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密閉空間中的小可環顧周圍四面白色的牆壁。
她又擡頭凝望天花板,天花板開始往下落水,如雨點般滴落。
密閉的空間就像一個蓄水池,水沾溼了她的腳。
每一面牆壁上此時都出現了一個36*36的方格數陣。每面牆壁的數陣只停留10秒,接着又換成了另一個數陣,第二個數陣停留10秒之後,又變幻成了第三個數陣,第三個數陣幾乎有2/3格子是空的,需要她把數字填進去。
水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滴滴噠噠的聲音,提醒着她時間在無情的流逝。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就意味着她會被水淹沒,無法呼吸,窒息而死。
在所有死法中,淹死、燒死和毒死是她最不想選擇的三種。
她仔細觀察每一面牆上的三個數陣中已知數字的變化規律。
每面牆上的第三個數陣格子中的數是由前兩個數陣中同一位置格子中的兩個數按照某種邏輯和規律運算而成。
根據第三個數陣中已填好的1/3格子中的數據,可以推導出第三個數陣和前兩個數陣之間的運算規則。然後根據同樣運算規則進行計算,就可以把計算結果填入第三個數陣2/3空着的格子中。
第一面牆上的三個數陣,觀察運算規律難度不大,但計算量不小。前兩個數陣中同一個位置的格子的兩個數字的最小公倍數填入第三個數陣的同一個位置的格子中。
而後面的每一面牆的三個數陣之間的運算規律都各不同,並且觀察和歸納運算規律的難度也依次加大。
每一面牆的三個數陣分別閃過10秒之後,就算交待清楚了這一面牆上三個數陣之間同一位置的格子中幾個數之間運算規律。
如果她一直不開始答題。前兩個數陣就會再閃爍10秒,然後消失,只留下第三個數陣。
如果被困者沒能在系統倒計時內完成第三個數陣中空白格子的數字填寫。那麼這面牆上第一個數陣和第二個數陣又會重新換一組難度更大的數據。
所有計算又要重新開始。
在答題的過程中,雨滴會不停歇的灌入這個密閉空間。
這道題純粹考察的是對四面牆上8個數陣的記憶力、對運算規則的洞察力和歸納能力、針對不同運算規則的計算能力以及在瀕臨生命危險的壓力之下被困者的計算速度和心態。
如果稍有計算錯誤,在第三個數陣中填錯了數字,牆壁上那個格子會突然爆炸,這意味着這個格子再也不能填寫了。
接着,懲罰隨之而來。水會像噴泉一樣從那個格子爆炸後產生的孔洞中灌入密閉空間。
天花板上滴落的輕微的雨滴會變成豆大的雨珠,如果再錯一次,則雨珠會變成雨線,再錯一次,雨線會變成瓢潑大雨,直到把整個密閉空間填滿,直到把她全部淹沒。
她能想象得出溺水窒息帶來的無法呼吸的恐懼感。
她用手指在白色牆壁的第三個數陣的空白格子上填寫數字。寫出來的數字是血紅色的,就好像她的手流血了一樣,血會被牆壁吸入,慢慢從血紅色逐漸變成淡紅色直到字跡被牆壁全部吸收殆盡。如果她在一面牆上第三個數陣的最後一個空白格子還沒填完,而填寫的第一個格子中所填數字色彩淡化到看不見痕跡了;那這面牆的計算遊戲就宣告結束。
她只能選擇重新開始,這面牆上會換另外三個數陣,她必須重新尋找計算規律,重新計算。
她發狂般的思考和計算,迅速的寫着數字,在頭腦中回調已經消失在的這面牆上的第一個數陣和第二個數陣上每一格的數字。周圍淅淅瀝瀝的水流聲全部拋諸腦後。
她可以選擇直接被水淹沒,但是溺水後無法呼吸的恐懼感像一條冰冷的蛇一樣攫住了她的心臟,激發起她內心不屈不撓的求生欲和鬥志。
在恐懼的重壓之下,她的頭腦無縫切換的完成記憶、回憶,按運算規律計算等一系列工作。手指飛快的在牆上書寫,牆壁上一排排鮮紅的數字十分扎眼。
寫完了第一面牆,第一面牆上的數字就全部消失了,只有寫錯的一個格子變成了一個洞,更多的水噴涌如柱,從洞裡灌入蓄水池。同時,那面牆也向內移動了一段距離,顯得整個封閉的空間變得更小了。
接着是第二面牆、第三面牆、第四面牆。她每完成一面牆的計算;牆就會再向內部移動一段距離。
雨水在密閉空間內上升的速度變得更快。
水先是淹沒了她的腳踝,然後是淹沒了她的小腿,當她完成最後一面牆上第三個36*36的數陣計算的時候。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胸口。
她游泳儘量向上攀升,但是天花板也自上向下朝她擠壓過來。
她無處可逃,向上是無法突破的天花板,向下是被深水淹沒的蓄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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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又一次陷入沉寂的黑暗中。
沒有空氣,她在黑暗中感受着周圍無窮無盡的水漫過她的身體,漫過她的臉,漫過她的口鼻。她的手在水中感覺和探索,但是除了水還是水,她把身體蜷縮成一團,漂浮在水中。
冰冷而黑暗的水,逐漸變得溫熱。
“我常常想,我們在母體中的時候,也許就是這種感覺。這是我們作爲嬰兒在我們意識深處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一個聲音說道。
“你是誰?”小可問道。水下她發出的聲音變成了一團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呢喃低語。
她是ARF星人在試管、醫學設備和保育箱中裡製造出來的生命,她自然不曾感受過人類嬰兒在母體中的感覺。
“如果你是問我本尊,那我是遊戲的設計者在遊戲中設置的一個虛擬人格。”那聲音說到,“如果你是問我的聲音,那這聲音屬於翊風。”
那虛擬人格笑道,“太可惜了,如果你全部做錯,牆上的洞口越來越多,說不定牆就會被水沖塌陷,水也會滲出洞外。那樣你就不會淹沒在水裡。
“你爲什不去想想,也許遊戲的目的並不是讓你做完這些題。畢竟沒有人能完成這些題,也許遊戲的目的就是讓你出錯。當每個格子都爆炸的時候,整面牆也就不存在了。
“畢竟,除了AI機器人,很少有人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完成10368個格子上數字的記憶,並同時完成3456道計算題,而你至少完成了3451道,只錯了5道。你上當了。”那虛擬人格,幸災樂禍的說,“你也許就是小主人想要找的人。”
小可心神一顫,她又上當了。很顯然,虛擬人格的小主人想要找的是第一代變種人,而她剛剛想着不能被淹死,只顧着做題,結果又暴露出了第一代變種人的某些特徵。
真太愚蠢了。
周圍的水逐漸消失了,但眼前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小可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頭髮、皮膚、身上身體的溼冷尚未散去。
“下面一道題,對你而言就簡單多了。”那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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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她就來到了另一間屋子。
一陣微風從窗口吹進來,淡綠色的窗簾輕輕飄動。
她的面前擺着一張桌子和5個鏡框。桌子上散落着一些形狀各異的圖片碎片。
很顯然,是要讓她拼起來五張照片,可是沒有原始的樣圖作爲參照,全靠想象力拼起來這些照片應該很難。
她想起了剛纔在樓上起居室裡面照片牆上的照片。如果是那些照片,那可就簡單一些了。
“計時已經開始,如果你在規定時間沒有完成5張照片的拼圖,那麼你和這幢房子都會被燒成灰燼,你會感受到烈火焚燒帶來的真實痛感。”遊戲人格帶着幸災樂禍的口氣說。
房間的牆壁上懸掛的電子鐘開始倒計時,看樣子她只有10分鐘的時間。據說在夢境和潛意識中的時間會比在現實世界更長。
“剛纔是水,現在是火。翊風可真夠變態的。”她終於沒忍住,說出聲來。
“那你就錯了,的確,拼圖遊戲是翊風設計的。但是沒完成遊戲的懲罰和時間壓力這部分卻是羿曦小主人的傑作。”遊戲人格發出一陣怪異的輕笑,令人毛骨悚然。
小可根據這些碎片不規則的形狀和顏色等特徵進行快速拼圖,圖片拼好的時候它們自然而然恢復成了一張完整的照片。
事實上,這些照片上的翊風和羿曦比在樓上起居室照片牆上的翊風和羿曦都更年幼一些,當她把這五張照片拼完整的時候,她才發現,照片上的女人並不是艾爾莎·芭芭拉。
她猜是那應該是翊風和羿曦的生母。
那女人的臉雖然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得朦朧,但是可以看出長得非常美。
她擡頭看了看時間,時間還差剩2分鐘,她正準備把拼好的照片放在鏡框裡面,突然她看到了照片的背面。
她有些吃驚,因爲每張照片的後面都寫了一句話,奇怪的不是寫了些什麼,而是她看到這些話是用AMIXMAST星的文字寫成的,她是ARF星的奴隸,幼年時接觸並學習過AMIXMAST星球的文字。
AMIXMAST星人的文字就像寫意的圖畫一樣,每一張照片後面寫了一句話。
“好心的人,求求您,請幫忙找到ARF星人,救救我的孩子翊風。”
“翊風是個很聰明很陽光的孩子,看着他受苦我心如刀割。”
“緊急求救,只有ARF星人才能救我的孩子。”
“萬能的宇宙之神,祈求您讓可以幫到翊風的人看到這些文字吧。”
還有一句話也是類似的意思,只不過使用了ARF星人的語言。
她快速的把照片放入鏡框。
這個時候,周圍又再次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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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文字如鬼火一般漂浮在她眼前,離開遊戲?或進入幻影帝國?
她已經得到了她要驗證的答案和證據——艾爾莎·芭芭拉就是元老阿蘭。所以根本沒必要進入幻影世界了。
她估摸着翊風一定已經發現有人入侵了艾爾莎·芭芭拉的別墅,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遊戲。
只聽咔嗒一聲,幻具鎖死的開關開了,她摘下幻具,周圍是燈光昏暗的地下室。
她急忙拿起桌上的揹包準備前往地下室的門口,可是門卻鎖死了,她根本無法打開,這顯然是第二套安全警報系統發揮作用了。
她立刻摁下手機的快捷鍵給卡索打電話,可是電話裡是一片忙音,就好像整個地下室的通訊信號都被切斷了。
她擡頭,四處環顧,看看是否能找到其他的出口,然而事與願違,她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
當她看到房間內的攝像頭瞪着一雙眼睛似的看着她的時候,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她根本沒有回到現實世界,她也根本沒有離開幻具,沒有離開那個翊風羿曦兄弟倆製造的幻影遊戲。
因爲地下室實際的攝像頭上已經被她貼上了黑色的遮光紙,而瞪着她的那個攝像頭上卻什麼都沒有貼。
這又是一個欺騙她的連環詭計。
目的就是多拖延一會兒時間,將她困在這裡,無處可逃。
她頹然的坐回桌子前面那張椅子上。她已經體力不支了,白天被肖恩灌下了一大杯降低體能和思考力的藥水。
在剛纔極端緊張生命的壓力下吃力的完成了3456道計算題和上千塊的拼圖之後,她感覺自己的精神和體力都在一點點的消退,變得渙散而疲憊。
地下室裡燈光昏暗、陰森恐怖,網絡處理器發出的輕微噪聲就像是恐怖片中鬼魂的呢喃,所有這一切都營造出一種超現實的恐怖之感。
“你是打算永遠把我困在這裡麼?”寂寞了許久之後,她對着空氣喊道,期望那個遊戲中的數字虛擬人格再次出現。
“當然不是,我的小主人很快就回來了。我的責任就是一直把你困在這間屋子裡,直到我的小主人出現。那些遊戲,也是我的小主人讓我推送給你的。如果你覺得無聊,願意繼續玩遊戲,我可以陪你再玩一會兒。”
遊戲虛擬人格在陰冷的地下室幻化成一個呆萌可愛的白色幽靈的模樣,在黑暗的空氣中漂浮着,幽幽的閃着熒光,幽靈轉了個圈,落在小可面前的桌子上,託着下巴,凝視着她,那張臉,像卡通版的年幼時的翊風。
“我可以重選麼?兩個選項中的另一個,進入幻影帝國?”小可問。
“哦,你打算去幻影帝國搬救兵?那我也只能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幻影帝國有私域空間和公域空間。如果你困在這私域空間裡,不被允許離開,你是不可能抵達到幻影帝國的公域空間的。你只能在私域空間遊蕩。”
“那也好過呆在這裡。簡直像個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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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虛擬人格果真待她不薄。
周圍一切瞬間變了,她站在幾扇門的面前,一扇門上有個智能電話的標記;一扇門上是一棵樹;一扇門上是一個太陽;一扇門上是一株蘭花;還有一扇門上什麼標記都沒有。
她猜想那個智能電話標記代表翊風,那棵樹代表達倫·尤南,蘭花代表艾爾莎·芭芭拉,太陽則代表羿曦,那扇什麼都沒標記的門也許代表翊風和羿曦的親生母親。
她首先推開的是智能電話那扇門,只見年幼的翊風倚在牀頭,他的手邊的牀頭櫃上擺了一堆書和雜誌,他正在玩電腦。
窗外的樹正抽着嫩綠的新芽,陽光亮的刺眼。
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和臉上,他整個人都散發着光芒。
“可以給我倒杯水麼?”他說話的時候沒有擡頭,沉浸在他的電腦世界裡面。
小可沒吭聲,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年幼的翊風終於擡了頭,“我從未見過你,你究竟是誰?”
“你……得了什麼病?我看看可以怎麼幫你。”小可一時語塞,吞吞吐吐道。
“連休格醫生都沒辦法,他已經是最好的醫生了,你又可以怎麼幫我?”年幼的翊風眨眨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光芒四射,顯得溫順而善解人意。
“那你告訴我,你媽媽怎麼幫你的?”她溫柔一笑,輕聲問道。
年幼的翊風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
這時,另一個和翊風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不知突然從哪裡竄出來的,速度跟一陣風似的,他也一下子抓住了小可的胳膊,然後把針管紮在她的胳膊裡,開始抽血。
一針麻木的刺痛感讓她疼得開始抽搐。
這小男孩兒無疑是年幼時的羿曦。
“啊?你在幹什麼?”她試圖推開那個小男孩,但是那年幼的羿曦力氣很大,況且他已經抽了她滿滿一針筒的血。
他拔出針筒,在手裡晃晃,然後擡起翊風的胳膊,低着頭把針筒裡的血注射給翊風。
“是你問的,我們的媽媽是怎麼幫助他的。”年幼的羿曦板着一張不苟言笑的小臉,我不過是給你示範一下罷了。”他理直氣壯,毫不客氣的說。
小可站在那裡竟然無言以對,時間就好似靜止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