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多,招商大樓頂層東首的辦公室,燈光通明。
孟謹行坐在辦公桌前看書,雷雲謠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才聽說翁燦輝要撤了你?”她接通電話就急切地問。
“沒有最後決定,別擔心。”孟謹行說。
“怎麼能不擔心呢?”雷雲謠道,“翁燦輝這人跋扈得很,仗着他的那點政績,省裡又有人給他撐腰,經常連我爸都要讓他三分。”
“呵呵,你想多了。”孟謹行笑道,“你爸那不是讓他。”
“那是什麼?”
“自己慢慢去琢磨。”孟謹行笑,“鍾老師的樣稿出來沒有?”
“呀,差點把正事忘了。”她輕叫了一聲,“給我傳真信號,我先傳給你。”
孟謹行這邊剛接收完樣稿,雷雲謠又把電話撥了過來,“你這人有個壞毛病!”
“又怎麼啦?”孟謹行眼睛看着稿子,心不在焉地問。
“這麼大的事,換了別人早就想盡辦法消除影響了。你倒好,沒事人一個,還這兒搞什麼招商報道!”
“我的帽子能不能戴牢,不是個人能左右的。”
“所以你得想轍啊!”雷雲謠道,“我白天回家才知道,章廣生昨晚在我家門口守了一夜呢,你瞧瞧人家的精神!”
孟謹行心頭一動,放下樣稿問她:“你爸見他了?”
“應該是的。”雷雲謠道,“聽阿姨說,他們在書房聊了很久,後來都要出門了,接到一個省裡來的電話,我爸臉色很不好,讓章廣生馬上回長豐調查,他自己連市委都沒去,直接去都江了。”
他沒再問下去,“稿子沒問題,你跟鍾老師說一聲,可以發。”
“好。你的事,要不要我跟爸爸談談?”雷雲謠問。
“這事你別摻和。”孟謹行立刻道,“咱倆談戀愛歸戀愛,別跟工作攪一塊兒去。”
雷雲謠輕哧一聲,“扯得開嗎?就我現在手裡這稿子,也是工作吧?”
孟謹行失笑,“不跟你瞎攪和,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乖,快掛了,去給鍾老師回話!”
“行行行,你最公正!”雷雲謠沒好氣地說,“我掛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
“嘿嘿,不親你男朋友一個,就掛電話,你好意思?”
“哎呀,纔不咧!”雷雲謠的聲音瞬間透出笑意。
“快點,不然不讓你掛電話!”
“不要,太難爲情了,邊上還有同事呢!”
“要!你給不給?”孟謹行促狹道,“你要是不給,我明天跑你們辦公室親你去,我做得出來哈!”
“臭流氓!”
“那你是希望我去耍流氓嘍?”
“哎呀,好啦好啦,怕了你啦!”雷雲謠一陣嚷嚷,然後聽筒那頭傳來很輕一聲“叭”,一瞬即逝的那種。
“快點啊!”他還是催。
“親過啦!”她壓低聲音說。
“哪有?我沒聽見!”他毫不遲疑地回她。
“你怎麼這樣啊!”她的聲音既無奈又喜悅,接連數聲“叭”響亮地傳過來後,電話“啪”一聲斷了。
孟謹行拎着電話還在回味,陣陣忙音讓他覺得很煞風景。
與雷雲謠這麼一**,他再也沒心思看書了,見時間也已近午夜,乾脆拎起衣服準備離開,拉開門,鍾敏秀正好在門外舉手欲敲門。
“你果然在這裡。”她說着閃進門。
“去過縣招?”孟謹行接了她脫下的大衣,放在沙發上,把她摟進懷裡,“手這麼涼!”
“餓的。”她說,急着趕回來,她連飯也沒顧上吃。
孟謹行正精蟲上腦,一下就想偏了,“簡單,我餵飽你!”
嘴上說着話,手裡早動了起來,伸進她的毛衣,一把握住花房,嘴吸住她正想發聲的脣,一陣輕吸,令她整個人都弓了起來,不由自主發出呻吟。
在他透氣的間隙,鍾敏秀喘着氣道:“你怎麼就想着這個啊!”
“男人和女人,不想這個還想什麼?”他扳正她的嘴,“吃飯說話不消化,專注點!”
她一聲“唔……”,嘴再度被封上,人也被頂到了辦公桌上。
這一刻!
俯伊憔悴首,探汝雙玉峰。一如船入港,又如老還鄉。
除卻一身寒風冷雨,投入萬丈溫暖海洋。
深含,淺蕩,沉醉,飛翔。
大戰過後,二人偎在沙發裡說話。
“夏明翰來過電話嗎?”鍾敏秀問,“他答應跟葛雲狀溝通一下,但說要先跟你再瞭解一下情況。”
“打來過。”孟謹行抽着煙,“不過,我請他別管這事。”
“什麼?”鍾敏秀一下坐直身子,奪了他手裡的煙,“你瘋啦?就知道你自己不好意思跟他說,我才急急趕過去,好不容易說動他主動問你了,你連擺個困難都不願意?”
“姐,你聽我說!”孟謹行把她拉回懷裡,拿回煙,將他對整件事的分析說了一遍,然後道,“……你仔細想想,這樣的情況,讓他開口合適嗎?”
鍾敏秀沉吟好些時間,才慢悠悠地說:“有些事,看似不該做,其實卻是必須做的。”
孟謹行嘿嘿笑起來,“你呀,關心則亂!”他掐了煙,拖她站起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鍾敏秀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看辦公室內有沒有未清理乾淨的地方,這才接過孟謹行遞來的大衣穿上,她來回奔波三百多公里,而且連續兩天沒睡着,剛剛回來又大戰一場,實在是又點撐不住了。
坐上福特,開出一段路後,鍾敏秀隨口問:“一直沒問過你,這輛車從哪兒搞來的?”
“呵,翁燦輝送給雅沁的,她看我來去不方便,借給我的。”孟謹行也是隨口就答。
“他倆出手都是豪闊啊!”鍾敏秀道,“鄔雅沁有錢不稀罕倒是能理解,以我們翁市長的收入,應該也買不起這車吧?”
孟謹行一愣。
這問題,在鄔瑤菡告訴他翁燦輝是贈車人時,也想到過,但後來就被他拋開了。
經鍾敏秀現在這一說,他忽然覺得應該認真想一想這輛車的問題了。
沒等他去想,鍾敏秀已經先替他說了:“我建議你還是早點把車還了。上一次齊家壩打人那次,已經有人拿你這車說事了,說不定哪天他們找不到治你的把柄,又會把腦筋動到這上頭。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總覺得翁燦輝有點闊綽過頭,他要沒事還好,如果有事,你也會因爲這輛車而被燒到。”
“我會看着辦的,你放心。”孟謹行點頭,正好將車停在老縣委宿舍門口。
告別鍾敏秀,回到縣招,剛將車開到停車場,黑暗中有兩盞車前燈突然照亮,光線逼得他剎停了車子,心頭不由火起,什麼人這麼沒車德?
他將頭伸出車窗,欲喊話過去,卻看見對車的暗影裡走出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款款向他走來。
“學姐?”他趕緊推門下車迎過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晚上到的。”鄔雅沁一臉的倦色,“在這兒等了你大半夜啦,凍都要凍死了!”
“你不會開空調啊?”孟謹行看她臉、脣都有些發紫,雖然穿着大衣,裡面的着裝似乎很單薄,“看來真是凍着了!你把車燈關了,我先停好車,我們去房裡說話。”
“不用了,在你車上坐一會兒,我還得連夜趕回去。”鄔雅沁說着先了上福特,孟謹行這才注意到,鄔雅沁的車一直沒熄火。
上車坐定,孟謹行蹙眉問:“爲我的事回來的?”
鄔雅沁點頭道:“我跟翁燦輝談過了,他說實在是慘死的人太多,事故性質惡劣,纔會一怒之下作出那樣的決定。好在當時長豐縣委班子大多數人還是支持你的,會議最後並沒有把決定落實下來,他跟葛雲狀也電話溝通過,覺得這件事還是要縣委承擔起主要領導責任,你應該不會有事。”
孟謹行其實並沒有太留心她說什麼,而是更多的陷於感動之中。
創天現在正面臨困難,她卻千里迢迢爲他的事趕回來,這份情意,他實在無以爲報。
“有沒有聽我說話?”鄔雅沁看他的樣子完全不在狀態,黛眉輕攏緩緩道,“想什麼?”
“沒什麼。”他說,“以後碰到這樣的事,不要再爲我千里奔波,我會過意不去。”
鄔雅沁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微笑道,“也是,你如果過不了這關,也不是我認識的學弟了。不過,也難爲了愛嬌那丫頭,一天四五個電話來向我打聽,任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以爲天要塌下來了。”
孟謹行咧咧嘴,“她是個單純的女孩。”
“看樣子,你的煙越抽越兇了。”鄔雅沁突然說。
“怎麼突然這樣說?”孟謹行不解地看她。
“我記得第一次在無極草堂外看到你時,你還是紅脣白牙,這才半年時間,瞧你渾身上下,不修邊幅就算了,還滿嘴黃牙,脣都是黑紫了,看上去就是個幾十年的老煙槍。”
“呵呵呵,學姐真細心!”孟謹行笑完,很認真地看她,“是不是變得慘不忍睹了?”
鄔雅沁莞爾一笑,“那倒也不是,看上去反倒更陽剛些。”她停了停道,“煙始終多抽無益,能剋制儘量剋制吧。”
孟謹行點了頭,隨後有點艱難地說:“原來不知道,這車是翁市長向你求婚的車,我開着不合適,所以……”
“交給許力吧。”她笑得清淺,“反正是無極草堂在觀山投資的一部分,他們也用得着。”
她說完就推門下了車,站在門邊衝他搖搖手,一步步走進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