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你在和誰通話?這麼長時間,女朋友嗎?”說話的明顯是個女的,聽她熟練的語氣,就知道這種調笑別人的事她平時沒少做。
緊接着,那邊便傳了更多的鬨笑聲,甚至還有膽大者起鬨要見嫂子。
莫海這時才發現他原來還在警局,便隨口問道:“你加班了?”
“嗯,這次事件設立了專案組,畢竟受害者人數較多,上頭給的壓力大,所以都還沒走。”阿哲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尷尬,不知是因爲剛纔的玩笑還是因爲壓力的原因。
“劉隊?你是在和那個偵探通話嗎?”他剛說完,那名女警官便急忙問道。
“你管這事幹嘛,不是讓你調查天達集團的嗎?”阿哲故作嚴肅地問道。
女警官明顯不怎麼怕他,反而嬉笑着壓低了聲音說道:“劉隊,我有些內部消息,不過很機密,只能告訴你,你想知道嗎?”
“什麼?”
“那你答應我的事?”
阿哲想起了之前她提過的請求,認真思考了幾秒後,回道:“他的事我沒法決定,我只能幫你問問。”
女警官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七年前,天達集團瀕臨破產,在周家的幫助下才度過了危機。”
阿哲表情有些凝重,隨即他便想到七年前關天華和周曦纔剛剛認識。於是,他猜到了某種可能,“這事可靠?”
“我爺爺親口告訴我的。”
“那確實很可靠。”
對話的兩人雖然聲音很小,但都沒有揹着莫海的打算。
他聽後思考了兩秒,發現事情果然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就連關天華和周曦的結合,都充滿了家族利益的腐臭味。
阿哲在確認信息無誤後,便繼續問道:“你也聽到了,這次牽扯的問題有點多,你確定還要調查下去?”
莫海不屑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阿哲瞭解他的性情,不再多勸,只是關切地詢問他,接下來有何打算?
莫海整理下思路,說道:“先找出密室,因爲密室中很可能有更多的線索。然後找出被藏起來的屍體,這可以用來逼迫關天華說出事情的真相。”
“但重點還是放在周曦身上,可惜她不願意說話,更不願意見人,這點比較難辦。關天華的嫌疑還不能排除,他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一個關鍵角色。雖然這個角色很可能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對我們破案來說很重要。”
阿哲本想再補充點什麼,卻發現他的計劃很完善。然後看到對他不停使眼色的女警官,嘆了口氣,心想那個自戀狂有什麼好的,但最後還是按照約定好的說道:“好吧,你注意安全。另外,我還有件事想告訴你。”
“嗯?什麼事?”莫海有些好奇。
“剛纔那個消息很機密,是我一個下屬告訴我的,應該說是她家長輩告訴她的。”
“她家長輩這麼厲害?”
“白家老爺子。”
“那確實厲害。”莫海由衷地感嘆道,沒有任何不屑與質疑。就像聽到天是藍的,地球是圓的一樣,白家老爺子就是那麼厲害,厲害到他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或者即將變成事實。
阿哲見莫海領悟到了此事的嚴重性,甚是欣慰,於是他繼續說道:“白老爺子的孫女想見見你。”
“嗯,所以呢?”莫海似乎沒聽懂他話中的重點。
阿哲很是頭疼,心想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戀狂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耐心解釋道:“隊裡都把她當祖宗一樣供着,即使我是隊長,也儘量滿足她的要求。而且這次不是幫了我們嘛,總得把這人情還掉。”
阿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希望同樣是祖宗的莫海不要太固執。
“漂亮嗎?”莫海沉默了一秒後突然問道。
阿哲見有戲,急忙回答道:“按照正常人的審美觀來看挺漂亮的。”
“說誰不正常?”
阿哲愣了愣,語氣無辜地解釋道:“看你平時說話都這風格,想着求你辦事總得遷就下你。”
“好吧,你用心了。”莫海心想我這話平時都是拿來嘲諷用的。
“不過話說回來,再漂亮,她也是警察。你也知道偵探和警察的關係一直很緊張,特別是我,能和哪個警察處得來?額,除了你以外。”
阿哲試着想了想別的理由,發現都很難說服他。一邊的女警官也在旁偷聽着,見他陷入了沉默,急忙在紙上寫了幾句話遞過去。
阿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你這理由不是讓這事徹底沒戲了嗎?但在女警官堅定的目光注視下,他還是開口說道:“她想見見唯一的神探。”
莫海一聽,大爲光火,喝道:“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你怎麼又拿出來諷刺我?你看你平時活的跟個智障似的,我有嘲諷你半句嗎?你天天頂着個面癱臉,我有嫌棄過你嗎?”
聽完這三連問,阿哲憤懣地想到,“你平時罵我‘智障’罵的還少嗎?至於表情,我這人一向嚴肅,不苟言笑,怎麼在你眼中就成了面癱?”
但想歸想,他還是試圖說服莫海:“真不是諷刺,她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所以對你比較好奇罷了。”
一旁的女警官聽到這個理由後,暗中對阿哲豎起了大拇指。
確認真的不是在拿那件事開玩笑後,莫海冷靜下來想了一秒,說道:“好吧,等這邊事情解決後再說。”
回答聽起來像是在敷衍,但一起長大的阿哲很清楚,他同意了。
掛斷了電話,莫海見天色尚早,估摸着萍姐這時應該還沒睡下,便決定再去諮詢一些問題。
找到了對方的房間,莫海敲了敲門,萍姐問了句“是誰”後,還沒得到答覆便打開了房門。
“你都不等我回答就開門,那你問‘是誰’有什麼用?”還沒進屋,莫海就調笑道。
“反正都是別墅裡的熟人,還能有壞人不成。”萍姐顯得很是無所謂,但說到這,她突然狡黠地笑道:“忘了今天你住進來了,看來確實要小心點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莫海有氣無力地回了句。
萍姐見狀輕笑了兩聲,走到櫃子旁拿出了兩個杯子問道:“要喝點什麼嗎?”說完,她指着櫃子上的高端機器說道:“有溫牛奶,咖啡,水。”
不等莫海回答,便自顧自地接了兩杯溫牛奶,順便科普道:“晚上喝溫牛奶有助睡眠,而且對洗完澡的女性來說還具有美容的功效。”
莫海進門便注意到了這點,因爲她身上還殘留着沐浴乳的清香。另外萍姐此時的穿着也很隨意,並不是白天的工作裝,而是一件寬鬆的睡袍。
把牛奶遞給莫海之後,萍姐便隨意地靠坐在牀頭,雙腿交疊翹在一起,其中一條腿便自然的從睡袍中露了出來,白嫩修長,誘惑力十足。
莫海感覺嗓子有些乾燥,身體有些火熱,趕忙灌了口牛奶,但症狀併爲緩解。不禁暗罵牛奶果然不如解渴降溫的水來的實在。
“你怎麼不問我找你有什麼事?”他試着打破這份璇旎的沉默。
萍姐又喝了口牛奶,風情萬種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故作驚訝地問道:“難道你這會來找我是爲了正事?”
莫海感覺自己小腹的溫度漸趨升高,他有些後悔今晚不該吃太多肉,應該多吃些素食,就像廟裡的和尚一樣,最起碼在此時會有些幫助。
不過相對於常人來說,莫海最值得誇讚的地方便是他驚人的意志力,所以眼前的春色除了能勾起他生理上的反應外,內心仍舊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莫海並未忘記來這兒的目的:“萍姐,你明天能帶我看下這棟別墅裡的每個房間嗎?”
見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失態的行爲,萍姐不禁無趣地撇了撇嘴,此時聽到莫海的要求後,想了想說道:“關董應該不介意,不過小姐的書房向來不允許外人進入的。”
“你都不好進嗎?”莫海追問道。
“我是可以進去,畢竟小姐的飲食起居一般都是由我照顧。”
聽到這個答案,莫海松了口氣,說道:“那你明天帶我進去看看。”
萍姐有些惱火,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沒有小姐的同意,你是進不去的。”
莫海神秘地笑了笑,問道:“這麼說,只要周曦同意,你就不反對嗎?”
萍姐有些茫然,心想小姐都同意了,我能反對什麼。
莫海見狀很是高興,於是眉毛便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表情看起來甚是自負,但他的接下來說的話卻很冷靜,也很有條理。
安排完一切,他滿意地走出了萍姐的房間,低頭卻看見了一個蘿莉站在自己身前一尺以內。
莫海被她不聲不響的出現嚇了一跳。而站在一旁擡着頭的銀髮蘿莉便是關董的女兒關瞳。
關瞳身高只到莫海的胸口,再加上兩人站得極近,當她擡起頭來後,臉部與莫海的距離便變得極近,近到他都能從她灰色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關瞳看得很認真,彷彿莫海的臉上有着一朵花,或者是一幅畫。但莫海不這麼認爲,於是他略顯尷尬地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關瞳也從剛纔出神的凝視中緩過神來,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問道:“叔叔你剛纔進去幹嘛的?”聲音是很青稚的童音,帶着少女所獨有的那份甜濡,令聽者愉悅,不過她問的內容卻讓人難以回答。
所以,莫海不準備回答,而是隨意扯開了話題。
“你多大了?”
關瞳畢竟還是個孩子,隨便一個問題便轉移了之前的好奇。
她默默地算了下,認真回答道:“十四歲了。”
莫海心念一動,發現只比自己小十歲,所以他異常愉快地說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後見面叫哥哥,不要叫叔叔。”
關瞳又認真地想了想後問道:“那你以後看到爸爸是不是要叫他叔叔?”聲音依舊那麼青稚,那麼動聽,問題也依舊那麼讓人難堪。
莫海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於是乾笑了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關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莫海也察覺到了端倪,見小蘿莉有些爲難,便主動問道:“怎麼了?”
關瞳沉默了會兒,最終還是紅着臉說道:“我想去廁所,可是走廊太黑。”
莫海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做出了所有紳士都會做出的選擇,溫柔說道:“要不哥哥陪你去吧。”
關瞳點了點頭,小臉越發的紅嫩。不過終究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沒走兩步便忘記了剛纔的羞澀,變得快活起來。
“叔叔,你喜歡聽故事嗎?”
“呵呵,哥哥以前看的故事倒是很多。”莫海指的是小時候看的偵探小說。
“那我給叔叔講個故事吧。”關瞳明顯第一次扮演這個角色,小臉上洋溢着興奮與緊張。
莫海也沒制止,反正這條走廊陰森恐怖,樹影映在牆上,彷彿張牙舞爪的妖魔,聽聽故事倒也能排解心中的不安。
“這個故事是邱阿姨告訴我的。”說着,關瞳擡起頭來一臉神秘地看着他,問道:“這個房子很黑,很暗,你知道爲什嗎?”
莫海清楚這個時候不應該過於精明,所以他擺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搖了搖頭。
關瞳很是得意,只見她揮舞着小手回答道:“因爲這個房子裡的光都被異空間吃掉了。”
莫海有些無語,心想萍姐講的這個故事真是拙劣,而且十四歲的小女孩能明白“異空間”是什麼嗎。
“因爲這個原因,我們房子也會被異空間改變,那叔叔你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不知道。”莫海這次可不是爲了配合她,他是真的不知道。
關瞳神秘地笑了笑,然後拉起莫海的手,帶着他走到靠近房間的一面牆壁,說道:“想要辨別這個很簡單,只要數步數就好了。”
說完,關瞳便拉着莫海從這個房門向另一個房門走去,邊走邊數到:“一、二、三、四、五…二十。”
數完,她像是鬆了口氣一樣,安心笑道:“叔叔你看,如果正好是20的話,就說明這是正常的房間,不是異空間。”
“叔叔,你覺得這個故事有趣嗎?”關瞳講完後,便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莫海覺得有些好笑,心想你現在還在長身體,要是哪天發現自己走的步數變少了,難不成真的到了異空間?
但爲了哄她開心,莫海還是故作驚訝地回道:“我從未聽過這麼好玩的故事。”
關瞳被他誇張的表情逗得很開心,但笑了會兒後,她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擔心的說道:“可是媽媽的書房裡就有一個異空間。”
莫海一聽,瞬間警覺起來,但他還是故作隨意地問道:“你看見過?”
關瞳卻茫然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但那裡真的存在一個異空間。”
“爲什麼?”莫海耐心問道。
關瞳指着剛纔走過的牆壁說道:“因爲書房裡門兩邊的牆壁不一樣長。”
莫海笑了,因爲他認爲這會自己應該笑,如果不是在這寂靜的夜晚,或者不是在這棟詭異的別墅裡,他一定會笑得更開心,更放肆。
關瞳以爲他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有些惱火地問道:“你笑什麼?”
莫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解釋道:“沒什麼,只是感覺自己蠢的可笑,這麼簡單的問題之前差點被表象誤導。”
“什麼問題?”這次換她好奇地問道。
莫海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牽着她的小手繼續向廁所走去。
十幾分鍾後,他將關瞳送回到房間。在她的邀請下,莫海得以進入紳士們的聖地--蘿莉的閨房。
房間佈置的很簡單,並沒有各位想象中的那種布偶滿地的壯觀景象。除了一臺過於高級的計算機以及一些逼真的人偶外,這個房間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叔叔你想喝什麼?”同樣的問題,他今晚又被問了一次。
莫海笑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渴。於是關瞳便獨自接了杯水,默默地喝着。
喝水時自然不能說話,於是,場面陷入了沉默。
莫海感覺有些疲憊,因爲他真的很不喜歡和女性獨處。並不是因爲他有類似於女性恐懼症的症狀,而是因爲她們那種變幻莫測或者說多愁善感的情緒讓他無力招架。
但值得慶幸的是,莫海是個自信、自負到從不服輸的人,所以他會絞盡腦汁改變現狀。
於是,他指着旁邊架子上一排人偶問道:“你很喜歡人偶?”
問完後,莫海就覺得自己的問題真是愚蠢、智障至極。都擺放在房間裡當裝飾品了,難道還有不喜歡的道理?
他開始覺得,這都是前一秒自己的錯,前一秒他決定改變自己,後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要淪爲智障之人。這令他想起了那些熱戀中的智障對話,那些流露出酸臭,愚蠢的無意義話語。
發現這一切後,莫海甚是後怕。
“以後絕對不要說這些廢話了。”他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
這就是莫海,不斷的改變、反省,再改變,再反省,就像大腦內有一個聲音一樣,一直在督促着他,直到他認爲符合自己的要求後,纔會停止。
關瞳倒不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意義,相反她頗爲自豪地回答道:“嗯。我很喜歡這些人偶,平時女傭阿姨們忙的時候,我都是在和這些人偶玩,而且這些人偶都是爸爸親手做的,所以我更加喜歡了。”
“你爸爸還會做人偶?”莫海有些驚訝,因爲這些人偶看起來極爲精緻,完全不像是業餘愛好那麼簡單。關董每天忙於公司事務,怎麼會有時間學習製作人偶呢。
“嗯。爸爸做得人偶可厲害了。”說着,關瞳小跑到架子旁,取下了一個人偶舉到莫海面前,驕傲地說道:“你看,這個人偶的全身都能自由活動,特別是這個手掌,和真人的手完全沒有區別哦。”
莫海好奇地接過了人偶,結果發現,人偶的仿真度非常高,完全就是真人的縮小版,精密的機械骨骼外包裹着柔軟的硅膠,如果按照真人比例製作的話,或許真的能起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突然,莫海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問道:“人偶的手可以拆卸嗎?”
“可以啊,不過一般都是人偶裡面某處壞了,爸爸纔會拆開來幫我修理。”
莫海又一次笑了,開心的宛如一個智障。
……
莫海走後不久,關瞳獨自一人坐在電腦面前,與剛纔的天真爛漫不同,此時的她臉上有着遠超同齡少女的成熟。
只見她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擊着,不一會兒,一篇用詞簡潔,內容詳細的日記便被保存在了桌面上。
只是這份日記的結尾有些奇怪--“按照計劃,我把線索都告訴他了,接下來,一切都拜託小棠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