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個人去看看大公子在哪。”
“夫人……”
“去。”
“是。”
秋謹硬着頭皮走至門口,果然看到夏言執了劍站在那裡。
“秋謹,你出來做什麼?保護夫人要緊。”
秋謹對她打了個眼色,“你去看看大公子在哪裡,夫人想知道。”
夏言會意,應了諾卻不走開,“我另外派個人去。”
秋謹點頭,退回屋內。
卻不敢擡頭去看小姐的臉色。
她擔心,會瞞不住。
“我早該發現了纔是,只是沒想到你們居然合起夥來的欺瞞我。”
“夫人……”
“還想瞞我?”雖然小姐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秋謹還是從中聽出了強行壓制的火氣。
秋謹無聲無息的在牀前跪下。
這一次,華如初沒有叫起,像是沒有看到她跪在那裡一般。
臉色冷得能刮下一層霜來。
門被推開。
兩人齊齊望去,進來的是何嬤嬤,邊走邊儘可能的給自己整理儀容。
看到秋謹跪着腳步頓了一頓,心知這事怕是瞞不住了。
遂也跪在了秋謹身邊。
華如初怒極而笑,“好啊,看樣子真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被矇在鼓裡了。”
“哇……”
聲音一滯,華如初低下頭便對上兒子的視線,摸了摸他的臉安撫他,將嚇哭的女兒抱起來輕輕拍着。
“夫人,老奴來吧。”
華如初不搭話,自顧自的安撫女兒。
何嬤嬤苦笑,看了秋謹一眼,不敢再動。
安安很好哄,在母親的懷裡很快又睡過去了。
有人輕輕的敲了敲門,夏言走進來張口就想說大公子在指揮滅火,可看到屋裡的情形,忙咬住脣,將到了嘴邊的話都給吞了回去。
“你準備如何回我的話?”
夏言低下頭,在發怒的小姐面前不敢再有絲毫隱瞞,“外面有人挑起民亂,大公子帶人出去了。”
華如初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糟糕,小心的將睡着的女兒放至一邊,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夫人,您在牀上躺着,婢子什麼都說,您別下牀。”
華如初冷眼掃過幾人,汲上鞋子到桌邊坐了,“夏言,你先告訴我外面走水是怎麼回事。”
夏言偷偷看了秋謹一眼,沒有得到任何暗示,只得道:“馬管家說是有人縱火,具體的得問過馬管家才知道。”
“去問清楚了再來回我話。”
“是。”
夏言一走,華如初視線落在跪着的兩人身上。
“何嬤嬤,你去看着孩子,秋謹,你來說。”
“是。”何嬤嬤起身上前,看着圓溜溜瞪着眼的少爺自然的露了笑,給兩個孩子搭好小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視線時不時的落在依舊跪在地上的秋謹。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夫人發威,不像宮裡動輒要人性命,就算是發怒,夫人也是顧及了她們的。
“……現在蝗災嚴重,糧田顆粒無收,據說有些地方連綠色都見不到了,比之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嚴重,自從少爺小姐降生的消息傳出去後,便有人將這天災強加於少爺小姐身上,昨天齊南迴報,說有百姓往昌邑聚集,更放出傳言說要想緩和旱情蝗災,需得……需得處死雙胎中的一人。”
秋謹雙手絞得死緊,身體僵硬得不敢動彈,她一直以爲小姐在大公子出事那次的怒火就已經是極至,可現在她才知道小姐完全看不出怒意的時候才更讓她心悸。
“所以大公子是處置那些人去了?”
“是。”
“說要處死雙胎中的其中一人……”華如初幾乎是咬着牙將這句話從牙縫裡逼出來,“這樣的人多不多?”
“……不少。”
好,真好,她的男人爲了兗情的旱情都快要愁白了頭髮,她也爲之想方設想,他們就是這麼回報他們夫妻的。
這就是百姓。
當他們自認爲誰威脅到了他們時,哪怕心裡並不那麼肯定,他們也要將那個有可能的源頭給拔掉。
當事後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時,他們心生悔意,流幾滴淚水,事情就須得揭過去。
因爲法不則衆。
可受害者呢?
有人在乎嗎?有人想過他們一輩子得有多痛嗎?
沒人在乎。
若她是個軟弱沒本事的,若她不是活了兩世,若她不是深知雙胎不吉是屁話,是不是就爲了平息民意爲了夫君的前程犧牲掉一個孩子?
可惜,他們碰上的不是隻要前程不顧家人的聞佑。
她也不是軟蛋。
瞞着她所有事情的用心她明白,理解,所以她再氣,也無法發泄在別人身上。
她的孩子,她自己護得住。
誰想要傷害他們,先問過她手中的劍再說。
“夫人,您別生氣,江大夫說過您在月子期間不能爲這些事情憂心,怕會落下頭痛頭暈的毛病,月子裡落下的毛病是治不好的。”
她現在就隱隱覺得頭有點疼了,可是明知有人將主意打到了她的兒女身上,讓她不氣,她如何做得到。
“起來吧。”
秋謹應了諾,恭謹的站到一邊。
門被人推開,還以爲是夏言回來了,華如初擡頭,卻看到冬菲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
“師傅叫我來看看您。”冬菲看小姐的臉色就知道她現在情況不會太好,一號脈,眉頭就皺了起來,“夫人,您不要忘了您還在月子裡,外面的事自有大公子去應對,我們這些人也不是隻能湊個人數的,您不用管這些,養好了身體是正經。”
“說得輕鬆,要是你知道有人要對你的孩子不利,你氣不氣?能不能安安心心睡覺?”
冬菲不說話了,是個做母親的都做不到如此。
“夏言怎麼還未回來?”
秋謹福身,“婢子出去瞧瞧。”
冬菲知道小姐肯定是生氣生大了,搜腸刮肚尋了些好話,腆着臉給大公子幫腔,“夫人,大公子最怕您身體不好,想想生產時您怎麼都生不出那會,大公子那滿臉的汗看起來不比您輕鬆,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大公子那般狼狽,就是在玉門關那會被敵人困住,他也和平時沒兩樣,大公子是太過在乎您纔會那般着緊您的身體,生怕您月子坐不好以後要受罪,師傅和大公子私下談過一次,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從那之後大公子就吩咐我們不要將外面那些糟心事告訴您,肯定是師傅告誡過他的,您就不要怪他了,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太過在乎您。”
“我哪會不知……”往深裡想,她找不出任何責怪阿佑的理由,在這種時候有人給你撐起一把足以遮風擋雨的大傘,把你嚴嚴實實的護着,把你的身體看得比什麼都要重,自己承擔了外面一切的風風雨雨,這樣的男人,她如何能怪得起來。
看小姐神情軟了下來,冬菲不再多說。
小姐看似強硬,卻有着一顆最柔軟不過的心。
對着她們尚且如此,對大公子更不用說。
門再次打開,秋謹疾步進來道:“夫人,婢子問過馬管家了,是有人故意縱火,從牆外面扔進來的,着火點有六個,應該不是一人所爲。”
聽着外面的響動,華如初問,“現在火滅了沒有?”
“還差最後一處,那裡放着的都是乾燥易燃的東西,火勢比另外幾處都要大。”
“夏言呢?”
“婢子出去的時候碰到她了,她將話轉告我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好像馬管家安排了她什麼事。”
華如初微微點頭,突然想起一人,忙問,“雲書那裡有人去看了嗎?她情況如何?”
秋謹和冬菲對望一眼,心裡都是一慌,從頭到尾,她們想到的都是小姐……
華如初急得猛的站起身來,“還愣着幹什麼,快去看看,她都七個月身孕了,千萬不能出事。”
冬菲急忙站起來,提着藥箱就往外跑。
剛打開門就看到雲書身邊的丫頭小跑着過來,眼眶紅紅的,滿臉焦急,冬菲心裡一咯噔,忙抓住她的手問,“雲書姐姐怎麼了?”
小丫頭喘得很急,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主子,主子動了胎氣,見紅了。”
華如初在屋裡一聽披上衣服就要出門,秋謹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一把將人按着坐下,急聲道:“夫人,外面風大,您不能出門受風,婢子知道您擔心,可您去了幫不上忙,讓何嬤嬤去,何嬤嬤有經驗。”
華如初冷靜下來,忙回頭看向何嬤嬤。
何嬤嬤知道事情緊急,福了一福快步離開。
華如初恨得咬牙切齒,“要是雲書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就算心裡有千百個方法緩解現在的情況也絕不會再幫襯一分。”
秋謹麻利的泡了杯離合草茶過來,“夫人,您喝點這個,您自己好了才能去收拾其他人。”
華如初忍着怪味小口小口的喝着,她必須顧好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爛攤子擺在面前,她還有一雙兒女要照顧,冬菲要顧着雲書那裡,她不能再給她添事。
“哇哇,哇哇……”
將剩下的一口倒進嘴裡,華如初快步來到牀邊,抱起在哭的平平,解開抱裙的下襬摸了摸,乾乾爽爽的,沒尿沒拉。
這在平常是沒有的事。
“平平,是困了嗎?娘帶你睡。”
平平就乾嚎了兩聲,一被抱住就安靜下來了。
聽到娘說睡覺,真就閉上了眼睛,乖得讓華如初心裡發酸。
這一刻,她那麼想要阿佑在她身邊。
只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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