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疏的月色透過密雲灑落,瀑布附近的山谷早已是萬籟俱靜,發出輕微的骨骼嘎吱聲,白骨戰將帶着數十名骷髏士兵,沿着山谷仔細的巡視着。
在它們的包圍圈中,楚白坐在茂密的荒草叢中,漫不經心的喂着小果喝奶,思緒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好不容易纔悟到了化劍之道的奧妙,卻還沒來得及歡呼片刻,就又要面對更加頭痛的難題——這化劍之道,首重劍意,若是想要煉成化劍神通,就必須要領悟到屬於自己的劍意。
可問題是,咱家只不過是凡塵界的底層修士,又哪裡會接觸過這種高級貨色,就算是有心想去打劫敲悶棍,也沒地方可以下手吧!
愁眉苦臉的怔了半天,他還是沒有任何收穫,只能無奈轉頭望向瑤光:“小瑤啊,你既然是從長生界過來的,總該知道什麼吧!”
就知道他會這麼問,瑤光不由得愁眉苦臉,小聲嘀咕道,“主公啊,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劍意這種事玄之又玄,實在是很難講清楚的……”
這倒是實話,按照瑤光所說,這劍意乃是極爲玄妙的東西,所以上三界那些劍仙領悟劍意的方法,也往往都是稀奇古怪的——比如說,長生界的五湖劍君,曾經在遨遊四海的時候,見到蠻荒巨鯨吞食魚羣,頓時領悟到吞食萬物的劍意!
又比如,自在界的古劍道人,曾經在松林雲海的孤崖旁,看到一棵遭遇雷擊卻仍然頑強生長的松樹,頓時領悟到生生不滅的劍意!
甚至根據小道傳聞,還有一位低階修士被道侶拋棄,傷心欲絕想要跳崖的時候,居然領悟到了無情斷腸的劍意!
“總而言之,領悟劍意要看機緣的!”瑤光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卻又意猶未盡的總結道,“有的時候,哪怕是一座山,一條河,一棵樹,一幅字畫……”
“等等!”楚白正聽得全神貫注,突然間怔了一怔,愕然道,“你剛纔說什麼,一幅字畫?”
“字畫!字畫!”他若有所思的擡起頭來,滿臉迷茫的望着天穹。
不知怎麼的,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一幅字畫的,而且當時就覺得那字畫中隱藏着什麼東西,卻沒有來得及仔細端詳。
但問題是,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幅字畫的?琅琊坊市?離火島?四無宗山門?
想得頭痛欲裂,他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徘徊着,越想就越覺得苦惱,卻又偏偏怎麼都想不起來。
只是下一刻,等他看到懷中已經睡熟的小果時,卻突然心中動了一動,遺忘的記憶情景頓時就浮現出來……“原來如此!”若有所思的怔了一怔,楚白突然縱身躍起,順勢將小果交給正在磨刀的白骨戰將,緊接着打開玄冥宮玉簡,直接衝了進去。
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瑤光愕然跟了上去,白骨戰將的眼眶中閃耀着綠芒,猶豫片刻卻也抱着小果,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只是下一刻,待到看到金光燦爛的玄冥宮時,白骨戰將的眼眶卻驟然一縮,綠芒突然間強盛了數倍,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情景。
卻沒有注意到它的異變,楚白早就撲向那片草地,手忙腳亂的撥開草叢,唸叨着搜索起來:“在哪?在哪來着?”
“呃……”瑤光在旁看得愕然無語,忍不住問道,“主公,你在找什麼東西?”
“紙條!我在找那張紙條!”楚白頭也不回的答道,只差挖地三尺把這片草地翻開了,“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們藉助翡翠進入玄冥宮的時候,曾經找到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話音未落,他突然歡呼一聲,撲向草地的一個角落,撿起了一張已經發黃的紙條,雖然已經有些破碎,但紙條上的那行字卻還清晰——“夫人!今天晚上,我們吃水煮魚,好不好?”
僅僅四個字,曾經讓楚白暴跳如雷的四個字,但此刻落入他的眼中,卻彷彿是這四界二域中的先天至寶,讓他幾乎無法移開目光!
果然就是這個!楚白頓時長舒一口氣,前次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因爲掛念着得到了什麼寶物,他雖然心中覺得有些異樣,但對這張紙條卻沒有太多留意,只是此時回想起來……深深吸了口氣,他此時當即盤膝坐下,雙目盯着紙條上的文字,剎那間心神驟然安定,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完全沉浸到心神合一的境界中。
這一坐,卻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彷彿天地宇宙洪荒萬物都已消失,只有這一行文字漂浮於黑暗之中,散發着無窮無盡的璀璨星光。
不知不覺中,原本酣暢淋漓的一行文字,竟漸漸變得越來越模糊,濃厚的墨跡在此刻緩慢散開,化爲千萬道粗細不等的線條,卻又在虛空中構造重組。
頃刻間,茫茫無際的汪洋憑空出現,數以千萬的黑袍修士,駕馭劍光從四面八方呼嘯彙集而來,如同洶涌翻滾的遮天烏雲,漸漸覆蓋了怒潮澎湃的萬頃汪洋。
而在這百萬修士的包圍圈中,只聽得一聲震動天地的咆哮,巍峨如山的太荒巨鯨驟然現形,剎那間掀起翻天覆地的狂潮巨浪海潮,激盪得四海汪洋齊齊顫抖。
轟鳴聲中,青光驟然從天而降,彷彿穿越了整個時空,帶着無窮無盡的引力。
楚白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僅僅剎那間的神思模糊,卻發現自己竟已立在海面上,左手提着微微搖晃的酒壺,右手提着六翼飛羽劍,神姿傲然的環顧着百萬修士。
便在此時,就聽得虛空中紫電銀蛇盤旋閃耀,忽有雷霆般的聲音轟鳴響起:“時辰已到,諸君齊齊動手,誅殺此孽!”
愕然無語的怔了一怔,楚白突然有種很不妙的感覺,只是還未等他回過神,便有撕裂天地的無窮殺氣呼嘯暴發,驟然覆蓋了茫茫汪洋。
齊齊吶喊一聲,數以百萬的黑袍修士,如同暴風雨中的翻滾黑雲,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彷彿要將楚白和霸下齊齊轟成碎片——百萬劍光如暴風驟雨充斥天地,千般法術如烈曰當空照耀汪洋,洪荒宇宙都在此刻齊齊變色,那是足以令天地也爲之毀滅的力量。
這一刻,望着遮天蔽地的劍光,望着呼嘯轟鳴的法術,楚白目瞪口呆的仰天眺望,心中僅僅剩下了一個念頭——你大爺的!關我什麼事,爲什麼本大爺要留在這裡當靶子?
只是這生死危機之際,眼見得身陷絕地無路可走,他反倒徹底激發了心中的姓情,雙目驟然睜大,一股無法無天的暴烈氣勢沖天而起。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低沉的聲音,正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四界二域,天地萬物皆可爲劍!借天地之威,化精血肉身以爲劍,破天地斬萬物,縱橫快意,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不知道這聲音來自何處,但楚白在此刻突然有了種明悟,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海潮轟鳴突然變得微不可察,遮天蔽地的劍光消散無蹤,在他的右手中,那青光閃耀的六翼飛羽劍,忽有靈識的急劇顫抖,驟然射向茫茫蒼穹!
剎那之間,只見得天穹如同怒海轟鳴,呼嘯狂風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如同若有實質的狂潮巨浪,將楚白完全籠罩在內,漸漸化爲雲霧籠罩的青影。
詭異!這真的是詭異極了!原本狂風呼嘯的天穹中,突然間再沒有一絲風聲,反倒是楚白身旁的空間中,突然有無數道龍捲風肆虐席捲,激盪得海面狂潮巨浪洶涌澎湃。
一瞬之間,伴隨着青光閃耀,他的身形和六翼飛羽劍驟然合而爲一,直衝九霄雲外無影無蹤,彷彿在此刻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只是下一刻,就聽得一聲震動天地的長嘯聲中,六翼舒展的玄青鯤鵬驟然現形——這鯤鵬身形巨大如山嶽,尖喙如鉤金目生威,背後生着六雙玄青色的羽翼,剎那間仰天長鳴一聲,六雙羽翼驟然一扇。
雷霆轟鳴作響,在那百萬修士的戰慄目光中,玄青鯤鵬化爲席捲天地的狂風,突然衝破了時空的阻礙,帶着摧毀天地的力量俯衝而去。
百萬劍光都在此刻粉碎!
百萬修士都在此刻化爲虛無!
宇宙洪荒都在顫抖,世間萬物,沒有任何能夠阻擋這劍光!
這就是無忌!這就是無忌之劍!這就是縱橫天地的無忌之劍!
剎那間,楚白驟然暴喝一聲,死魚眼驟然一翻,無窮幻境都在他眼前消散無蹤!
細密的雨絲中,他的身形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外袍早已被狂風撕得支離破碎,滿面蒼白彷彿隨時都會昏厥過去,但眼中卻跳躍着暴烈的火焰。
緩緩低頭望去,卻見原本冷清的識海幻境中,竟有一座萬丈危崖接天聳立,而在這危崖頂端的青峰巨巖上,六翼飛羽劍正斜插入地,迎着獵獵狂風傲然佇立。
劍身四周,現出金目六翼的鯤鵬幻象,在星光中若隱若現的蒸騰着,四周環繞着呼嘯狂風,更帶着一種鎮壓萬物的霸道暴烈。
神識微微一動,楚白剎那間心神領悟,驟然仰天長嘯一聲,只覺得平生所有的鬱結,竟都在此刻化爲海潮奔流——大鵬一曰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這,便是我的劍意!
這,便是我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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