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工程師推開G33號實驗室的大門。
一切都不一樣了,外面是一片荒涼寂寥之色。他置身於穀神星上,身穿宇航服。
遠處是綿延起伏的羣山和峽谷,他的腳下踩着鬆軟的鉛灰色的塵土、塵土中有岩石塊的碎片和細碎的砂礫,發出銀亮的色彩。
周圍如此靜謐,可以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離他最近的是G34號坑洞,即使看上去近在咫尺,走過去也會費點功夫。
穀神星的引力只有地球引力的0.029倍,幻影世界嚴格遵守引力標準復現了穀神星的生態。
他走在地面上輕飄飄的,如同一片羽毛。
G34號坑洞已經把安全級別調整爲最低等級了,G34號坑洞此刻的藍色熒光已經消失了,如同一座孤墳。
他回望自己的G33號洞穴,一級戒備下G33號洞穴仍閃着藍色的熒光。
他放眼望去,68個巖洞中有數十個洞穴前藍色的熒光已熄滅。
他有些犯懶,他不願意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在這冰冷荒蕪的星球上亂跑,他也不願親自去其他洞穴探聽消息。
一是幻影移形他使用的並不是很熟練。
二是如果他離開G33號洞穴時間太長,可能會被冠以擅離職守的罪名。
看到其他的洞穴中藍色熒光也陸續熄滅,他心下已經踏實。顯然不是他一個洞穴要調低安全級別,其他洞穴也要調整,而且有的已經調整完畢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會爲此擔責任,惹麻煩。
他重新回到G33號洞穴,摘下幻具,“看來,總控系統給其他洞穴也發了指令。”他對那個保鏢說。
“所以說,根本沒什麼可擔心的。”保鏢灌了一口濃咖啡,“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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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錘T巫師總算盼來了一點曙光,他就像一個快要熄滅的小火苗要被這二人的對話點燃了。
他一直在監聽主控值班室的聲音。此刻只要那工程師動動手指,把安防系統的級別調整到最低級別,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奪取整個安全系統的權限,關閉安防系統。
然後自己從G33號洞穴悄無聲息的溜出去,裡面那些被關的活體實驗者也將自由逃脫。
星錘T的心砰砰直跳,像個熱血少年,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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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G33號洞穴的藍色熒光熄滅的時候,機槍哨S已經迫不及待發出指令讓暗物質飛船在穀神星背面沒有亮光的山坳中着陸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山坳背後一艘暗物質飛船降臨了,因爲在暗處,它黑黢黢的,就像一團暗灰色的霧氣,呈現半透明狀。
機槍哨S穿着隱身衣,迫不及待的跳下飛船,雙腳踩在到穀神星佈滿碎冰的乾裂土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機槍哨。”小繭C叫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我們只來了22名巫師,可是有六十多個洞穴,我們一人至少要負責三個洞穴。我先去G33號洞穴救星錘T,你要去進攻其他的洞穴。”
“等我們救出星錘T,我再去其他洞穴。”小繭C堅持道,一溜煙從飛船上跑下來。
二人穿着隱身衣,幻影移形到G33號洞穴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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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錘T此刻已經用迷霧醇的賬號訪問了G33號洞穴安全系統,
並奪取了最高權限。
他可以調看每個房間內監控視頻。因爲是晚上,實驗者們都休息了。
根據這兩天的觀察,白天會有醫生、生物師等用“小白鼠”做實驗,所以他們能睡得踏實的時間只有夜晚。
他查看了一下每個房間,目前晚上值守的有5個保鏢,一個網絡工程師,還有5個護士。護士們都休息了。
如果要救那些活體實驗者,讓他們逃跑,不讓保鏢們察覺,他認爲得先跟“小白鼠”聊聊。
他用安防系統的最高權限啓動了地下第9層洞穴裡那名活體實驗者的電腦和揚聲器。
根據他之前竊取的數據和他這兩天的觀察,關在地下越深的活體實驗者往往本事更大,也更有反叛精神,不屈服,屬於被X-CASE基地認定的極端危險分子。
第9層洞穴這名活體實驗者名叫波比。他牢房的門有兩層,他身上的追蹤鐵環多達4個。從他的資料來看,他是個身手不錯的特工或者殺手。
如果能把他先放出來,那麼,他一定能對付那5個保鏢和那個網絡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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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比,波比。”
波比正在睡覺,但是他的睡覺很淺,任何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警覺。
波比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坐起來,環顧四周,他在黑暗中生活久了,那雙銳利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到東西。
他四下環顧,什麼也沒有發現。敏銳的聽覺讓他感覺到了聲音是從他電腦中的揚聲器裡面傳出來的。
“誰在說話?”波比警覺的問。
“我是入侵G33號X-CASE實驗室的一名黑客。我已經控制了G33號實驗室的網絡安全系統,而且,我已經悄悄的把所有囚室的鎖都打開了。你可不可以救出其他那幾個被囚禁的活體實驗者?你們一起逃出去。如果運氣好,外面會有人接應你們的,因爲我們黑客報了警。
“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分別有2個和3個保鏢在巡邏,地下一層還有5個護士和1個網絡工程師。”星錘T有氣無力的說。
“你說的都是真的?這不會是個陰謀吧?”波比揶揄道,難以置信。
“你不信可以去試試打開你的房門。”星錘T又渴又餓,喉嚨乾澀,他真的快撐不住了。
波比小心翼翼走下牀,輕輕拉開房間的門,破天荒的第一次,門輕鬆的開了,波比面露喜色。
“天哪,我真不是在做夢嗎?你叫什麼名字?”
“星錘T。”
“謝謝你,星錘T,工具間的門也能打開麼?我先找東西把身上這幾個鐵環給處理掉。他們就是靠這個追蹤定位我們的位置的。不搞掉這個,我幹掉保鏢完全沒有勝算。”
波比從工具箱裡拿了鐵鉗和剪刀把鐵環剪斷。
然後波比按星錘T的指示從地下第九層上到地下八層每個房間去通知其他的實驗者。
他把他們從睡夢中喚醒,讓他們穿好衣服,剪斷他們身上的鐵環,然後跟着他,他讓大家分工去其他樓層通知其他實驗者。
波比自己則直接上到地下二層,放倒了三個保鏢。然後又來到地下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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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小繭C和機槍哨S已經來到G33號洞穴的面前。
因爲星錘T已經解鎖了G33號的所有門。小繭C直接拉門就進入到G33號洞穴內部。
工程師和監控所有房間動靜的視頻監控屏幕早就被星錘T替換成了一天之前的錄像。
所以他們一直沒有發現其實所有的實驗者都已經離開自己的房間去通知更上面一層的活體實驗者。
此時,正和保鏢聊天的網絡安全工程師突然看見兩團暗色的影子,像兩團黑色的霧氣飄進了走廊。那正是穿着隱身衣的機槍哨S和小繭C。
“那是什麼鬼?”他大叫,手指着門外的走廊。
保鏢手拿着槍一步步朝走廊移動,機槍哨S和小繭C鑽進了儲藏室,保鏢只看到了空蕩蕩的走廊。他放下了舉着槍的胳膊,走回主控室,“什麼也沒有。你是不是過於神經質了?”
“沒錯,我很怕,我們得打起精神,安全系統的等級降到了最低,如果今天晚上攻防演練,我沒守住,我就得丟了這飯碗。”
小繭C和機槍哨S在儲藏室裡發現了一具保鏢的屍體。
這一定是從牢房中逃出來的某個活體實驗者乾的。
小繭C給駿騏巫師發了條消息,G33號洞穴已攻破,這樣駿騏巫師會通知身在現實世界的警方和救援力量前來拯救這些活體實驗者。
可是他們還沒找到星錘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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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錘T此刻已經鑽進了另一間閒置的辦公室,他面前的全息影像呈現多個視窗,他在調看G33號洞穴的全部情況。
星錘T從安全系統的訪問日誌上看出來有兩個隱形的入侵者。
他就知道,一定是機槍哨S和小繭C來了,這兩個小崽子果然沒食言,來救他了。
星錘T雖然疲憊、困頓、飢餓,但此刻又有些戀戰。說實在的,他真想看到所有的活體實驗者都成功的走出G33號洞穴的大門。
他嘴角掠過一絲微笑,會成功的,一定會的。
機槍哨S終於找到了星錘T。
他知道星錘T一定會找個有全息屏幕可以監控洞穴內所有情況的的地方,那就是一間閒置的辦公室、會議室或者是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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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了。師父,可是我們真的要走了。”
星錘T踉踉蹌蹌的向G33號洞穴的大門走去,無聲無息,這段路很短,但對星錘T而言又很長,虛弱的身體和逐漸渙散的精神意志導致他在幻影世界裡同樣會頭暈眼花。
但只要走出G33號洞穴的大門,就可以重新使用幻影移形了。
機槍哨S把自己的暗物質隱身服披在星錘T的身上,因爲星錘T虛弱的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發出正確的隱身咒語了。
機槍哨S自己則躲在暗影中,“小繭C,帶我師父出去。我來完成後面的事情。”
機槍哨S坐在星錘T之前的座位上,看着監視屏幕,他在安全系統中操作了幾下。
於是,值班主控機房中的網絡安全工程師和保鏢被鎖在了裡面,那5個醫護人員也鎖在了他們各自的房間裡。
“相信我,這麼做是爲了你們好。至少你們不會被那些活體實驗者殺掉。”機槍哨S自言自語道。
星奴波比已經集結了全部11名活體實驗者到了地下一層走廊。
機槍哨S啓動了走廊的揚聲器,“你們可以衝出大門了。外面會有人接應你們,也許是你們的同類,也許是警察。你們應該認得你們的同類。我已經把保鏢、工程師和醫護人員都鎖起來了。你們放心走吧。”
“謝謝。”實驗者們深沉的嗓音對着揚聲器說道。雖然是簡短的兩個字,但是機槍哨S知道,此刻這兩個字的分量很重。是他給了他們自由。
他從未想過,某一天他也會成爲別人的救世主。
星奴波比身後是10名身形矯健的星奴,他們向不遠處的G33號大門狂奔而去,似乎那是一扇希望之門。
這段路不長。但是他們都在使盡全身力量奔跑,就好像他們一直在期待這一時刻的到來,已經很久了。
但這個時刻來得毫無徵兆,如此突然。
當這時刻真到來的時候,他們覺得有如神蹟降臨,每個人都竭盡全力不錯過不放過這個機會,似乎這是他們擺脫小白鼠的命運,開啓新生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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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走廊裡的聲音了麼?”主控機房中,網絡安全工程師對保鏢說。
保鏢此時不說工程師疑神疑鬼了。
因爲他也聽到了,微弱而快節奏的腳步聲,很多人的腳步聲,如草叢中墜落的雨點一般,發出沙沙的聲音,聲音是從洞穴的深處傳來,朝着大門的方向而去。
無疑,那是有人跑向大門口的聲音。
他朝門口看去,虛掩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網絡安全工程師也驚掉了下巴,他搶先一步跑到門口,使勁拉門,門卻紋絲未動。
保鏢也走上前,“讓我來。”保鏢如鑄鐵一般結實的手臂也無能爲力。
工程師快步回到電腦前,呆呆的盯着監控屏幕上每一個房間的信息,他調取出來自己所在的主控室的監控。
屏幕上先是黑黢黢一片,他調節了亮度,顯示出的是前一天晚上值夜班的迷霧醇一個人在主控室的場景,他瞬時明白了一切,監控視頻是前一天晚上的。
所有的監控視頻都是前一天晚上的。
他打算操作讓主控室的門打開,這時他卻發現自己的操作權限被降級了。
他的頭嗡的一聲,就好像有無數個蜜蜂在裡面亂飛,撞擊着自己的腦顱。
他似乎被人砸了一悶棍,眼冒金星,迷茫,六神無主。
“安防系統被黑客入侵了。”工程師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喃喃道,突如其來的一切,讓他變傻了。
他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那部電話,那部電話用的不是幻影帝國的網絡,那是他唯一可以和外界聯絡的窗口。
他撥打的第一個電話是給迷霧醇,電話那頭是單調的似乎永遠不會結束的音樂聲,讓他心煩意亂。
他又撥打給X-CASE總控系統的管理員,他希望這僅僅是一場攻防演練的遊戲。
他求助於系統最高管理員,撥打了第二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聽。
黑客們不會連電話信道都霸佔了吧?他手中的電話聽筒格外沉重,但更沉重的是他的心臟,驚懼和恐慌如黑夜般,讓他負重不堪。
保鏢拿了手槍,朝電子門鎖射擊,在幾聲槍響之後,門開了。
他一把拽開門,佇立在走廊上,警惕的望着周圍。
G33號洞穴的大門像一個怪獸的巨口一般敞開着,衝着他咆哮,吹進來的是有些溼熱的夜風。
一縷蒼白的月光門外照射進來,在地上投射出黯淡的影子。
他舉着槍緩緩朝門外移動。這時,他看見一個如鬼魅般的小小的人影從他的身後大搖大擺朝門口走去。保鏢上去想抓住他,但他抓住的只有空氣。
網絡安全工程師此刻也站在走廊上,他目瞪口呆的凝望這個來自幻影世界的全息投影,他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你是誰?”他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幾個字。
機槍哨S從他們身邊走過,不禁啞然失笑。
那是孩子氣的笑容,就好像看着兩個驚恐、窮途末路、荒誕而落魄的人表演一幕喜劇電影。
就好像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只是像孩子搞了一場惡作劇一般。
他步履輕快,腳步悄無聲息。他什麼也沒說,因爲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他鄙視他們。
機槍哨S衝他們豎起了中指,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露出鄙夷而幸災樂禍的微笑。
然後他頭也不回走出G33號洞穴的大門。
那扇沉重的鐵門在保鏢和工程師的眼前自動關上了,蒼白的月光被隔絕在門外。
而機槍哨S此刻站在荒涼的穀神星上,眺望遠方。
此時,一陣風捲起一陣塵土,天空中灰色的煙塵瀰漫開來,遠處的星星在黑色的天幕上調皮的眨着眼睛。
此刻,又有幾個洞穴洞口處藍色的熒光暗下去了。機槍哨S施展幻影移形,一眨眼消失了,他再次顯形時,面前是一個亮着藍色熒光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