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寶與曹萍彙報的時間都很短,但二人都說到了一件閒事——胡四海的老婆在鬧離婚.
離開辦公室回到宿舍,孟謹行去敲了胡四海的門。
“頭兒,這麼晚還不休息?”胡四海穿着褲衩背心開了門,驚訝地看着孟謹行。
“還睡不着,過來找你抽根菸,沒打擾你休息吧?”孟謹行說話進了門。
“沒,正躺着看書呢。”胡四海說。
孟謹行瞄了一眼牀上的書,眼中閃過詫異,“你在看明史?”
胡四海嘿嘿笑着搓搓手,“閒着也是閒着,看看這些,平時多些吹牛的資本。”
孟謹行笑起來,與胡四海分別點了煙,“老是睡宿舍不回家,嫂子意見很大吧?”
胡四海夾着煙認真地說:“是她家裡人覺得我沒出息。”
劉愛寶和曹萍對胡四海的情況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就是都覺得家庭鬧矛盾可能會影響工作情緒,纔跟孟謹行說了這事。
但孟謹行對胡四海的家庭情況是有些瞭解的,胡四海的老婆邱芬芳爲人和善,沒什麼主見,操持家務雖然是把好手,但論到大小事情拿主意,她從來就是依着胡四海和孃家人的心思走。
這樣一個性格像麪糰的女人要鬧離婚,背後有人出主意是必然的。
所以,胡四海一說邱芬芳孃家人嫌他,孟謹行就明白了。
胡四海跟着譚宇開車多年,機關企業拍譚宇馬屁的時候,少不了也有胡四海一份,錢財上應該幫襯了邱家人不少,但譚宇落馬令胡四海閒掛的那段時間,邱家人卻並不體諒自己的女婿,覺得別人都好好的,偏偏胡四海跟個領導沒享幾天福就折了。
徐暘當初與孟謹行說起這些的時候,孟謹行就意識到胡四海的丈母孃家挺勢利。
現在,邱芬芳又在孟謹行被調查期間與胡四海鬧離婚,顯然,邱家人覺得胡四海與孟謹行走得太近,搞不好會連累胡四海,所以急着甩包裹。
孟謹行在胡四海的牀沿坐下問:“嫂子自己也鐵了心要離?”
胡四海苦笑一下道:“她那人,耳根子多軟你是知道的,心裡不捨得我,但又架不住孃家人的再三言語。”
孟謹行想了想道:“我跟蔡頭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把你調他那兒去,然後找個機會,你再去進修一下,你看好不好?”
胡四海吃了一驚,手抖了一下,菸灰差點燙了手,“頭兒,我可沒想過要離開你。好歹私下裡你也常叫我一聲哥,不管你有事沒事的,我都相信你不是做壞事的人!”
孟謹行笑了,“海哥這話說的!你都這年齡了,也確實不該一輩子當個司機。換個合適點的工作,讓嫂子也沾沾你的光。再說了,換工作又不代表你離開我,咱還是哥倆,你還是可以幫到我。”
“頭兒……”胡四海想說感謝來着,又覺得一個謝字用在孟謹行身上實在是“俗”了。
胡四海人雖聰明,卻因爲早年家境的關係,在長豐四虎中是學歷最低的一個,雖然過去因爲譚宇司機的身份,與徐暘等人一直稱兄道弟,但他心裡很清楚,離開了譚宇,他就啥都不是。
所以,當孟謹行願意把他帶到示範區工作,當孟謹行的專職司機時,他就在心裡下決心這輩子就跟着孟謹行好好幹了,不爲別的,就爲自己落難時,孟謹行跟他非親非故卻肯伸出手來拉他一把。
跟孟謹行以來,孟謹行從來沒因爲他只是個司機,而在他面前端架子,依舊像過去一樣人前人後都叫他一聲海哥,處處照顧他,讓他倍兒覺得有面子。
但無論如何,在他心裡,他和孟謹行的關係處成這樣就是到頂了,他還真是從來都沒有奢望過,有一天孟謹行會對他作出更好的安排。
所以,喜訊從天而降,他實在難掩心頭的激動,呆在那裡就是不知道說什麼話纔是合適的。
孟謹行掐了煙站起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明天抽個時間回家好好哄哄嫂子,只要她心裡有你,沒有過不去的坎。工作的事,我會替你安排好。早點休息吧!”
胡四海鼻子突然就有點酸,眼眶晶亮亮地看着孟謹行重重點點頭,把孟謹行送到門口,關上門猛拍了自己兩巴掌,終於確認他的確不是在做夢。
孟謹行回到房間給值夜班的母親打電話,想知道陳運來在哪家醫院,因爲蔡匡正傍晚打電話給他,說手下人半途遇上堵車把陳運來跟丟了。
“我連區縣衛生院都想辦法幫你問了,就是沒有陳運來這個人。”華蘊儀在電話裡說,“是誰送他來都江的,你沒問問清楚嗎?”
孟謹行的心頭蒙上了厚厚的陰影,他草草回答了幾句就掛了母親的電話,打給蔡匡正。
“都沒有?”蔡匡正也是吃驚不小,“日他仙人的,付曉洋這是想幹嗎?”
孟謹行道:“姜琴芳晚上還給我來過電話,急三火四的,我很擔心運來的情況。”
“這事兒,要找都江那邊的人幫忙,估計靠這邊解決不了事啦!”蔡匡正道。
孟謹行想了想道:“專案組的朱志白,你覺得這人可不可靠?”
“他是刑偵總隊的老人了,辦案很有一套,要不是性格急躁老得罪人,早就當總隊長了。”蔡匡正道,“我和他有過一些接觸,但不是很瞭解。”
“放我的時候,我和他,還有省檢的樑林卿都互留了電話。”孟謹行說,“我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運來的事,你能不能再親自走一趟都江,去見見他倆?”
“你跟他聯繫好打我電話,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就過去。”蔡匡正說完就打算掛電話。
孟謹行立刻說:“等等,還有個事。”他把胡四海的事說了一下,問道,“能不能安排?”
“交警大隊那邊正好要人,我來安排吧。”蔡匡正說完掛了電話。
孟謹行看看時間,已是晚上十二點,此刻打電話給朱志白、樑林卿,從禮貌上來說有點不妥,但他一直沒有陳運來的消息,心裡難免着急,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打給朱志白,看看朱志白的反應,再決定是不是要打給樑林卿。
朱志白在電話裡聽到陳運來失蹤,一下整個人都嚇醒了:“老弟,你可別半夜三更拿老哥開玩笑啊!”
“大半夜的,我敢拿這事開玩笑把老哥從牀上拖起來?”孟謹行苦笑道。
朱志白的聲音嚴肅起來,“你先不要急,我打給葉隊問問,當時是他和付曉洋一起去放人的。”
“那……”孟謹行想說等他電話,但又覺得半夜這麼催着人辦事,實在不像話。
朱志白這個時候倒是一點不含糊,直接說:“你要睡不着,就等我電話。”
朱志白這邊掛了電話,孟謹行並沒有乾等着,而是打了夏明翰在縣招的電話,彙報了陳運來的事,“人找不到,但又沒到24小時,姜琴芳去報案沒受理。”
夏明翰也很是吃驚,沉默了很久才說:“陳運來如果真的失蹤,這件事在長豐投資商,尤其是雁蕩商人中的影響會相當惡劣,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以防各種不測。”
孟謹行內心此時充滿無力感。
6.12案背後體現的是高層的各種角力,他相信即使是夏明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根本不敢妄動,他就更加像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除了隨波逐流,耐心等待風平lang靜似乎別無選擇。
夏明翰一字一頓,似乎每個字都是仔細斟酌才說出口:“……專案組雖然對你們都解除了羈押,但是,據我所知,如果沒有羅書記的直接介入,這個結果很難達到。所以,在事情沒有一個充足的定論前,你這段時間行事要儘可能低調。”
孟謹行心頭低嘆,扁舟置於汪洋,又豈是自己想停就能停的?記者和村民到專案組施壓一事,就充分說明,很多時候,一些事情的走向,並不是以個人意志爲轉移的。
但他還是鄭重地答應了夏明翰的指示,表示會盡一切力量低調處理因6.12案而起的各種情況。
剛結束與夏明翰的通話,葉琰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劈頭就問:“你確定人從申城直接被帶到都江了?”
“長豐縣公安局的幹警在進都江前把人跟丟的,所以,我不能確定最終是不是在都江。”
“這樣,你讓蔡匡正跟我聯繫,馬上。”葉琰偉很乾脆地掛了電話。
與蔡匡正再度通話後,孟謹行坐在窗前抽菸。
陳運來這次顯然是被捲進了政治漩渦,哪怕6.12案最初確實是因爲毒品而起,藥材基地被封是因爲孟謹行打了高佔先,但後續調查中所發生的一切,無疑都不是衝着案件本身去的,它的調查早已淪爲某些人的一種手段。
葛雲狀傍晚與他在書房談話時,已經隱晦地指出,很可能是有人想借機整事。
無論是他還是葛雲狀,都不清楚專案組在審理過程中,以及在最後有關是否延長羈押的討論過程中,針對孟謹行的問題討論的重點是什麼,也不知道是誰給專案組提供了哪些不利於孟謹行的材料。
因而,他們雖然都有這方面的猜測,卻找不到入手的方向。
孟謹行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專案組內部,這幾位主動與他拉攏關係的辦案人員,希望他們能找到陳運來,也希望他們能把這種反常現象反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