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棠鎮已經完了,徹底的陷入了絕望混亂之中。這個時候,木棠鎮的人們才發現,過慣了安逸生活的他們在面臨災難的時候是那麼的脆弱,脆弱的就像是一隻精美的瓷瓶。
這個時候,葉城和玄昊兩人也暫時放下了成見,一撥人統統下馬,想要給馬車開出一條道來。但是這談何容易,難民越來越多,低矮狹小的城門就像是一個被堵住的下水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羣。小孩子的哭喊聲、喊叫聲、牲口的嘶鳴聲、以及打罵聲混成一片,使空氣中原本壓抑的氣息更添了一股焦躁。有的人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立刻便被洶涌的人流踩到腳底下。
葉城擦了一把汗,忍不住大罵道:“他孃的,我真想殺出一條血路去!”
玄昊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會真的動刀。不但葉城等人着急,玄昊心裡也急的沒着沒落的,他一臉愁苦的看着前面,前面一輛驢車被擠壞,攤在中間,一下子便擋住了後面好幾輛車子,玄昊他們的馬車被擠在中間,前進不得,又後退不得。
就在衆人無計可施的時候,就聽隊伍的後面有人大喊道:“他們殺過來了,快跑啊……”
隨着這一聲大喊,焦躁的人羣頓時亂了陣腳,就像是滿滿一鍋燒開的沸水,轟隆隆沸騰起來。後面的人不顧一切的向前擠,玄昊等人趕忙緊靠着馬車,纔沒被這股人潮給踩到在地上。
玄昊心中大急,他翻身跳上馬車的頂棚,對着騷亂的人羣大喊道:“大家不要擠,都聽我的指揮,按照次序出城,不然誰都出不去……”
洶涌的人羣擠來擠去,險些將馬車推翻了,馬匹焦躁的刨着地面,玄昊站立不住,幾乎從馬車上一頭栽下來。他好不容易扶住馬車的邊緣,猛的一擡頭,就見街道的盡頭捲起一股黃塵,從裡面衝出來一隊隊手持馬刀的騎兵。那些騎兵見人就砍,一陣風一般捲過半條街,所過之處斷肢亂飛,慘叫聲不斷。
玄昊見狀,情知不妙。這邊還有很多百姓沒有出城,如果這隊騎兵衝過來,勢必血流成河。
必須阻止他們!
玄昊二話不說,翻身從馬車上跳下來,跳到自己的馬上,抽出寶劍在馬屁股上猛的一抽,那匹馬嘶鳴着揚起前蹄,嚇得四周的人羣立刻躲開。玄昊也顧不得四周混亂,拍馬向着那些騎兵衝過去。
葉城見了,便對周越和小寶說道:“我去幫他拖住那些騎兵,你們帶着曉曉趕緊出城。馬車不要了,出不去!”說着翻身上馬,跟着衝了出去。
周越和小寶答應一聲,當下棄了馬車,扶着時林曉向着人羣擠去。可是人羣早已經將城門口堵死,衆人擠了半天也沒擠出去。方瞻見了,忽然靈機一動。他從懷裡摸出火摺子,點着了馬的尾巴。馬兒吃痛,嘶鳴着衝進了人羣,踢倒踢傷了不少人。人羣見了,紛紛躲開,那匹馬又是踢又是跳的,居然硬生生開出一條道來。
“快跟上!”方瞻大喝一聲,急忙跟着馬兒衝了出去。周越和朱小寶顧不得驚訝,連忙拉着時林曉衝出去。
時林曉一邊掙扎一邊大罵方瞻道:“你這個畜生,你怎麼能夠這麼做,這樣會踢死人的……”
“先出去再說!”方瞻頭也不回,帶頭打開一條道路。腳下都是被擠倒、踩倒、以及被馬踢倒的人。有的人被踩得血肉模糊,有的人連腸子都踩出來了,粘糊糊的纏在路人的腳踝上。但是衆人已經顧不得了,他們幾乎是踩着屍體衝出了城門。
時林曉見到腳底下的慘狀,小臉嚇得蒼白一片。她想要掙開兩人退回去,可是周越和朱小寶一邊一個,就像是押解犯人一般強行將她架了過去。待到出了城門,時林曉便趴在城牆根底下大吐特吐起來。
周越和朱小寶待到她吐完了,便攙扶着她起來。時林曉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方瞻,說道:“我恨你,你竟然敢那麼做,你瘋了嗎?”
方瞻攤攤手,不以爲然的說道:“我怎麼了,現在是在打仗啊,打仗總歸要死人的,不是被擠死踩死就是被那些當兵的砍死,反正總歸要死的。”
時林曉不依不饒,繼續叱道:“那你就敢做出這種獸行,放馬踐踏無辜百姓?”
方瞻冷笑一聲,說道:“哼哼,你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讀過幾本書,裝了一肚子的道貌岸然,危急關頭卻只會哭鼻子,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的方法雖然殘忍了點,但卻救了大家的性命,你們不但不感激,反而還責怪我,這他媽的算什麼事啊!”
時林曉被他氣得張開結舌,說不出話來,只把一張俏臉憋得通紅。站在一邊的周越看不過去了,便說道:“是的,你是救了我們的性命,但是那些只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你這麼做,也着實過分了些。”
方瞻聽了,不禁仰天長笑起來。他一把扯過周越,指着城內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踐踏了百姓,我該死對吧!那好,有種你跟我再進城裡去看看,看看那些騎兵們正在幹什麼!他們正在大屠殺!你們是不是感到那是天經地義的?那些騎兵們這麼做是天經地義的,而我把你們救出來就是罪大惡極?我就不明白了,玄公子怎麼就喜歡跟你們這幫鼠目寸光的傢伙在一起!”
周越被他說得愣在當場,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看了一眼仍然在吞吐的城門,一箇中年男子剛剛擠出來,他甩掉鞋面上的一截血淋淋的腸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踏步的跑了。周越等人一時間迷茫起來,就像走在一條路上,忽然就走到了盡頭,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們和方瞻不一樣,方瞻自幼流浪江湖,見慣了廝殺,見慣了屍山血海。而時林曉他們卻是在安逸的世界裡長大的,從來都沒有經歷過人心的險惡。就在剛纔,他們發現他們原來的世界觀忽然顛覆了。
就在他們擠出城的時候,玄昊已經單槍匹馬衝進了騎兵隊伍裡。雙方交匯,玄昊暴喝一聲,手中寶劍猛的一抖,漫天都是耀眼的劍芒。衝在最前面的幾個騎兵就像是撞上了一張由劍氣編制而成的劍網,紛紛跌落下馬。
玄昊一鳴驚人,手中更是不停,劍光連閃,又有幾個人被他砍翻馬下。剩下的騎兵見了,連忙散開,從四周向他包抄而來。玄昊長笑一聲,一夾馬腹,衝着包圍最薄弱的地方殺去。那些騎兵哪裡是他的對手,頓時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竄。
玄昊只顧着衝殺,漸漸的竟然深入敵軍的中心。他只覺得四周都是敵軍,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頭。玄昊此時才清醒過來,心中暗道不好。
這時,一個百夫長模樣的軍官在不遠處指揮道:“把他圍起來,長槍兵頂上去。”
玄昊聽得心驚膽戰。他自幼學習兵法,也見過帝都軍人的對抗操練。知道對付騎兵最好的方法有兩個,第一個是你手中有一個比他更強的騎兵,雙方對衝,就看誰堅持到最後。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長槍方陣。四米多長的長槍一旦舉起來,密密麻麻就像森林一般,騎兵撞在上面就像是撞在一個巨大的刺蝟身上,那簡直就是騎兵的噩夢。
玄昊見四周騎兵閃開,一隊隊擎着長槍的步兵趕來。他們將長矛端平,像一個巨大的刺蝟一般向他壓迫而來。玄昊一邊撥開刺來的長矛一邊後退,希望能夠找到一個破綻衝出去。可是四周的長槍兵越聚越多,圍得跟鐵桶一般,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飛出去。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嗎?”玄昊絕望的擡頭望天,天空中的殘雲泛着一絲血紅色。就在玄昊咬緊牙關準備拼死一搏的時候,就見長槍方陣的背後忽然亂了起來,一匹黑馬衝了進來,黑馬上赫然坐着葉城。
葉城一邊揮劍砍出一條血路,一邊衝着他大喊道:“衝出去!”
玄昊心中大喜,大喝一聲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