢吧?”
“要的要的!”
一尊身高兩米八,額生虯曲牛角的球形大漢,哈哈大笑着迎了過來:“歐陽公子,別來無恙?龍姑娘、刀姑娘、丁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看着這尊肉山一般球形大漢,看着他大笑時露出的,滿口鋸齒般的獠牙,歐陽靖眼角微微一跳,試探性地問道:“安老闆?”
那胖子笑得鼻孔裡都噴了黑煙與火星:“哎呀,歐陽公子居然還記得安某人,安某人真真不勝榮幸啊!”
“……”
歐陽靖訕笑兩聲,與小龍女、刀妹、丁蟹上前,與安隆見禮。
“安老闆,你不是在費倫大陸做生意嗎?怎回到深淵了?”
“說來也巧。我今天回來述職,順便聆聽石大哥教誨,剛好就聽說你們來了。本來我是想去接你們的,不過石大哥已經派了祝大姐去接你們,那我就只好來碼頭迎你們了。”
“安老闆有心了。”
“對了,歐陽公子,我這趟回來,帶回了一百多個精靈妹子。雖然胸小了點,但腿長腰細屁股翹,皮膚更是水靈靈……你若有興趣,待會兒見過石大哥,我挑幾個最好的給你?”
“呃,多謝安老闆,好意心領……”
寒喧幾句,安隆與祝玉妍帶着歐陽靖四人離開碼頭,在一千大惡魔前呼後擁之下,行過一條架在護城河上的石橋,走進十米高的巨大城門,進入了城池之中。
城池內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城外是標準的深淵環境。
大地一片荒涼。酷熱、嚴寒、毒沼等各種極端環境交相混雜,植被稀疏且都是魔化的嗜血植物。遊蕩在荒野中的魔化動物,與野生的惡魔彼此廝殺,互相吞噬,無一刻安寧。
而城內,卻沐浴着陽光般溫暖舒適的鎏金佛光,隨處可見枝葉茂繁的綠色植物,泥土亦芬芳肥沃,看上去與主物質的人間毫無區別,自然環境甚至更加優越。
城中街道寬敞乾淨,鋪設着裁切整齊的黑曜石板。建築井井有條,規劃嚴整,無一絲混亂之感。
城中酒店、商鋪、青樓……一應俱全。
酒店外,有打扮成店小二的大惡魔殷勤招待;店鋪裡,有形形色色的惡魔討價還價;青樓上,有媚骨天成的媚魔,甚至土著人類、精靈女子紅袖招搖,嬌呼攬客……
倘若有外人來到這裡,必然不敢相信,這竟會是一位惡魔大君的城池。
因城中的格局,簡直比秩序的魔鬼還要整潔有序。
城池的環境,無論是建築環境,還是人文環境,顯然有悖於深淵的混亂法則。
不過……深淵的法則是極致的混亂,而極致的混亂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混亂中出現秩序,邪惡中出現善良,都是深淵混亂法則所容許的。
只要石之軒不將“秩序”,推廣到這座城池之外,不試圖將這一整層位面,都納入秩序掌控,那麼他就不會受到深淵法則的敵視,亦不會被深淵意志拋棄。
事實上,即使石之軒想,他也做不到。
他的力量,只夠維持這座淨土城池的秩序。
這座城池之外,即使是由大唐遺民們建立、統治的領地,混亂仍然佔據着主流。
上層惡魔因爲石之軒的佛法保持着理智。
遺民們的百萬惡魔子嗣,以及百萬被渡化洗腦的中、高階惡魔,也有着理智與秩序。
但他們奴役的低、中階惡魔,都是些沒腦子的混亂逗逼。野外的魔物,以及野生的惡魔,更是一片混亂。
“這深淵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到處都是些不要命的瘋子。歐陽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這些遺民,也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回到淨土,聽石大哥講經幾日。如此才能保持理智,抵禦深淵侵蝕。若超過一年沒聽石大哥講經,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頭腦混亂的瘋子……”
一路閒聊遊覽着,衆人漸漸深入城中,來到了城市核心,原大石寺所在。
一老一少兩個僧人,正站在大石寺山門外,等着歐陽靖一行到來。
遠遠看到那兩個僧人,歐陽靖不禁一樂,都是熟人啊!
那年老的僧人,一臉慈悲模樣,正是在倩女幽魂世界,被石之軒順手抓走的普渡慈航。
而那少年僧人,雖額生犄角,眼爲豎瞳,裸露在外的皮膚,包括臉上,都佈滿密密麻麻的銀白鱗片,但觀其五官,正是睽違多年的徐子陵。
“慈航大師,子陵兄弟,久違了!”
隔得老遠,歐陽靖便擡起手來,笑呵呵地向二人打着招呼。
普渡慈航、徐子陵連忙迎出,與歐陽靖四人見禮。
一番見禮,寒喧幾句,普渡慈航、徐子陵將歐陽靖四人,以及安隆、祝玉妍迎入寺內,帶着他們往大雄寶殿行去。
大石寺內,景色與城中又有不同。
寺內仍保持着禪林模樣,寺中僧侶,也勉強保持着人形,只是要麼生出犄角,要麼多條尾巴,要麼有一對翅膀。
但比起外面那些徹底變成了惡魔的遺民要好上不少。
見歐陽靖等人好奇地看着那些做功課的僧侶,徐子陵笑道:“這些僧侶,包括我,只能在大石寺內,在家師佛光之下,方能勉強保持人形。一旦離開大石寺,即使還在城中,也要原形畢露。”
徐子陵隨石之軒學佛,如今不但是石佛座下“護法天龍”,還是石之軒的親傳弟子。
算起來,石之軒曾經的兩位親傳弟子侯希白與楊虛彥,都已經不在了。侯希白被輪迴者擄走,不知是被擄去做了兔爺,還是被煉成了戰傀。而楊虛彥,則早就死在輪迴者手下。
現在石之軒座下弟子,就只得徐子陵一人,頗得了幾分石之軒真傳。
以歐陽靖觀之,徐子陵的氣息,已達到了六星初階,不比祝玉妍、安隆遜色。
而之前見到的,遺民們變化的大惡魔,也皆是四星以上的強者——三十萬遺民,皆或多或少,得到了大唐世界的遺惠。即使從前只是普通人,變成惡魔後,也是四星起步的實力。
而從前的武林高手們,基本有着五星以上的實力。
至於祝玉妍、安隆這等從前的宗師級高手,更有着六星級的實力。
不過要說石之軒座下誰最厲害,還是要屬千年蜈蚣精普渡慈航。
甚至在這佛國之中,唯一完全沒有半點惡魔特徵,看上去像個純粹的人類的,也只有普渡慈航一人。
然而他是妖怪,人形只是軀殼。他若願意,也可以變化成惡魔模樣。
走過重重殿堂,歐陽靖一行來到了大雄寶殿前。
着一襲月白僧袍,英俊瀟灑、寶相莊嚴的石之軒,正在寶殿門前,含笑相迎。
見到石之軒,歐陽靖連忙上前兩步,大禮參拜:“拜見岳父大人!”
小龍女、刀妹、丁蟹也上前致禮:“拜見石佛。”
“哈哈哈,賢婿免禮,龍姑娘、刀姑娘、丁先生,衆位都請免禮!”
石之軒大笑着,將歐陽靖扶起,笑道:“賢婿,青璇何在?”
“呃……青璇沒來。”
石之軒又問:“我那乖孫呢?”
歐陽靖汗顏:“那個,那個……尚未出世……”
“尚未出世?”石之軒皺了皺眉,旋又關切問道:“可是因爲青璇有孕在身,所以纔沒帶她來此?”
“呃……”歐陽靖一臉糾結,不知該如何回答。
“嗯?”石之軒眼神一冷,森然道:“賢婿,老實交待,你與青璇,究竟是否有了子女?”
“還,還沒有……”
“沒有?”石之軒冷哼一聲,眼神凌厲,迫視歐陽靖:“上次分別時,我是如何叮囑的?你又是如何答應的?你敢食言而肥?”
“這個……”
歐陽靖求助一般,將視線投向隊友們。
然而小龍女揹着雙手,吹着口哨,假裝四處看風景。刀妹眼觀鼻,鼻觀心,不與歐陽靖對視。丁蟹乾脆咧着嘴,笑得那叫一個沒心沒肺、幸災樂禍。
“哼!”石之軒怒哼,冷冷道:“把青璇帶來。否則,休怪爲父無情,把爾等驅逐出去!”
“啊?”歐陽靖一呆,沒想到石之軒居然說翻臉就翻臉。
小龍女、刀妹、丁蟹也不再作置身事外、興災樂禍之態,一個個拿眼瞪着歐陽靖,以眼神催促他趕緊想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石之軒精神有點小毛病。他若翻臉,那恐怕還真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