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想起她第一次見黑羽,他有如天神降臨,將她從東歐黑幫的暴徒手中救走,她知道了他曾在黑幫做過臥底。
小可想起黑羽剛跟她認識的時候,在俄羅斯郊區的公寓裡給她了一個唐突而漫長的擁抱。
她當時沒有拒絕,因爲他救了她,而她同情他曾做黑幫臥底的經歷,滿足了他的願望,他們算是扯平了。
小可想起黑羽爲了幫她拿到操盤手大賽的TOP10,所做的一切,他爲了和三天後的他溝通,拿到曠世鑫山的股票信息,他破壞了時空警察應遵守的規則,受到懲罰,失去了記憶。
小可想到她去黑羽的公寓裡探望他,他因爲什麼也不記得,拿槍口對準她,警惕的望着她,將她捆成了一個大糉子。
她想起那個從他的行李中找到過那個如同手電筒的裝置,那個能改變時間或者扭曲空間的裝置。
她想到黑羽曾來蟻穴接應她,在蟻穴中繼續尋找元老莫哀的下落,那時候他失憶了,全靠她遮掩,他們一起搭檔,終於驗證了元老莫哀在現實世界的真實身份。
小可想起黑羽曾陪着她去雷納村,追隨羿曦的蹤跡,他識破了她是實際是爲了尋找元老標記線的下落。
黑羽當時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問她,“你的眼裡是不是隻有工作任務?我真心覺得羿曦挺可憐,你這樣利用他,在背後跟蹤他,調查他,探查他的秘密,他知道麼?”
她記得轉移狼煙G巫師的那場行動,當他知道她瞞着他策劃了整個計劃,而他的不知情竟然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他惱羞成怒,卻又不能對她發作的表情,那次是唯一一次她幫他護航,幫他脫離險境。
她記得在遊戲人生板塊上體驗外星人入侵地球的遊戲中,他們並肩作戰,爲了保護她,他眼睛中彈,然後消失隕落。
小可想到她被囚禁在水下囚室,他再次違反了時空警察的規則,用炫藍給他的有限的能量石,讓時空扭曲,義無反顧的鑽進蟲洞去救她,那是一場單程的,生死未卜,也許有去無回的冒險。
她記得在地下水牢,她趴在他背上昏迷,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他揹着她走過螺旋狀不斷攀升的樓梯,那樓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所有這些畫面從她腦中一幀幀閃過,紛至沓來,如一場同高速播放的電影。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一個搭檔的職責範圍。而她對他做的,卻極其有限。
他爲什麼要一次次冒險,甚至違反時空警察的規則,一次次救她?一次次幫她?爲什麼?
“爲什麼不說話?”黑羽遞給她一瓶水,打破了她的思緒。
“爲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是說,違反時空警察的規則來救我?”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她頭腦很亂,小心翼翼的組織措辭,只是她根本不懂得迂迴,還是直奔主題符合她的風格。
黑羽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恢復了他慣常的表情,輕描淡寫的說:“爲什麼我不能對你好?爲什麼凡事都要有爲什麼?因爲我至高無上的正義感?因爲我是你的搭檔?因爲你是調查員,而我是警察,理應保護你?因爲我黑羽做事情一向隨心所欲?那理由可太多了……”
她終於還是問這個問題了,或早或晚。
接着,他尷尬的一笑,補充道,“況且,不止我一個人在幫你,救你,還有炫藍、肖恩、羿曦、裂斧F、安諾、卡索這些人,他們也對你很好,他們也一直在幫你。”
小可開始一一分析:“那不一樣,炫藍和肖恩是我的死黨,我們一起經歷過生死,他們願意救我,是因爲我曾經也救過他們。羿曦救我是因爲他喜歡我,也許還愛我,而且也許我能幫他救翊風。
“裂斧F則是因爲要存心和元老史都力作對,對他有利的事情他便會選擇去做,沒什麼奇怪。至於安諾,他也許喜歡我,也許是爲了尋求生存之道,有求於我,他說如果他死了,他委託我將他復活。
“至於卡索,完全是出於工作職責和異星客夥伴的惺惺相惜。但是你,對我這麼好,爲我付出這麼多,超出了搭檔所該做的,完全不符合邏輯。我也根本沒有爲你做過什麼。”
她到底還是刺破了這層紙,將自己的疑惑和盤托出。
她眼睛如寶石般閃閃發亮,目光灼灼凝望着黑羽,期待能得到他真正的答案,而不是躲閃和敷衍。
黑羽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似的,僵在那裡,他嘲諷道:“你那麼聰明,你會不知道嗎?非要逼着我說出答案?你覺得合適嗎?”
她明白了,黑羽什麼也不會說,既然這樣,她只有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她唐突的走上前去,“黑羽,任務結束了,以後我們也許沒機會見面了。”
“嗯,我明天會送你走,把你安全交還給肖恩。”黑羽說。
“沒有必要,因爲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工作職責。”她堅持道。
“把你安全交還給驚奇人才公司就是我的職責。”他回懟道。
她主動上前擁抱他,就像他第一次擁抱她那樣。
她回憶起那時的他,他曾輕描淡寫的給她講他在黑幫臥底的經歷,他故作輕鬆的說出那些話,然而卻像是自己揭開了他還未痊癒的傷疤,打開了一扇恐怖記憶的閘門。
她記得他當時點燃了一支香菸,猛吸了幾口,在注意到了她微微皺起的鼻樑之後,他又迅速將菸頭在菸灰缸裡熄滅。自打那以後,她似乎沒再看到他抽菸。
她記得他輕輕擦拭着嘴角殘留的酒液,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像受傷野獸般野性而又無奈的笑容。
她記得她當時安慰他道,“不管怎樣,你現在已經從漫長的黑暗中走出來了,現在你已經站在陽光裡了。”
然後他唐突的對她說,“對不起,可不可以借你的身體用一下?”
她記得當時他結實的身體向她靠攏, 她當時腦中一片空白,她像一塊僵硬的木頭一樣被他擁入懷中。他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抱着他最心愛的玩具,不肯鬆手,似乎是在尋求某種慰藉。
她能感覺到,他微溼的刺蝟般頭髮蹭過她的側臉,帶來清新而微涼的觸感,如同青草。
她能感受到他繃緊的肌肉和微溫的手指。
當時的時間彷彿靜止了,又彷彿過去了很久,她膽怯地伸出冰涼的小手,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安慰他,就好像安慰一個孩子,“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往事歷歷在目,記憶中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
此刻,她同樣擁抱着黑羽。
之前那個擁抱是他們認識的開始,現在這個擁抱則是告別,他們以後不再是搭檔了,也許也不會再見面了。
她的胳膊環繞着他的身體,彷彿想要把他的存在永遠鐫刻在自己的記憶裡,往事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浮現,在那一刻,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
在那一刻,時間彷彿停滯了。她的淚水輕輕滑落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滴落,彷彿訴說着傷感和不捨,而他則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情感。
黑羽想告訴她不管將來發生什麼,只要她有需要,他都會隨叫隨到,在她身邊。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終,黑羽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沉浸在某種複雜而悲傷的情緒中。
他根本沒注意到,小可如靈蛇般靈巧的手指,從他的肩膀上拿走了一根他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