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姐指的是哪個方面?”齊舜問道。
“比如……殿下是否真的準備好要反抗董卓,造福蒼生?”董卓這個沉重的名字和這件沉重的事從蔡琰的口中說出,讓齊舜感覺真有些煞風景。
“小姐對董卓好似也成見頗深?”大漢的女子一般都隱於深閨,不是相夫教子就是幽幽待嫁,極少會有像蔡琰這樣關心國事。
“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志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強。海內興義師,欲共討不祥。卓衆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還顧邈冥冥,肝脾爲爛腐。所略有萬計,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蔡琰漫聲吟出,在齊舜面前描繪了一幅慘烈的畫面。畫面中的董卓猶如魔王一般在烈火中嘶吼,揮舞的長鞭抽打着黃泉路上的靈魂,遠處的無底深淵彷彿猙獰的大口,在吞噬着一切的美好和希望。
齊舜只覺心神爲之所奪,竟出了一身冷汗。蔡琰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歇斯底里,可那種輕聲漫吟更讓他感受到蔡琰對董卓徹骨的恨和對天下蒼生的哀痛。
一種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齊舜未曾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隱藏着如此磅礴的胸懷,那悲天憫人的情操更讓齊舜對蔡琰刮目相看。
“現在殿下知道我的心意了?”蔡琰目光清澈,好似要看到齊舜的心底。
“真沒想到,小姐竟是一位人間奇女子,真是令我佩服!”齊舜這話倒不是客氣,“方纔小姐問我是否能令人信任,我的回答是:不管能讓小姐信任的標準是什麼,我都會竭盡所能去做到。”
他傲然笑道:“以前我就說過,只要決心去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希望殿下能記得今日所說的話。如果……”說到這裡,蔡琰的眼神又有些迷朦,“如果殿下能成功除掉董卓這逆賊,我也定當會以自己這蒲柳之質來侍候殿下。”
“小姐爲何會垂青於我?”齊舜對蔡琰的表白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反抗董卓本來就是我應該去做的事,小姐又何必委曲自己?”
“公子言重了,這也算不上委曲。”蔡琰的表情中也看不出是喜是憂,“我從小就只聽父親和師父的話,而侍候公子是他們共同的願望,我又怎能不從?”
聽了這話,齊舜還是覺得有點失落的。應該說,無論是那晚戲弄她時的嬌嗔還是今日交談時的淡定,蔡琰都給了他很好的印象。與蔡琰交流的感覺與傾城不同,與傾城在一起是一種刺激,而與蔡琰一起則讓他感到心與心的接觸。可聽到蔡琰說侍候自己只是因爲父命和師命難違時,齊舜還是嘲弄下自己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了。
以蔡琰的蘭心慧質,又怎會看不出齊舜的鬱悶:“其實殿下也不必想太多,雖然這是我父親和師父的願望,但我也不是任何人都會答應侍候的。”
她的面上泛起淡淡的潮紅,那種小兒女的姿態讓她變的讓人感覺親近了許多。
“小姐也不用安慰我,而且也不用執着於令尊的期望,如果小姐不願意,就讓我來勸一下令尊。他身體好的很,又深得皇上的器重,還沒到要談把你託付給誰這樣的話題吧。”齊舜覺得自己應該還是要有點骨氣的,畢竟“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啊。可他總覺得自己這話不像是有骨氣的語氣,反倒像一種吃不到葡萄時的抱怨。
蔡琰微微一笑,望着齊舜。在她的注視下,齊舜總覺得自己的心事會被她看穿看透,難道她和陳宮一樣都學了觀心之術?
“殿下還是多心了,而且我說的侍候也不全是殿下所想的那個樣子,”說到這裡,蔡琰的面上紅得厲害,她如果自己沒想,又怎知齊舜想的是什麼,“我雖然平凡普通的很,可在文才武略方面也是受到父親和師父的嚴格訓練,相信也能爲殿下的事業獻上綿薄之力。”
齊舜頓時想起剛纔蔡邕所說:“一個男人的背後,必定要有能幫助他又識大體的女人。”他也在暗指自己的女兒麼?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同樣扮演齊姜那樣的角色?
“我只是有些奇怪,爲什麼令尊的話總給我感覺好像在和我們訣別一樣。他應該沒什麼危險啊。”齊舜轉換了話題。
蔡琰的神情有些黯然,道:“我父親本想潛心研究歷史,寫下千古流傳的史書。可董卓逼他出仕,讓他無法把精力都放在研究上。因此他早已決定當董卓覆滅以後就隱居寫史。他與我師父感情甚篤,我師父在深山中修行,正好有仙境般的所在供我父親寫書。因此,長安事了,我父親就要啓程去找我師父了。”
她又幽幽一嘆:“董卓雖然就算被千刀萬剮也不足惜,可他對我父親的確不錯,數日間連升他三次官職,算是極爲看重他了。而我父親又是個極重情義之人,他雖不恥董卓的行爲,可也不想去做危害董卓的事,只能閉門在家,等待時機離去了。”
“想來也只有令尊的高風亮節,才能培養出像小姐這樣情操高尚的女兒。其實就算他不這樣煞費苦心,我也一樣會盡我所能把你照顧好的。”齊舜知道,只有自己給了蔡邕明確的承諾,他纔會了無牽掛地離開吧,只是不知他爲何選擇了自己,“那小姐的師父呢?小姐的武功就是跟着師父學的?”
蔡琰點了點頭:“師父法力無邊,可惜我只學會了他的皮毛,要不然又豈會在那晚讓你戲弄?”
她微微昂起頭來,目光亮,巧笑倩兮,竟讓齊舜剎那間有些失神。這個蔡琰才更像那晚大膽跟蹤他的黑衣女子,齊舜也不知道自己對哪個蔡琰的好感更多些。
“不知令師如何稱呼?”齊舜覺得這幾個月同樣的問題他已經問過好多次了,從趙雲到沮授再到陳宮,每個人給他的答案都是“現在還不能說,到時候殿下就會知道了。”因此他已對蔡琰的答案不抱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