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昊來到觀星臺下,望着高高的觀星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直縈繞着他。觀星臺幾千年來從來沒有過什麼變化,他從小也就經常來這裡玩耍。但是他感到今天有些不同,至於哪裡不同,他也說不上來。或許他也覺察到了一點,今天這裡發生的事情,可能會改變他以後的命運。
玄昊深呼一口氣,舉步踏上了臺階。一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等見他來了,俱都向他行禮。玄昊一一回禮。先知家族雖然不是世間最大的家族,卻一定是世間最有威望的家族。據說很久以前,那是諸神消失的年代,一個曾經服侍過諸神的聖徒臨死前留下幾句預言,並且在隨後的歲月裡一一應驗。從此,聖徒的子孫當中,每隔幾代便會出現一名預言者,先知家族由此而生。
千百年的歲月裡,朝代更迭,卻無人能夠動搖先知家族的根基。因爲一個神秘的組織,一直爲其效命,那就是——傳承者!他們是諸神的使徒,光明的化身。每個人的孩提時光,都是伴隨着關於他們的英雄傳說成長起來的。
先知家族中的規矩十分嚴格。雖然家族中對自己族中子弟要求極爲嚴厲,但是對下人卻十分寬厚。玄昊繼承了他父親溫和的一面,所以這裡的下人們見了他都十分尊重。
玄昊來到頂層,先知的隨身侍衛劉戎迎上來。劉戎今年有六十多歲,鬚髮花白,臉上笑容和藹,刀刻般的皺紋裡滿是歲月的滄桑。他從十多歲就跟着先知,雖然外表毫不起眼,但卻是這座觀星塔裡的絕頂高手之一,地位尊崇。 玄昊見了他,急忙施禮道:“劉前輩,我爺爺可在?”
劉戎笑呵呵的說道:“公子總算來了,先知大人等候多時了。”
“抱歉,路上耽擱了些時候。”
老劉點點頭,笑道:“無妨,快進去吧。”玄昊答應一聲,推門進去了。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裡面沒有太多的裝飾,靠牆放着一個巨大的書架,書架幾乎都頂到天花板了,上面是一摞摞整齊的典籍。上面打掃的十分乾淨,一粒灰塵都沒有。書架下面是一張書桌,上面擺放着一些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除此之外,裡面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只有兩扇高大的窗戶敞開着,溫暖明媚的陽幾乎填滿了所有的角落。甚至連空氣中都飄蕩着陽光散發出來的乾爽的氣息。
先知大人此刻正背對着門口站在窗前,凝眉遙望着窗外。他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長袍,銀白色的鬚髮簡單的束起來,微風撩起他的衣襬,遠遠望去,就像一個欲要乘風飛去的得道仙人一般。
先知聽到背後的動靜,緩緩轉過頭來,看到玄昊進來,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他衝着玄昊招招手,說道:“來了,到這邊來。”
玄昊上前施禮道:“給爺爺請安!”
先知連忙將他扶住,扳着他的肩膀左右看了幾眼,眼神中又是慈愛又是傷感。他看了半晌,才說道:“轉眼你就這麼大了,看着你長大成人,爺爺心裡真是高興。”
先知嘴裡說着,卻撩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滲出來的淚水。
玄昊急忙安慰到道:“爺爺,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在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了。”
“沒事,沒事……”先知連忙轉過臉去,隨手收拾着桌子上的紙張。可是桌子上十分整潔,哪裡還需要收拾。
玄昊看在心裡,便走上前一步,說道:“爺爺,你是不是又想我爹了?”
先知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頓在那裡,他臉上鬆弛的肌肉抖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玄昊上前握住爺爺蒼老的手,說道:“爺爺,事情都過去了,那就放下吧,你看,我現在不也挺好嘛。”
先知的喉嚨動了動,說道:“昊兒,你說我當年做的對不對?如果我再堅持一下,將你爹留在我身邊,是不是事情就不會發生?而你也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我也不會失去我最後一個兒子。”
玄昊的眼圈也紅了紅,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強自在臉上堆滿笑容,說道:“爺爺,您來又在自責了。不管怎麼說,那是我父親自己的選擇。他不會後悔的。您不總是說,先知家的人一定要爲天下的傳承者們做一個表率嗎?”
“表率……”先知重複着這兩個字,他深深的看了玄昊一眼,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又好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似的。先知猶豫了半晌,忽然嘆了一口氣,轉身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不再言語。他緊緊的握着雙手,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玄昊上前一步,說道:“爺爺,開始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先知的身軀震了震,他緩緩轉過身來,說道:“我多希望能把你留在身邊,不讓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手了,不得已才……”
“我知道!”玄昊點頭道,“從我知道我爹的事情以後,我就準備好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要做個像我父親那樣的人。我們玄家的人,走到哪裡要做讓人敬仰的人。”
玄昊單膝跪在先知面前,褪下上衣,露出右臂來,一臉希冀的看着先知。
先知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掏出一枚印章,放在桌子上。那枚印章黑紅髮亮,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上面沒有任何修飾,古樸典雅,只在印章面,刻着一個小小的火焰圖騰。
先知又拿起一柄銀色的小刀,劃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印章的圖騰上。鮮血慢慢的暈開。先知開始吟唱:“諸神的光輝灑落在你的雙肩,選中你作爲他們在人間的使徒,他們賜予你無窮盡的力量,給予你無人能比的榮譽,你有責任將他的聖火代代相傳。願諸神與你同在!”隨着吟唱的結束,一團豔麗的小火苗“騰”的一聲冒了起來。
先知舉起印章,看着上面燃燒着的聖火,忽然癡癡的愣在那裡。火光映在他的眼睛裡,一閃一閃的飄忽不定。他忽然變得猶豫起來。先知這一生爲很多人做過洗禮,卻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但是這一次卻不同,他看着玄昊充滿渴求的眼神,心裡忍不住抖了一下。
先知忽然感到自己真是老了,手中的印章重逾千斤。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近乎蹣跚的走到玄昊身邊,顫抖着烙在他的右臂上。
“嗤”的一聲輕響,那朵火焰整個烙在胳膊上。火焰只有大拇指肚那麼大小,鮮紅欲滴。火焰顫抖了一下,緊接着便在玄昊的胳膊上熊熊燃燒起來。那麼微弱的火苗,彷彿一口氣就能吹滅似的。但是玄昊知道,這朵火焰圖騰裡蘊含着諸神的力量,如星星之火,永不熄滅。
先知彷彿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似的,疲倦的坐倒在搖椅上。玄昊理解爺爺此時的心情,他來到爺爺身前,抓起他的雙手,用力的握了握。
先知睜開疲倦的眼睛,指着書架最上層對玄昊說道:“上面有一個盒子,你把它拿下來。”玄昊答應一聲,搬過一把梯子,從書架的最上層捧下來一個狹長的木盒。
“打開來看。”先知說道。
玄昊打開,裡面原來是一柄樣式古樸的寶劍。玄昊伸手將寶劍拿在手中,頓時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從劍鞘內傳來。
先知說道:“這柄劍是我們玄家祖傳的寶劍,乃是天下爲數不多的魂印兵器,名爲紫都。以前由你父親使用,現在你長大成人了,就由你繼承吧。”
玄昊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幾遍,便高高興興的將寶劍掛在腰間,然後又在屋子裡走了幾個來回,直到滿意爲止。
玄昊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急忙對先知說道:“爺爺,我光顧着高興了,忘了問你,你會給我什麼任務呢?”
先知站起來,從書桌上放着的一堆紙張中抽出來一張,遞到玄昊面前。玄昊接過來,發現那是一個人的畫像。畫中人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寬闊的額頭,英挺的鼻子,鼻子下面是一抹小鬍子,嘴脣緊緊的抿着,尤其是那深邃的眼神,給人一種十分高深莫測的感覺。
先知說道:“這個人叫做吳南國,是最近從翰南族的老巢迷霧島跨越萬里洋來的,他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一盤散沙般的影者隊伍整肅一清。據我們在各地的傳承者來的密信中講,此人在迷霧島的時候地位十分尊崇,貿然前來,定然是要有大動作。你這次去,除了要設法查明他們的最終目的外,還要多多聯絡在各地的老傳承者們,讓他們做好準備,我預感要有一場大戰要爆發。”
遙遠神秘的迷霧島,凡是知道這個名字的人,每當談起這個地名,都會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它是諸神詛咒之地,它是惡魔之島。千餘年前,暴戾的翰南皇族被起義的奴隸大軍趕出大荒,從此偏居於此。但是他們無時不刻不想重回大陸,重現當年的輝煌。而神秘莫測的影者,便是他們的代言人。他們是黑暗的使君,他們挑撥戰爭,他們追逐殺戮,他們製造恐慌。只有效忠先知家族的傳承者,那些七天神的追隨者,才能剋制他們。
而現在,剛剛做完洗禮,右臂上烙上一朵熊熊燃燒火焰圖騰的玄昊,此時正式成爲一名傳承者。那朵火焰圖騰將伴隨他一生,直到他死去,火焰圖騰纔會熄滅。
玄昊看着畫像,將那個人的樣貌牢牢記在心裡,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