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昊和方瞻等人俱都好奇的看着趙鴻,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絕招可以制敵。趙鴻微微一笑,衝着下方揮動那面令旗。
玄昊順着他的眼光看去,就見投石車上原本裝着的巨大石塊被卸了下來,轉而換上了一個個西瓜大小的鐵疙瘩。那鐵疙瘩醜陋無比,有的地方還生着鏽,上面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方瞻見狀大吃一驚,忍不住驚叫起來。
“天吶!那是火雷!這麼大的火雷!”
玄昊也吃了一驚,他見過不少火雷,甚至親手玩過,但是那種火雷大都拳頭大小,便於攜帶。他甚至見過只有葡萄大小的火雷,但威力不俗。但是這麼大的火雷卻是第一次見。
隨着一聲令下,火雷的引線被點燃。一個個機括被大錘砸落,那些巨大的火雷拖着一條條着火的尾巴飛了出去。緊接着,城外的人羣中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轟!轟!”
如滾滾天雷在衆人的耳邊炸響,震得玄昊耳膜生疼。腳下的城牆在這漫天的爆炸當中瑟瑟發抖,整個天地間充滿了劇烈的爆炸聲,將世間萬物的聲音俱都遮蔽。
那些巨大的火雷用生鐵鑄成,裡面塞滿了**。**爆炸產生的巨大能量將生鐵殼子炸得粉碎。那些致命的碎片將周圍幾十米內的所有生物俱都撕碎。一時間,城牆下火光連連,血肉橫飛,沒有一具完整的屍塊!那是來自地獄的惡火,肆無忌憚的吞噬着所有的生命。
玄昊看道下面的慘狀,心中十分不忍。他臉色慘白,扶着城牆的雙手顫抖不止。他極力的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吐出來。趙鴻卻正好相反,看着下面盛開的火焰,忍不住得意的仰天大笑起來。
南軍從來沒有見過威力如此巨大的火雷,俱都被嚇破了膽。僥倖生還的敢死隊見狀,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轉身向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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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後退!違令者斬!”後方的督軍官大聲呵斥道,但是大家都嚇破了膽,哪裡還顧得上這些。督軍官見無法止住潰軍,手一揮,無數的督軍擋在潰軍路前,手起刀落,跑在最前面的人個個身首異處。後面的人見狀,前進是死,後退是死,頓時陷入絕望,擠在一團哭號不止。
“前進前進!向前衝!”督軍官大叫着,督軍排成一條直線向前壓去。他們見人就殺,毫不留情。敢死隊見狀,只能回頭,撿起兵器踏着死屍繼續衝鋒。
衛山銘又下了一道命令,於是第二波攻勢開始挺近。他們扛着雲梯,在弓弩手的掩護下向護城河衝去。比起第一波來,這一次進攻的規模更大。只是因爲南國此次匆忙發兵,並沒有準備重型攻城器械,所以在趙鴻的打擊下,損失慘重,卻連護城河都過不了。
衛山銘氣急敗壞,接連下令,於是第三波第四波攻勢接連壓上。城中的火雷告罄,終於有云梯搭在護城河上,敢死隊們踩着雲梯衝了過來。
趙鴻見狀,臉色大變,立刻高聲命令道:“弓弩手放箭!快放箭!不能讓他們過來!”
城牆上的弓弩手們分成三撥,第一波射完,立刻後退。第二波立刻掩上,然後是第三波,當第三波射完之後,第一波也早已箭在弦上。如此便形成不間斷的箭雨。如此近的距離,弓弩手們早已不再需要仰射,平射的威力更大。如蝗的羽箭將南軍的攻勢暫時壓制住。
但饒是如此,仍有人頂着扎滿羽箭的盾牌越過護城河。趙鴻見狀,怒不可遏,伸手抓起身旁一張漆黑的鐵胎弓,彎弓搭箭,只聽“崩”的一聲悶響,那支羽箭去如流星,輕易的撕裂盾牌,將那個人死死的釘在地上。
趙鴻連連開弓,每一箭都會帶走一條生命,可謂百發百中。但是搭在護城河上的雲梯越來越多,無數的士兵舉着盾牌越過了護城河。但是很快,他們便被弓弩手射死在城牆下。
趙鴻憤怒的摔掉鐵胎弓,恨恨的瞪了一眼玄昊,憤而下樓去了。玄昊不知如何是好,他雖然打賭贏了,但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看着衆將冷漠的眼神,他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玄昊想要追上去,卻被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蕭靖一把拉住了。
“不用去了,他就是這麼個脾氣,很快就好了。”
“但是他走了,這裡誰來指揮?”
蕭靖嘆口氣,說道:“只能有我來代替他。”
蕭靖拿起令旗,一連下了幾道命令,暫時壓制住了南軍的進攻。就在這時,衆人忽然聽到一陣沉悶的軋軋聲。蕭靖大驚失色,立刻問道:“是誰打開了城門?”
蕭靖顧不得指揮守城,急忙向城門樓跑去。他一把抓住城門官的衣領子,怒道:“作死嗎,誰讓你打開的城門?”
城門官戰戰兢兢的說道:“是趙公子讓開的,小的只能奉命行事!”
蕭靖急忙向下望去,就見趙鴻披上一件亮銀盔甲,火紅的披風,手持重劍,帶着兩千騎兵衝了出去。城門外並沒有放下吊橋,騎兵只能沿着護城河走。鐵蹄轟隆隆踏得大地爲之震動,所有越過護城河的南軍在強大的鐵蹄下,俱都被踏成肉泥。
衛山銘沒有想到白石城裡竟然敢打開城門出城迎戰。兩千鐵騎僅一個來回,便將越過護城河的南軍掃蕩一空。他見今天損失慘重,知道再打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無奈之下,只能鳴金收兵。南軍留下幾千具屍體,灰溜溜敗走了。
玄昊看着慘烈的戰場怔怔發愣,天空中成羣的兀鷲飛舞,空氣中滿是焦臭味和濃郁的血腥氣。血水將整條護城河俱都染紅,泛着粉紅色的泡沫。戰場上還未死去的士兵哀嚎着,徒勞的向着天空伸出殘缺的手臂。一對對南國士兵沉默着收拾死屍,沒有人說話,整個戰場上一時間靜得只剩下風聲。
一片沉默的修羅地獄。
玄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城牆,他腳步虛浮,大腦渾渾噩噩,只覺得眼前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充滿了敵意。回到太守府裡,蕭如玉第一個迎上來,拉着他的手關切的問東問西。玄昊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整個世界正在慢慢離他而去。
自從他和葉城引開追兵那時候起,玄昊已經三天三夜粒米未進,加上剛纔慘烈的戰爭對他心靈的撞擊,玄昊只覺得天地一陣陣的旋轉,最終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夢裡到處都是爆炸的火焰,猩紅的血液,殘肢碎肉,以及撲面射來的箭雨。玄昊發現自己身穿簡陋的皮甲,手裡是一張如鍋蓋般可憐的盾牌。四周都是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們。他擡起頭,高高的城牆上,趙鴻、蕭靖、方瞻,包括周越和小寶,所有的人俱都居高臨下的冷漠的看着他。而此時他心裡卻想着曉曉,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冷淡。
他看到趙鴻舉起一枚巨大的火雷,點燃之後向他扔過來。火雷爆炸,他能看到那死亡的火焰在他面前緩慢綻放的情景。一切都像是慢鏡頭,那朵火焰漸漸升起,無數的碎片四下紛飛,四周一片火海,炙烤着他的皮膚。
他能看到眼前的人被撕裂的情景,巨大的衝擊波撕開皮肉,無數的火雷碎片將那人切割成無數碎塊。鮮豔的血花緩緩開放,他甚至能夠看清楚那人臉上凝固的痛苦表情。空洞的眼神彷彿在向他控訴,爲什麼要死在這裡。 四周都是濃稠的,粘乎乎的暗紅色。
玄昊被眼前的一切嚇壞了,慘叫着從夢中驚醒。他劇烈的喘着粗氣,雙手使勁的抱着頭,彷彿要把剛纔的噩夢從自己腦子裡擠出去一般。
一隻冰涼細軟的手抓住他的手,玄昊漸漸清醒過來,卻見那隻手的主人竟是時林曉。她的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了。但是她的臉上,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醒過來就好,大家都很擔心你。”時林曉的嗓音有些嘶啞。
玄昊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望着日漸消瘦的她,心中萬分痛苦,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半晌,才說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了,大夫說你是餓的,加上過度操勞,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實屬不易。大夫讓你好好休息,外面這麼多人,不用你操心了。”
玄昊愣怔半晌,別人都不需要他了,沒有人需要他。那種孤獨的感覺更加強烈。時林曉偎依着他坐下,柔聲道:“不管有多困難,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