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鋪內。
“!”
毫無預兆地,木森的瞳孔微縮,下意識的低下頭,向着自己的手看去。
在昏黃的油燈之下,小指之上,無人可見的細紅絲線緊繃着,劇烈地顫抖着,上面反『射』着斷斷續續的光澤,好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拖拽着,彷彿下一秒就會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小指劇烈地顫抖着,慘白的皮膚之上,被勒出了鮮紅的痕跡,並且還在逐漸加深。
???
什麼???
木森的眼底掠過驚駭的『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連上次失敗之時,他都沒有見過這的情形——不是單純的力量消散,細線崩解,在之外似乎還有着某更爲恐怖的力量,似乎能反過來影響到他本人!
木森猛地扭過頭,驚疑未地看向不遠處的少女。
對方仍在昏『迷』之,頭顱低垂着,一動不動地靠在櫃檯前,看上去纖細脆弱,毫無任何反擊的能力。
爲什麼會這?!
與此同時,在介於現實與夢境的虛幻空間內。
“……”
巫燭動作微微一頓,蒼白的指尖捏着只驚恐掙動的蟲子,距離將它徹底碾滅只剩毫釐之差。
他扭過頭,向着靠在櫃檯前的溫簡言看去:
“爲什麼?”
“請您相信我,我留着它是有原的!”
溫簡言撐着櫃檯,站起身來。
他的語速很快,在說話時,仍然死死地盯着巫燭的動作,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就把它徹底碾死,“我做的一切,爲的都是順利登上五樓,完您的任務,一切只是權宜之計!”
巫燭垂下眼,金『色』的眼珠裡跳躍着燭火的光澤:“所以,你知道它的用途,對麼?”
溫簡言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背後潛藏着的危險,但是,箭在弦上,溫簡言只能順着說下去,他不得不硬着頭皮承認道:“是的。”
巫燭站在原地沒動,漫不經心地捻動着只脆弱的蜘蛛,用平靜的語調問:“你之後又準備如何處理它呢,嗯?”
來了。
溫簡言心下一沉。
答案當然是:利用夢魘直播間來解決。
但是,這卻是溫簡言絕對不能告訴巫燭的,如果對方得知了這一點,麼,他夢魘之間的交易就會暴『露』,自己這場危險的雙面間諜遊戲就會徹底宣告失敗,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本就岌岌可危,尤其在溫簡言還是個兩面派的前提下。
至於些暫時尚未被對方清晰掌控的慾念,全都過於原始而野蠻,『性』與食慾牢牢綁,並不溫暖,也絕不純粹,反而由於體的邪惡『性』質,而顯得格外黑暗,充滿了極強的暴力『性』質,一旦真的被某惡欲催化,激發,讓對方“認識”到了滿足的方式,麼,他先前下的惡果,必然會以一超越人類承受能力的恐怖方式爆發。
溫簡言不確自己是否能承受這個代價。
與此相比……死亡甚至都會爲一個更好的選擇。
利用雙方的認知差距,溫簡言只是勉強騙取了些許虛假的“平等”,但是,這的平等是建立在脆弱失衡的力量關係之上的,這極不穩的關係,幾乎隨時可以破裂。
就像是單薄脆弱的冰層之下,下方翻滾着足以將他吞噬殆盡的滾熱岩漿,一旦失足,必萬劫不復。
不得不說,雖然巫燭在某些方面的認知貧乏淺薄到了極點,但是,在一些十分關鍵的問題上,卻有着野獸般敏銳的直覺。
巫燭夢魘,雖然對立但卻同恐怖,想要同時玩弄兩個龐然大物,他之後恐怕還是要更爲小心纔是。
只不過短短几瞬,溫簡言就調整好了自己突然紊『亂』的心跳。
他擡起眼,向着對方看去,條理清晰地分析着:
“每一層樓的難度增加太多了,僅僅只是到二樓,危險難度就已經增加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我的前任隊友雖然勉強熬過了幾波攻擊,靠着一絲運氣沒有團滅,但隊伍的力量基本上也到了被耗盡的邊緣,在第三層他們困在一起,我的功率會很低。”
他用極冷靜,近乎殘酷的語氣說道。
“利用這個播的能力,我能暫時獲取對方的信任,利用這個,我就能撐過第三層。”
也就是說,溫簡言準備暫時加入橘子糖小隊,將其作爲他在第三層使用的炮灰。
“你不擔心反過來了他們的工具?”
巫燭站在原地,注視着溫簡言。
油燈燃燒着,微弱的光線照亮了他這張過分完美的人類皮相,很容易讓人遺忘,在這張看似平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一個怎詭異的存在。
“他們捨不得的。”溫簡言微笑了一下。
在說這句話時,他的態度遊刃有餘到近乎傲慢,眉眼平靜,深處藏着一點意味深的蠱『惑』意味,“我的價值很,當炮灰太浪費了,這一點他們很快就會白。”
剎間,巫燭的眸光一動,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他繼續問道:
“你不怕意外?”
“當然怕。”
出乎意料的是,溫簡言毫不掩飾地承認了。
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不知不覺間已經走近到了巫燭的身前。
溫簡言擡起眼,淡『色』的脣揚起,透出一點微微的笑意:
“但是,不是還有你在嗎?”
“只要過了第三層,距離第五層之間,就只剩下最後一層了,目標近在眼前……我相信,到個時候,您是不會對我完全撒手不管的吧?”青笑着,無論是眼,還是姿態,都透出一點甜美而柔軟的意味。
淺『色』的眼珠在燈光下呈現出清透的質地,像是正在緩慢融化的硬糖,溫熱,親暱,粘稠。
“……我們是合作伙伴嘛。”
*
商鋪內。
木森一驚,低頭向着自己的手指看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離開時,逐漸劇烈起來的疼痛居然逐漸減緩了,被細線勒出來的紅痕消散了,原本即將分崩離析的細線也逐漸重新變得凝實了起來,一切似乎都在恢復正常。
他驚愕地向着坐在地上的溫簡言投去一眼。
對方坐在原地,低垂着頭,似乎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爲什麼他又逐漸恢復了掌控?
剛剛發了什麼?
木森眉頭緊皺,覺自己一時有些無法理解先前的一切。
“喂,木森,你還愣着幹什麼?”
不遠處傳來橘子糖的喊聲。
他一怔,扭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對方正一臉不耐地注視着自己,擡手指了指頭頂的老式鐘錶:“你都不看看時間的嗎?”
在第一支隊伍進入商鋪,點燃油燈的瞬間,十五分鐘倒計時就會隨之開始。
倒計時結束,黑暗來臨,如果到時還有小隊沒有進入這一層,就會被淘汰,而時,這一層也會引來新一輪的挑戰。
錶盤之上,分針一緩慢的速度,確信無疑地向着12的方向移動着,這也就代表着,夜晚在一分鐘之內來臨,“顧客”也即將登門。
“隊,她怎麼辦?”
一個隊員低頭看向坐在櫃檯前的溫簡言,問。
橘子糖扭頭看向木森:
“所以,你的認證結束了嗎?她就是個預言家嗎?”
剛剛誇口“馬上就好”的木森緩緩搖搖頭,『露』出慚愧的情:“很可惜,暫時還沒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橘子糖似乎就失去了興趣:
“行了,有結果了再告訴我吧。”
她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然後向着自己的隊員們揚了揚下巴:
“擡進櫃檯裡。”
小女孩笑嘻嘻地端詳着眼前沉睡的溫簡言:“這麼漂亮的大姐姐,不論是不是預言家,都不能這麼快死掉呀。”
木森自知理虧,牢牢地閉上了嘴。
很快,黑暗降臨。
漫無邊際的陰影將玻璃門外的一切籠罩,像是進入了下一個世界,沒有任何光亮能夠將其穿透,唯有店鋪內的油燈微微搖曳着,勉強照亮眼前的商鋪。
不過……
一樓二樓都不同的是,三樓的店鋪並沒有貨架。
而是呈現出一副更加詭異的畫面。
偌大的店鋪內擺放着猩紅的木質桌椅,四面牆壁上掛滿了掛畫,畫框卷軸都是傢俱同的質地,散發出濃郁的不詳訊號。
每一副畫,都是人像畫。
*
巫燭垂着眼,跳躍的燭火照亮了他的側臉,指尖仍舊捏着只正在掙扎的蜘蛛,也不知道剛剛究竟把溫簡言的花言巧語聽進去了幾分。
等待的時間靜謐而綿,溫簡言雖然『色』未變,但心仍然有些七上八下。
終於,巫燭開口了。
“隨你吧。”他說。
巫燭鬆開手,蒼白修的手指微攏着,將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蜘蛛放在了櫃檯上,雖然離開了恐怖氣息的掌控之,但是,只蜘蛛仍舊一動不動,瑟瑟發抖地縮在原處,並不敢隨意逃離。
溫簡言眨了下眼,在心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
看子,巫燭最後還是接受了自己的解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方的心情似乎有微妙地變好?
巫燭微微俯身,雙燦金『色』的眼珠像是平靜的湖面,又好似深不見底的淵藪,清晰地倒映着面前青的面孔,他擡起手,輕柔地按住了對方的側頸。
他的手指極冰冷,觸碰在人類溫熱柔軟的皮膚之上,帶起一陣微小的戰慄。
青似乎心退卻之意,但卻在行動邊緣被硬忍住,乖巧順從地被他握在了掌心裡。
溫簡言藉着對方的力道,仰頭巫燭對視。
指尖摩挲着脖頸下頜之間的連接處,受着柔軟皮膚之下,血『液』的跳動流淌,巫燭微微眯起雙眼,掀起脣,『露』出一個類似於愉悅的微笑,鋒利雪白的牙齒在開合間顯現:
“你知道怎麼呼喚我。”
並且,下一次,他會收取一點小小的報酬。
“我很期待。”
巫燭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