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哥哥, 你說我們會不會凍死在這雪山上啊？”榮心的聲音發顫，有一半因爲寒冷，另一半則是因爲恐懼。
“不會, 我還沒把你娶過門, 我們怎麼會死。”程昱說着把榮心拉了自己懷裡, 上牙下牙直打顫, 其實他也不知道, 這冰天雪地的，家裡人什麼時候會發現他們不見了什麼時候會找到他們。
他有點後悔答應榮心來着山上挖人蔘。
三個時辰前，榮心偷偷跑到程府偷偷溜進程昱的房間, 程昱從學堂回來，剛拉開門便看到一個穿着紅襖子的背影跳了出來, 程昱嚇得叫了一聲。
“哈哈, 程昱哥哥你膽子好小啊？”榮心把帽子摘掉轉了過身。
“你啊。”程昱笑着掐了掐她的鼻尖兒。
榮心打掉他的手笑嘻嘻的搖着他的胳膊：“好哥哥, 你今天陪我去雪山好不好？”
“怎麼？”現在已經快過年了，天氣也入了深冬, 這山下都冷得讓人不想出屋子，這丫頭去雪山幹什麼？
“我娘啊，生了三弟之後身體一直就不好，我聽家裡的管賬先生說雪山上的人蔘是大補之物，我想去挖些來給我娘熬水喝。”榮心說這話的時候, 皺着眉毛, 看得出是真的心疼她娘。
程昱有些爲難了, 他前陣子感了風寒這纔好了一些, 要是再去雪山上一凍不知道會不會更嚴重, 不過小姑娘的樣子又實在是可憐。
榮心看出他有些爲難，手滑到了他的袖角, 搖啊搖，聲音小小的：“哥哥，你就陪我去吧？行麼，等回來我們去吃你最喜歡的桂花糕。”
“好吧好吧，那我可要吃最貴的。”程昱笑。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榮心笑的眉眼舒展開來，邊說邊拍了拍胸口。
程昱要換衣服，榮心坐在屏風外等候，但手指尖兒十分不安分的在屏風上戳啊戳，“刺啦”屏風被她戳出了一個洞。
“啊，額，那個程昱哥哥，你家這個屏風是什麼做的啊？”
“我好了，你啊，怎麼這麼淘氣？”程昱換好衣服出來看到榮心的手指戳在屏風裡，他把她的手拽了過了，“讓我看看這指甲尖兒是什麼做的，北海產的上等蠶絲你也能給他們戳出來洞。”
“哈哈哈，哎，程昱哥哥，這屏風的胎骨是松木做的嗎？”榮心又用手指戳了戳。
“是啊，邊框是紫檀，這個你戳不出洞了吧？”程昱看出她故意把話題往旁處扯，他便故意奚落她。
“哈哈哈，戳不破了，你看沒有洞。”榮心尷尬的笑了笑手指又戳了戳屏風。“刺啦”一不小心又一個洞。
“哎，好了好了咱們快走吧，冬天太陽落山快，咱倆要在天還亮着的時候趕回來，不然我娘知道了會打我的。”程昱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把這屏風給毀了。
“走！”榮心小手一揮，像個領頭的將士一般走在了程昱的前面。
二人從後門溜了出去又到街角要了輛馬車，車伕原本是不想去，但二人和他談好知道雪山腳下，剩下的他們自己爬上去，加上給的價錢比旁人出的高，車伕便也不情願的答應了。
去雪山的路不好走，一路顛簸，榮心幾次撞到了腦袋。
程昱一把把她扯到懷裡揉着她的腦袋：“怎麼越長大越笨。”
“纔不是笨，只不過待在程昱哥哥身邊就覺得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學了。”榮心擡手摸了摸程昱長出來的喉結，很硬，她心想程昱哥哥好像長大了，兩人過了年便十六歲了，是可以成親的年紀了，想着想着榮心紅了臉。
程昱被她摸得脖子癢癢的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低頭一看：“你臉紅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程昱哥哥你的嬰兒肥不見了。”說着榮心又摸了摸程昱的臉頰。
“恩，長大了它自己就掉了。”程昱說。
榮心眨了眨眼睛仔仔細細的看着他像是用刀刻出來的下巴，又看了看他的嘴脣，薄薄的兩片疊在一起，不過這嘴脣甚紅。
她突然想到，有一次她和她的小丫鬟蓮兒上街，街上的老奶奶扯着她叮囑她，不要和嘴脣薄的人往來，脣薄情薄，會傷害到她，想着想着她笑了笑，程昱哥哥怎麼會傷害她呢，如果會傷害她，小時候那麼多次她被街上的小霸王欺負，他那時候就不應該幫着她，而是應該和他們一起欺負她啊，再者說，如果程昱哥哥不喜歡她又怎麼會在天寒地凍的日子陪着她來雪山。
想到這兒，她扯了下程昱下巴上的小鬍子：“程昱哥哥，謝謝你啊。”
程昱被扯出了眼淚：“謝我什麼？”
“謝謝你陪了我十五年。”榮心笑着說。
“這有什麼，等以後啊，我還要陪你五十年，你忘了小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會一輩子保護你。”程昱一隻手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揉着她的頭。
榮心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面的車伕喊：“少爺、夫人到山腳了。”
“好。”程昱和他搭話。
榮心羞得別過了臉，雖說這些年，家裡的長輩也時常少爺夫人的拿他倆開玩笑，可是這還是頭一遭被外人這樣叫。
程昱先下馬車，站在一旁擡手扶她下了，他們二人謝過車伕，交代他在山腳這等候，他們很快便會下來。
程昱走在前面榮心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走着，剛爬了沒幾步，榮心便冷的說不出話，程昱見狀把自己的褂子脫給她，榮心練練推手，程昱笑着說：“我是男兒，比你們女兒要不怕冷的多，再者我穿的比你多。”
榮心摸了摸他的肚子好像真的比她的暖，便也接過了褂子穿到了自己身上。
這褂子還真是暖，穿上感覺又有了力氣。
“心兒，我們走的對麼？”程昱邊走邊問。
“對的，我問過管賬先生，他說從雪山腳往上爬，爬到半山腰，便能挖到人蔘了。”榮心快走幾步走到了程昱的身邊。
“好，你小心點兒。”說着，程昱牽起了榮心的手。
“啊。”榮心一不留神差點滑到。
“慢點。”程昱扶住榮心。
“恩，程昱哥哥你專心看路，我自己走就行。”榮心抽出手。
“好，跟緊。”程昱點點頭，笑了笑，這丫頭是有些害羞了。
還是光腚娃的時候就見過，這怎麼外人一個玩笑話還放在了心上。
榮心走在後面羞紅了臉，自小兩個人沒少牽手，今天怎麼程昱哥哥一碰她的手她心裡便是一抖。
兩人走了有一會兒，終於爬到了半山腰，從半山腰可以看到山下的住家，有些已經開始生火做飯了。
白雪皚皚的山下和着炊煙美得像是夢境，程昱將榮心拉到身旁貼着她的耳朵說：“以後我們成親了，找一處安靜的村子過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
“普通？怎麼算普通？”榮心擡頭問。
程昱眼睛望向山下，“不去科舉，不去做官，不管那朝堂上的事兒，我們兩個開一片院子，我種田，你織布好不好？”
“不好吧，我爹是做官的，你爹也是做官的，而且我自小我娘便告訴我男兒要有一個容下天下百姓的心，要有遠大的報復。”榮心看着他的側臉說。
程昱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安靜了一會兒，榮心試探的問：“開始挖？”
“好。”程昱回過神。
拿出背在背上的鐵鏟，一鏟一鏟的把雪挖走，不多會兒，地面露了出來，但沒有什麼人蔘，只有幾株枯黃的野菜。
榮心蹲下用手撥了撥那草說：“會不會再往上纔會有？”
“不知道，賬房先生怎麼和你說的？”程昱問，此時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要咳嗽了，不過怕榮心擔心，他強壓着。
“他說是半山腰，可是會不會他記錯了？”榮心說。
“會不會已經過了人蔘採摘期？”程昱問。
“不會。”榮心搖了搖頭“這裡的人蔘和別處的不一樣，賬房先生說，雪山的人蔘通體發着光，還有的上品通體是紅色，據說那個能起死回生，不過沒人見過。”
“哦，那我們往上爬？”程昱問。
“好，程昱哥哥，今天辛苦你了。”榮心站起身對着程昱抱歉的笑了笑。
程昱皺了皺眉，這丫頭從來沒有像現在和他這麼生疏，他心裡閃過一絲難過，像是有些遺憾，又像是不解爲何會這般。
兩個人大概是冷的，再向上爬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
大概爬了有一百多米吧，榮心突然停住，指了指身後，帶着哭腔說：“程昱哥哥，風把雪吹得把路堵死了。”
程昱回過頭，瞳孔瞬間縮小，“別怕。”
兩個人也忘了挖人蔘的事情，縮成一團想着山腳的車伕會不會去告訴他們家人，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下山了，榮心終於挺不住的靠在程昱懷裡哭了起來，程昱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安慰她說：“別怕，程昱哥哥陪你，心兒，你看太陽落山多美啊。”
榮心聽到這話擡頭看向西邊，看着看着她的嘴角揚了起來，夕陽照在雪地上射出一種暖黃色的光，映到他們的臉上更是暖的醉人心。
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喂，你們是誰？”
程昱回過頭，看到一個提着竹筐穿着綠衫的女孩，他反問：“你是誰？”
女孩兒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叫常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