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荷花聽了苗兒說的菜,忍不住道,“就我一個人吃飯,以後用不着這麼七個碟子八個碗的,又不是有外人在要撐什麼場面,每次都剩下那麼多菜,就算賞下去也都是涼的了,倒不如做的時候就省些材料,你們這邊忙完了下去還能炒口熱的吃。”
“奶奶是會過日子的人,可如今爺是一縣之主,咱們也不能太寒酸不是,傳出去也讓人笑話,奴婢以後吩咐菜量都做小一些,算是能省下點兒。再說剩下的,奴婢們熱熱也是一樣吃的,奶奶用不着擔心浪費。”
這邊飯菜剛擺上桌,外面就有人來報:“奶奶,劉推官家的夫人上門拜訪奶奶。”
苗兒見狀趕緊給荷花夾了幾筷子菜道:“先把人迎到花廳奉茶,奶奶好歹吃點兒再出去吧!”
“劉夫人不是外人,請進來就是了。”荷花隨意理了理衣裳,起身兒到門口把韓紅佩迎進來道:“紅佩姐姐來可是有事兒?我今個兒起晚了,剛擺了飯菜,都是家常的東西,姐姐陪我一起吃點兒?”
“到這時辰才吃飯,可也真是晚了。”韓紅佩見荷花這樣果然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心下也是覺得喜歡,當即沒有推辭便坐下道,“雖說我在家吃過了纔來,不過若不陪着你坐會兒,怕你也是吃不踏實的。”
苗兒忙又擺了一副碗筷給韓紅佩,將屋裡的小丫頭都打發了,只自己和白芷留下伺候。
荷花這才瞧見韓紅佩身後跟着的年輕女子,十七八的歲數,蜜合色軟緞的半長褙子,挽着元寶髻,髮飾簡簡單單的,但耳畔的一對兒翡翠耳墜子,濃郁通透的翠,隨着行動輕輕搖晃。襯得腮白勝雪,看來應該是劉大人新納的小妾。低眉順目,一副江南女子的溫婉模樣,站在韓紅佩身後給她佈菜。只要韓紅佩的眼神兒瞟過哪裡,她的筷子馬上就伸過去,很是會察言觀色。
既然韓紅佩沒有開口介紹,荷花自然也就不多問,待用膳後換了茶上來,這才道:“姐姐今日來,可是爲了那命案?”
“可不是嘛!”韓紅佩喝了口茶嘆氣道。“昨日我家大人一夜未睡,今個兒一早又急急地去了衙門,清溪縣雖說地偏又窮,可民風還算淳樸,縣裡雖說有些地痞混混,最多不過是勒索銀錢,極少出這樣的命案,這回偏又趕在這個當口。也難怪他心裡發急,卻不知齊大人是何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剛來上任不到一年就遇到這樣的事兒。他更是從來都沒經過的,如今怕是也只能仰賴劉大人儘快破案,給死者和百姓一個交代了。”荷花略有些心虛卻還是面色沉重地說,“我家爺昨晚也是睡不着覺,我陪了大半夜困極睡過去了,今個兒一早起來就不見了人影兒,剛纔打發人去問,就只說不回來吃午飯了。如今我在家裡什麼消息都聽不到,還尋思着下午打發人去姐姐處問問呢!”
“這回的事兒,怕是要鬧大了。你猜死的是誰?”韓紅佩壓低聲音道,倒也不是真的要荷花回答,直接道,“是城東金鋪老闆岑永的小女兒岑巧萱,今年纔剛十五,還沒許人家兒。如今岑家正哭鬧不休呢!”
“未出閣的女兒家?”荷花聞言皺眉,昨天那彈詞唱到後面,都是些淫詞豔曲了,若是有未出閣的在,哪裡會唱那些東西,“昨個兒似乎去的都是各家夫人,怎麼還有未出閣的跟來?”
“自然不是跟着咱們去的,所以這事兒才蹊蹺,一個大家姑娘,下人都沒帶一個的,跟薛家的家丁一道淹死在池塘裡,如今私下裡已經被傳得不堪入耳,城裡亂得很了。”韓紅佩嘆氣道,“若是能及早破案還好,若是拖得久了,如今天兒也漸漸熱了,屍首根本就放不住幾日,岑家還不依不饒,到時候少不得麻煩。”
“如今只能仰仗劉大人能儘快破案了。”荷花對韓紅佩道。
“怕是難呢,如今連個見到那姑娘去園子的人都尋不到,那家丁若是沒死說不定還能審出幾句話來,如今兩個都沒了命,難不成能拘了鬼魂來審?”韓紅佩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我這一夜就聽我家老爺唉聲嘆氣了,連我今個兒早晨都覺得着急上火,嘴裡都起泡了。”
荷花看韓紅佩雙眼下脂粉遮不住的青痕,再看她已經有些起皮的嘴脣,也知道她的確是上火得不輕,一晚上就成了這樣樣子。
“罷了,這些咱們再怎麼發愁也是沒用的,到底還是要看爺們的本事了,若是有臉兒熟的丫頭到各府下人裡打探打探,說不定能得出點兒什麼小道消息,說不定能幫得上忙呢!”荷花思忖道,“這件事我是做不得了,一來我家也沒有在當地有故舊的丫頭,二來我這兒的人一去,哪裡還問得出話來,怕是得全都嚇跑了。”
韓紅佩聽了這話覺得有理,叫了丫頭進來吩咐了幾句,“還是你的腦子好使。”
“悶在家裡最容易胡思亂想,你若是下午沒事兒,就陪着我到山上轉轉,看看那些楊梅樹都怎麼樣了,總不能爲了這麼個案子,就都不過日子了。”荷花說着起身兒,吩咐苗兒準備車馬,另備了涼茶,趁着天好出去轉轉,權當作是散心了。
樹間的空地已經早就收拾了出來,荷花特意請了兩個會拾掇果樹的老爺子來坐鎮,從家裡打發了兩個小廝來跟着學,又僱了幾個人打理,周圍也都被竹籬笆圍了起來,林子裡還搭了個草棚子可以供人休息,一切瞧着都像模像樣了起來。
因着荷花和韓紅佩來了,幾個小廝爲了避嫌就都躲了開去,兩個人在林子裡隨意轉了轉,就到草棚子下坐着喝茶,另着人拎了兩桶涼茶去分給小廝們。
坐在草棚下,眼中看着的都是初春的嫩綠,被徐徐的春風一吹,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兒都煙消雲散了似的。
“二位娘子,請問可否借地方落個腳討口茶吃?”不遠處的官道上忽然傳來個清亮的少年聲音。
荷花扭頭看去,見路邊停了個樸素的青油布小車,趕車的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兒,正雙手圈在口邊朝這邊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