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第三季_第六十三章

關雎爾中午與樊勝美討論了邱瑩瑩退租搬家的事兒,兩人一合計,關雎爾下班後還得加班,那麼樊勝美正好可以抓緊時間陪安迪去買一件結婚登記禮服。樊勝美居中調派,將下班後的時間安排得環環相扣。但她下班早,與安迪的下班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如何打發這處空窗?沒問題,正好大堂撞見陳家康,兩人一拍即合,下班後樊勝美請喝咖啡,還陳家康無償接送機場之人情。

安迪從一個講座出來,走幾步就到與樊勝美約會的星巴克,不得不說樊勝美對地段之熟。但她走進店門,一眼便見樊勝美對面還坐了一位紳士,安迪認識,就是上禮拜開車送樊勝美飛奔機場送身份證的那個人,她心裡有些意外。安迪去要了一杯可可,兩塊蛋糕,過來坐到樊勝美身邊,對陳家康點一下頭以示招呼,便與樊勝美道:“剛纔站着講了一個半小時,又累又餓,你讓我吃飽休息一會兒。”

“不急。陳先生正講他留學時候的逸聞呢,我就想,你一來就能證明究竟是不是這麼離奇。”

“我不知道,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工作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工作。還是回國與你們湊一起,生活豐富多彩得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了。”

“哦,你做學術?我開化工廠,消化自己的專利。”

安迪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還做研究,以爲是純商人。我做金融。”

安迪進來後,樊勝美就慵懶地陷入沙發裡,查看朋友們的最新微博。她看到邱瑩瑩發在微博上的照片,大概就是應勤家,只有最基本的裝修,地還是水泥的。她拿給安迪看。“你看,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很快這窩是小邱自家的了,她字裡行間全是中意。我真替她擔心,前面雷區不少,回頭跟她見面叮囑。領證之前千萬不能大意。”

安迪又忍不住笑了,“我也快領證了,你不能偏心到只叮囑小邱不叮囑我。”

“呵呵,不一樣。你是人家上趕着要跟你領證,小邱是上趕着要跟人家領證。要是領不成證,你說她搬都搬過去了,回頭路都被她自己堵絕了,到時候該怎麼收場?可她現在高興得忘了北,我得提醒她好幾件事呢。”

“還以爲她的事也差不多定了。回頭觀摩你怎麼叮囑她,讓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還得注意一些什麼。”

“你條件好啊,根本不用考慮這些的。”

陳家康看着對面兩位美女軟語輕笑,本已無比心曠神怡,見樊勝美說得酸溜溜的,便忍不住幫了一句,“現在婚姻市場上金融女很吃香啊。許多老闆掙了些家底,這幾年也玩夠了,果斷下手追一個金融女回家,精明的管家婆就有了。幾個以前一起留學的,驕傲到三十多近四十,轉身被個二婚老闆輕易攻克,現在全力爲家族企業衝IPO。呵呵,當然你們年輕美麗的不一樣。”

“呵呵,然後當年追她們而不得的一幫男生背後拍手稱快:你們也有今天啊。再然後像噹噹網、SOHO中國之類的上市了,這幫男生又被金融女踩在腳下了。”

“那倒不會這麼不堪,男生總歸希望自己喜歡過的女生幸福。不希望女生只是被功利地追去做管家婆,做CFO,做後媽。不管多強悍的女人,都需要真愛和真正的家庭。”

“你的前後語我替你總結歸納一下:二婚沒真愛,與老公一起做事業不像真正家庭。有意思啊。”

樊勝美見安迪與陳家康笑臉之下針鋒相對,連忙笑道:“安迪你吃得可真快。要不我們抓緊時間去試衣?”

“OK。”安迪應一聲就走了,理都不理陳家康。樊勝美賠笑告辭,跟着安迪而去。到了店外,樊勝美不禁問:“怎麼火氣這麼大?跟這種自詡風流的男人正經什麼。”

“不好意思,得罪你朋友。我想起我跟包子的事,我不清楚我們算不算有愛情,總之他以前交往女朋友,據說還有殺開衆人搶一朵校花的歷史,最終都沒結婚。跟我就直奔結婚生孩子而去,很……像那男人說的。”

樊勝美大驚,連忙伸手挽住安迪,“千萬別這麼想。那猥瑣男胡說,不能當真。唉,我本來一直不理那人的,結果那次送身份證打不到車,只好領了一次情,好了,這回還了,以後咱不理他。跟我說,你不再亂想了哦。”

安迪站住,凝神想了會兒,再次肯定地道:“我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有根有據。具體太私人,沒辦法細說。”

“不怕你生氣,我得說,你談戀愛的經驗可能比小關還少。小關至少還旁觀了許多,你,我懷疑你連旁觀都懶得,因爲你忙,你覺得這種事太小兒科。你知道男人下意識地最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排首位的是美女,排差不多位置的是清純,你全佔了。偏你又錢多,聰明到可以打死一幫男人,敢追你的一定是實力相當不錯的男人。我不知道包大人怎麼追你,但換我是男人,爲了把你追到手,我肯定使出渾身解數。首先是表達最強烈的誠意,那就是一開始就直奔結婚這個話題;然後是全方位迅速佔位,包括你的時間空間,你的心,你的……呵呵,你懂的。然後戀愛慢慢談,有一輩子時間呢。”

“問題不在於手段,而在於他憑什麼一開始就認定跟我可以結婚?我不認爲他心裡如此確定,最初的時候我們完全是陌生人,對彼此沒有認知,不可能輕易確認結婚。那麼他是不是打算兩個手段先不負責任地使了再說,萬一中途發現不對轉身就走,所謂始亂終棄?如果幸運,才最終得結果果真是結婚。作爲我這個角色,就是傻不拉幾被捕捉,被掂量了一下是否合格,而不是被追求?”

樊勝美張口結舌,好不容易纔道:“肯定不是你說的這樣子。他追你之前肯定心裡已經有想法的。人跟人之間有種很難說得清楚的緣,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碰到一起,忽然就愛起來,全無道理。就像小關也跟你有一樣疑問,小謝爲什麼追她,她怎麼就不問問自己,她跟小謝在一起爲什麼感到異常愉快,而不是其他男孩子,這就是緣分。你們沒經驗的,不懂把握機會,像我和小曲就會知道我們是否撞到對的人了。可即使這樣我也是會犯錯。我看見王柏川就一直暗示自己接受他,接受他,卻忽略自己的真正感情,最終還是分手。小曲就聰明多了,她抓得很緊,追得也很緊。噯,我在說什麼啊,我的意思是,別瞎猜包大人的誠意。”

安迪卻面色煞白了,幾乎沒有聽進去樊勝美后來說的,只喃喃自語,“如果中途發現不對勁,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了,他是不是轉身離去,丟下我和肚子裡的孩子?”頓時,往日依稀的記憶漲潮般地又席捲而來。差一點,她就走上她媽媽的老路了。

樊勝美更是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到安迪忽然變得如此不可思議,她搖搖安迪,直到把安迪渙散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搖集中了,才道:“你怎麼了?你想哪兒去了?且慢說這事沒有發生,你們就要領證結婚了,是包大人死死錨住你不肯放。再說了,我都聽你親口說過,有孩子也未必與包大人結婚呢。你說你說了沒有?”

安迪點頭,可她的心悸完全不是樊勝美所能理解的,她心中充滿莫可名狀的恐懼。她一把抓住樊勝美的手,“我們回去吧,不買了,讓我再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慢着。我再提醒你,那種無聊男人的話不要信。人家故意拿話刺激你,你還真被刺激了?”樊勝美心裡害怕,很想直接打電話給包奕凡,要他來收拾局面。可看着眼前安迪這模樣實在可怕,她只能鼓起勇氣來反抓住安迪的手,試圖當場解決疑惑。

“不是,不是。”安迪手指揉着太陽穴,費勁地扒開舊時記憶,掏出理智來思考,“他對別的女孩,沒結成婚的,也曾這麼追求過,不是傷害許多女孩了嗎?”

“愛情是成年人的遊戲,合則合,不合則分,成年人自己承擔所有選擇。可能是他傷及女孩,也可能女孩傷到過他,還可能兩敗俱傷,什麼都有可能,總之自己選擇,自己承擔,願賭服輸。只要不是抱着玩弄的心,任何結果都無可指責。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這也想不通嗎?”

見安迪茫然地看着她,樊勝美只能將這段話掰開來,重複一句,問一句對不對。直到重複完了,才道:“那還有什麼疑問?”

“不好,非常不好。小樊,我們回吧,我不想買了。”

“我……我替包大人問你一句,是不是你想拋棄他了?不怕他受刺激嗎?”

安迪嚇得跳起來,“沒有。”怎麼變成是她拋棄人了呢。

樊勝美看着搖頭,“再聰明的人,第一次遇到結婚戀愛的事,還是會糊塗。你想想,如果這兒站的不是我,而是包大人,被你這麼一鬧,他還不得團團轉啊。既然你不想拋棄他,他也沒什麼問題,你還猶豫什麼呢。”

“我……”安迪看着樊勝美,欲言又止,她說不清,也不敢說。可心裡又理智地想到,沒有不結婚的理由。她茫然地拉起樊勝美的手臂,走進約定好的阿瑪尼店。

樊勝美與店員一起替安迪挑了一身白色及膝裙,安迪木偶似的試穿了一下,便刷卡買下。樊勝美看得心疼那錢,但只能在旁邊噝噝地倒吸涼氣。

買了衣服出來,春天夜色如水,空氣清涼。安迪領樊勝美一起去停車場。樊勝美看看安迪似乎情緒平靜下來,才小心地問:“還想呢?”

“嗯。心裡很不很不舒服。”

“以後我不認識那姓陳的。男三八,淨惹事。”

“是我自己的問題,唉。”

“要不要告訴包大人?”

“別。但我現在很怕結婚。很怕結了婚後又分手。”

“說到底結婚只是形式。只要有感情在,分手就能傷心。如果沒感情,結婚後分手也不怕。”

“嗯,是的。總之……”安迪卻又說不出來。

“總之別用你的超級大腦分析感情啦,越分析越亂。回家跟包大人打個電話,甜言蜜語一說,早沒事了。可惜你們分居兩地。”

“噢。”

安迪雖然情緒不佳,可開車還是不錯,在樊勝美的指示下安全回到歡樂頌。到了22樓,見關雎爾與謝濱已經將邱瑩瑩的東西都搬到走廊放着。樊勝美一看就道:“想不到小小一屋子,整理出來有這麼多東西。好像小謝一輛車不夠呢。小曲在不在,我去喊她一下。”

安迪蔫蔫地道:“我去吧,不用喊小曲了。”

“算了,你進屋去,躺會兒,給包大人打個電話。”

“一個人待着會胡思亂想。你還是替我押車吧。”

關雎爾聽到聲音出來,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安迪,你就別搬東西了,你孕婦呢。那我們開始吧?”

謝濱是主力,一個人搬了一大半的東西。果然裝了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去應勤家。

邱瑩瑩歡樂地來開門,臉上貼滿黃瓜片,一笑一說話,黃瓜片就紛紛往下掉。東西很快就搬進屋,安迪坐在邱瑩瑩身邊看着不出聲,聽邱瑩瑩嘰嘰呱呱說這一天打掃房間的事兒。過會兒,樊勝美見搬得差不多了,就走來對邱瑩瑩輕聲道:“小邱,樊姐提醒你幾件事。千萬不要接應勤爸爸的電話,即使沒辦法非接不可,你裝感冒喉嚨啞了,總之不能讓他聽出聲音。他如果親自來人,你儘量別說話,只點頭和笑,儘管裝嬌弱沒關係。即使他有疑問,你也萬萬不可承認,必須堅持小關的那個電話是你偷偷打的。明白了嗎?”

安迪不知其事,驚訝地看着兩個,見邱瑩瑩連連點頭,抓着樊勝美的手感激不已。最後,樊勝美道:“不管怎麼樣,堅持到領證,就萬事大吉。”

關雎爾也走過來聽着,聽到這兒,看着邱瑩瑩道:“你也可以說你那天折騰了一天,又累又痛,嗓子熬得有氣沒力,說話聲音提不起來了。那不正是我的聲音嗎。總之你要有預案,就不會他們一問你回答不上來。”

“你們真是太好了。”

樊勝美笑道:“太好就得牢牢記着,回頭別人一份喜糖,我們兩份。必須的。行了,天不早,你們自己收拾吧,我們回去了。”

安迪一直沒問,直到上車一問,才知端的。不禁哭笑不得。樊勝美笑道:“你看,一個拼命想結婚,一個逃避不想結婚。一說到戀愛,個個不正常。哈哈。”

“小邱也真能忍。”

“沒辦法。愛情再浪漫,落實到結婚的時候還是很世俗的。經濟條件在其中起巨大作用,決定發言權。所以嘛……”

“我無事生非。”

“哈哈哈,我可沒說。”

安迪雖笑,心裡卻依然鬱結。那個回憶是她無法碰觸的心結,可她怎麼都繞不開。

“已經搬好家了,小謝的車子爲什麼還跟着我們?”

樊勝美往後面看看,也弄不清哪輛是謝濱的,她眼睛一閃,手指往右一指,“我們拐這個路口。”

安迪反正不認路,方向盤一轉就往右了。後面謝濱奇道:“前面走錯路了?”

關雎爾正捂着嘴打哈欠呢,聞言看了會兒,“我也不知道。這麼晚了,她們還打算去哪兒?跟着吧,安迪不會出格。”

“安迪今天心事重重。”

“她工作壓力大,換我就每天心事重重了。小邱看上去很興奮,也好,這下我也能放心了。”

謝濱笑道:“你是一句腹誹都不肯講出來。即使前兒鬱悶得把一袋水果又拎回來,臨到頭還是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把小邱開開心心地送出去,寧可犧牲自己的時間精力。”

“小邱會幸福嗎?”

“不知道,可能要取決於應家了。咦,她們跑哪兒去了?”

“哈哈,刑警跟丟前車了。說出去糗大了。”

“我早說了麼,我們自己走自己的,你非要跟着。你看,她們不讓你跟。”

關雎爾忍不住又打一個哈欠,打得眼淚直流,“還是回家吧。是真的困死了,我睡眠不足八小時就變成智障兒童。我們不會迷路吧?”

“哈哈,放心,要是迷路,我真可以放棄做刑警了。可以問個問題嗎?”

“爲什麼你一說問問題,我立刻想到審訊室?”

“天,我對誰都不敢這麼對你啊。我只是非常感動,你這麼快就把我介紹給你爸媽。我非常擔心第一次見面,想先從你這兒摸個底,你爸媽對於忽然冒出我這麼個人,目前爲止有什麼評價?”

“我

把你寫的經歷傳真給我爸了。憑你從我寫的經歷對我爸媽的瞭解,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說?”

“他們說,小謝是個好同志,就他了。其實來一趟不過是走過場,主要是認識一下小謝同志。”

關雎爾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可以遞辭呈了。組織上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用實力證明自己喲。”

“你爸爸想,冷不丁的,哪兒冒出來個小子想搶我女兒,不行。先過了我們這關再說。女兒,這件事上你做得對,但如果更早遞交申請報告,發現苗頭當天彙報,就更對了。眼下你跟小子暫緩接觸,等我們見面分析了再說。”

“唔,你果然是專業的,有些可怕。能像福爾摩斯一樣介紹一下推理過程嗎?”

“真猜對了?我只是這麼想想的,也說不上推理,就那麼靈光一閃,你是你家唯一的寶貝女兒,誰敢胡亂接近,你爸肯定格殺勿論。對嗎?我好怕。”

“還是……有一點點錯了。你沒問我爲什麼這麼快就告訴爸媽了。”

“爲什麼?我還以爲很正常,你一向做事平實有氣度,這種大事自然不會跟最親的父母隱瞞,先徵得父母同意。不像我來自離婚家庭,許多事只能自己思考解決。”

“不是的。我是……我很難說出口。”

“是不是因爲我的家庭?一般……是的,父母會警告女兒遠離破碎家庭。”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說,等我說完。我急了就說不快。”

“你慢慢說,我等你。有一句話我要提前告訴你,你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責怪你,我完全理解你的擔憂。”

“嘿,我讓你別說,你非說。其實你早已說出你的錯誤觀點了,但我也不會責怪你。你這下別開口了哦,等我說完。”

謝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憋出一聲“唔”,以示他乖乖聽話不敢說了。關雎爾本來緊張得臉上僵硬,見此不禁一樂。她還是磨蹭了會兒,磨蹭得謝濱都快違約了,才道:“我媽媽非常非常挑剔,我從小就聽着她的挑剔長大,即使聽慣了,即使知道她是全心全意爲我好,而且還有爸爸與我私下共勉,我還是經常會受不了,她完全不會照顧別人的自尊。我很擔心,她看到你一定不會例外。我怕你會受不了。我想,與其等我們……我們很久以後,你跟我媽見面,你爲我忍了又忍,忍到內傷,卻礙於各種情況走不了,不如纔開始就遭遇,你可以走得乾脆……你如果受不了,儘管轉身走,我不會怪你。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扔到人堆裡就消失,我相信讓該發生的提早發生,至少不會牽絆你。我會有自知之明。我說完了。”

謝濱的嘴張成一個“O”,好一會兒才道:“你在說什麼?我……唔,你別哭。我找個地方停車,你別哭。好吧,好吧,你傷心就哭,但我不是你以爲的那種人,你別爲你以爲的那個我而哭。怎麼說得好好的,一下就哭了呢。”

謝濱越說,關雎爾越傷心委屈,抓了謝濱遞來的紙盒一張一張地抽紙往臉上擦。謝濱心慌意亂,好不容易找到個安全停車的地方,連忙伸手抓了一張紙,替關雎爾拭淚。“你相信我,我不會轉身離開,即使你媽媽趕我,我也不會走。”

“不是。”關雎爾好不容易纔說出兩個字。

即使有本事猜出各種犯罪分子的心理活動,謝濱卻對關雎爾束手無策,他耐心地問:“那是什麼?起碼我知道,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是你!我怎麼會被一些小小挑剔嚇走?連你都經受得住,我更經受得住。我向你發誓,我不會走開。”

“不是。”關雎爾又給了兩個字,可哽咽得說不出別的,好不容易纔斷斷續續地道:“你第一次看不見我。”

謝濱徹底蒙了,“你難道是神仙?妖怪?”

“不是。”可因爲謝濱的腔調學得太像周星馳,關雎爾本是大話西遊的愛好者,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誦大話西遊,她一聽不禁哼了一聲,有些想笑。委屈感便弱了一些。“你看不見我的,我媽每天說我長得不像她,我長成一張扔人羣裡就消失的大衆臉。她是對的,我跟安迪在一起,事後問起來,別人根本對我沒記憶。我們保安認了我一年半,至今還不認識我,他卻認識比我晚進一年的同事。你放心好了,如果你轉身離開,你很快會不記得我,至少……對你不會造成傷害了,那我就做對了。”

謝濱暈啊暈啊,將前言後語串起來,找出聯繫,尋找蛛絲馬跡,然後才知道從哪兒開始喊冤,“我從一開始就認識你,你忘了我還給你發彩信說遇到的一個行人很像你,你先否認,後來才承認。我一開始就認得好好的,你從一開始就印在我的心裡,怎麼可能忘記。有彩信爲證。”

“是哦。”關雎爾纔想起來,確實有那麼回事。“討厭的保安,今早拿我當小偷,竟然不認識我。”

謝濱至此才終於弄明白了,“所以你立刻向你爸媽彙報了?以爲我也認不出你,你纔會安排這場見面,趁我們纔開始,如果我受不了你媽,離開你後會很快忘記你,這樣我就不會太痛苦?你看你都想些什麼啊。”

“我胡思亂想,你鄙視我好了。”

“我怎麼會鄙視,你生氣的時候還在爲我着想,我感動都來不及。小關,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你的微笑溫暖得像春天柔軟的輕風,那天我值夜班結束,又冷又累又困,我看見你微笑着從電梯向我走來,直到你走到我面前,我纔敢肯定,你在對我微笑。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是你。”

“真的?”

“真的。讓我……吻你,好嗎。”

關雎爾心中儲藏有無數唯美的吻戲,有黑白的,有彩色的,還有3D的,她嚮往愛情的同時,也向往着那種唯美的吻。可她忘了,唯美是屬於高手的專利,她和謝濱兩個新手上路,角度不對,速度不對,連呼吸也不對,更不用說節奏。兩人僵硬地印嘴脣,除了慌亂心跳,什麼感覺都沒有。但謝濱堅持下去,他抓住關雎爾,在實戰中提高作戰技能。漸漸地,唯美出現了。而且是最美的。

“我是不是找個藉口,讓爸媽別來吧。我說我出差?”

“不怕,我相信他們也會喜歡我。早見,早喜歡。爲了和你在一起,我一定會表現很好。你看看我啊。”

“不要。”關雎爾害臊得索性伸手矇住了臉。

謝濱看着她,耐心地等,等她的一枚手指微微翹起,偷偷露出一隻水靈靈的眼珠,他立刻湊上去咧開嘴爆出一嘴牙齒做最難看的鬼臉。關雎爾覺得自己從沒笑得這麼沒心沒肺過。

安迪甩掉謝濱的車,照着樊勝美的指引,從另一條路回家。遠遠看見一家店子,樊勝美說:“能停一下那兒嗎?聽說那家的拿破崙做得特別好,不知道這麼晚還有沒有。”

“那兒好像沒地方停車。我到路邊放下你,轉一圈再過來接你。”

說話間便到了所在,樊勝美下車嫋娜地衝進店裡去。安迪轉一圈回來,沒人,只得再轉。第二圈終於接到人。“有嗎?”

“只剩一個,還是稍微破相的,非賣品,店員好歹被我說服了。”

“嗯,如果你遇見陳先生,請替我向他道歉。”

“不用向他道歉,他這種人出來玩玩的,他不會當真,我也不會跟他認真。”

“他看上去對你挺好。”

“一個結過婚的人千方百計接近我,我能跟他認真嗎?他以爲他不說我就不知道,這種事只要觀察,他身邊有熟人時候會不會到你面前來獻殷勤,如果不,顯然他有顧忌。還能是什麼顧忌呢。今天請喝咖啡,人情還清,以後繼續可以拿他當面熟的客人,清靜。”

“哦,真是學問。我只會問,你是否已婚,如已婚,No。”

樊勝美一愣,“其實我也可以這麼問啊。不怕得罪,理直氣壯。”

“你這樣看兩眼就看得清楚的,幹嗎學我。再問你,幹嗎讓我甩開小關?”

“小關臉皮薄,不好意思單獨活動,只好強迫小謝跟着我們。我們要他們跟着幹什麼。”

“嗯,英明。你覺得小關跟小謝在一起合適嗎?”

“現在看着挺好。都是上進中的青年,有良好職業,又是自由發展的戀愛,可以預計得到他們的未來。”

“我今天腦子有點混,回頭想想要不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我能不能告訴包子我今晚的不快?”

“我還不知道你到底爲什麼不快,不過建議有重大問題還是見面說,見面容易解決,電話裡容易誤會。”

安迪嗯了一聲,兩人到了歡樂頌大門口,她將車一停,“小樊,你自己進去。拿破崙留下給我做路上夜宵。我這就趕去包子家。”

“什麼?你不要命了?”

“我心裡很不舒服很不舒服。我要見他。”

樊勝美倉皇下車,呆呆地看着安迪一個大轉彎飛快馳離,飛快消失在夜色中。她發了好一會兒呆,趕緊翻找包奕凡的手機號。卻找來找去找不到,不知丟去哪裡了。她只好問曲筱綃要。可曲筱綃應酬完立刻回家與趙醫生纏一起,早關了手機。樊勝美等不及,只能給王柏川發短信,說安迪有事,要包奕凡電話。王柏川倒是立刻給了一串號碼,沒有多餘廢話。樊勝美愣了下,咬緊下脣大步往裡走。

電梯光亮如鏡,樊勝美一看見鏡中的自己,不禁一愣,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可她自己也知道,這個笑容勉強得不行。倒是她忍不住地一個訕笑,卻又讓她活靈活現起來。這激發了樊勝美的愛美之心,反正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便對着鏡面擺出各種POSE,此地明亮,背景簡單,鏡面開闊,比她小黑屋裡的鏡子強多了。直到電梯叮一聲到站,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可出乎意料的是,包奕凡的手機打通了卻沒人接。如此再三,樊勝美想到,可能包奕凡的私用手機換了手機號。她只能再度撥通安迪的手機。她問安迪:“你千里奔襲,想跟包大人說什麼。難道大叫我不舒服我不舒服?”

安迪被問得愣住,“我不知道。”

樊勝美循循善誘:“是不是想他了?”

安迪又是愣愣地回答:“我不知道。”

樊勝美不禁又是有些泄氣,又是好笑,“我建議你找地方停車,想清楚再走。去一趟不容易,太遠,到了都得明天早上了。”

“還好,新路剛開通,可以省兩個小時。”

樊勝美哭笑不得,“問題你是孕婦啊,你吃得消嗎?趕緊回來吧,明天一早飛過去也來得及。你是孕婦,你要考慮身體。這一路上你一個人不行。”

“我考慮。”

但樊勝美知道這三個字是敷衍她,她只能失望地掛下電話,別無他法。想想一個年輕美貌孕婦開一輛好車半夜奔馳在高速路上,怎麼想怎麼危險。可她能做的只有在包奕凡那部打不通的手機上留短信,指望他能看一眼。

忙完這些,樊勝美站在2202只有一個人的小門廳,忽然意識到,她可以連夜搬進邱瑩瑩的房間。她欣喜地看着原本是邱瑩瑩住的房間,那扇如今打開着的門。她沒有猶豫,立刻走過去,將窗戶一拉到底,徹底透氣。春夜的空氣潮潮地涌了進來,樊勝美感覺自己的皮膚張開了毛孔盡情地呼吸。

如果屋裡有第三隻眼睛,定能看到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一向講究儀態的樊美人叉腰叉腿,門板一般堅實地矗立在空蕩蕩房間的中央。

安迪上高速前,到加油站加油,不免搬回一包給養。一口沁涼的水喝下去,她的思路終於清晰起來。她拿出手機,想了想,卻改作發短信,給開始着手搬家的樊勝美髮去一條短信:我要問問包子究竟愛不愛我。

樊勝美差點兒笑出來,一種心理平衡感油然而生。而身經百戰的她當然也知道,當一個女孩子糾纏於這個問題的時候,最好放她立刻去問,要不然,即使綁回來家裡擱着,也保證一晚上睡不着。她回了兩個字:去吧。

接到兩個字,安迪掉轉車頭,馳上高速。

而樊勝美搬遷的第一件傢俱是落地鏡。她將鏡子隔在窗戶邊,這樣,她每次進屋出屋,總是可以在鏡子見旋一圈,捏個姿態。這一小小的心思,讓她的搬遷工作變得趣味起來。

可世事難料,當樊勝美剛將一張牀鋪好,手機來電,邱瑩瑩急切地跟她商量。“樊姐,剛我爸知道我們搬來應勤家,氣爆了,跟我發火,要我搬回去。說我不等結婚領證就住到男人房子裡,不成體統。萬一應家因爲我們做事不成體統而毀約,現在還沒領證,麻煩大了。我媽慌了,要跟我連夜搬回。你說怎麼辦呢。”

樊勝美不禁看看她鋪得美美的牀,和夜風吹拂的窗,“那你打算怎麼辦呢?你房子都退租了啊,我剛替你跟房東說好的。”

“我剛剛打關關的電話,關機。本來想請他們再回來一趟的。樊姐,關關回來沒?你能跟她說說嗎?求求你,再麻煩跑一趟。還有安迪,我都不敢給她打電話。反正還沒人搬進來,退租不退租一個樣。”

樊勝美看着鋪好的牀鋪,斷然道:“小關還沒回來。安迪把我扔大門口就不知去哪兒了。這麼晚了,要搬也等明天。你怎麼會想到搬去應家住?你不是說應勤媽要你去住嗎?具體你跟我說說。”樊勝美一邊說,一邊拿抹布擦窗臺,鬱悶得恨不得將窗臺擦出槽來。那邊邱瑩瑩自知問題嚴重,原原本本將早上出院所有的話都跟樊勝美說。

樊勝美聽了略一思考,就道:“好辦,你跟你爸說,既然你們兩家都最講規矩,那麼當兩位媽媽都在場的時候,對你而言最大的規矩就是聽兩位媽媽的話。既然是她們兩個讓你搬,那麼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你也得搬,對嗎?現在既然已經搬了,而且是應勤媽親手把你搬去她家的,你們忽然要搬回來,說是不合規矩,那不是打應勤媽的臉,否決她的一片好心嗎。你問你爸,這麼做是不是得罪大了。”

“啊,樊姐,你說得太好了,我這就跟我爸說。你在幹什麼呢?”

“你別管我了,你趕緊辦好你的事吧。今天早些睡,明天早起陪你媽去買菜,做些好吃的給應勤送去,纔是正經。”

樊勝美放下手機,吁了一口氣。可一想到邱瑩瑩還是有可能搬回來,她有點兒無精打采了。一不做二不休,樊勝美當機立斷撥通了房東的電話,將邱瑩瑩的房子退租了。

然後,樊勝美的

搬遷節奏加快了。不管了,即使邱瑩瑩真的最終被她爸要求搬回來,她樊勝美佔着這屋子造成既成事實,也不打算搬回去了。一旦接觸更好的生活,誰願意打回從前。

安迪來到包奕凡家門前,毫不猶豫刷指紋進入。屋裡很亮,城市的子夜已經不再黑暗。她走進門,忽然很無厘頭地想到有夫妻一方出差偷偷回家捉姦的故事。她一時有些失措,站門口好一會兒,看看手錶,才兩點多,她喝口水,換上軟拖鞋,輕輕走去主臥。

主臥門沒有反鎖,打開門的一剎那,安迪鬆了一口氣。她一眼便看到牀上的包子。主臥裡爲了她裝了夜燈,即使窗簾拉得嚴絲密縫,依然視線清楚。她三步兩步走到牀邊,看清睡夢中的包子臉。他睡得很沉,臉上掛着笑,不知夢見什麼。最近他家裡事多,已有好幾天沒見他笑得這麼放鬆了,安迪看着也不禁嘴角彎彎地笑起來。她看了好一會兒,想伸手,又縮了回去,最終躡手躡腳地走出主臥,不捨得打攪他的好夢。

她抽出一張便箋,給包奕凡留條:我在客臥,別叫醒我。安迪。

微笑地看了便箋一會兒,又寫上一句:總之,我愛你。她輕輕地自言自語:“不管你是不是愛我。”她扔下筆,這才感覺一陣倦意襲來。她笑眯眯地走去客臥。

客臥當然沒有反鎖。安迪進門就打開燈,卻一眼發現牀上已經有人。她一愣之下,連忙退出。纔想起忘了關燈,又打開門打算關燈,卻見牀上的人已經迷濛着眼睛坐了起來。燈光下,安迪看得分明,這不是魏國強是誰。

安迪驚得都呆了,果然是不能不打招呼就來。魏國強也是緩過神來,戴上眼鏡開口問:“你怎麼會半夜過來?”

安迪沒回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步,看看主臥的方向,伸手“嘭”的一聲大力將門摔上,扭頭就走。走幾步纔想起她這是往主臥走,與大門方向南轅北轍。她回頭,卻見魏國強跑出來。

“安迪,你上哪兒去?有話好說,我來這兒與小包無關,他拒絕不了我,他不是你。”

魏國強攔住去路,安迪不願跟這討厭人發生接觸,只得怒目而視,“我不認識你,你走開,別攔着我,這兒不是你的家,別逼我拿難聽話罵你。”

魏國強卻大喊:“小包,包奕凡,安迪來了。你快起來。”

魏國強沒把熟睡的包奕凡喊出來,卻喊出了保姆。保姆一看亂套,怎麼多了一個人,而且兩人針鋒相對。她連忙去叫醒包奕凡。

安迪一看見包奕凡衝出來,氣憤地問:“他怎麼在這兒?叫他滾。”

包奕凡有些迷糊,抱住安迪反問:“你怎麼來的?”

“別先問我。我問你,他怎麼在這兒?你怎麼能叫他上門?”

包奕凡看看一臉尷尬的魏國強,心說見了我這麼屌,見到女兒沒辦法了吧。他若無其事地笑道:“真可怕,幸好不是捉姦在牀。還真像啊,呵呵。”保姆見此,連忙將燈打開,退回去睡覺。燈光下,魏國強見包奕凡越過安迪連連使眼色,他知趣地退回客房。但他聽得清清楚楚,外面包奕凡對安迪輕道:“他要來,提出要住這兒,我有什麼辦法。除了你,誰敢叫他滾。就像我在這兒跟我爸鬧得天翻地覆,我爸去海市找你,你還不是得客客氣氣接待他。”

“不一樣。完全是兩碼事。”

“有什麼不一樣呢?我們兩個的爸爸對我們兩個的媽媽所犯下的事,從性質上來說,一模一樣,甚至我爸更惡劣。唯一不同的是,你從小不認他,我從小愛我爸。我們回屋吧,先別管這些。你怎麼過來的?”

安迪啞口無言。她前兒還勸包奕凡呢,此時她還怎麼說得出口。可心裡一團火氣,怎麼都不可能壓下。她身不由己地被包奕凡摟着去主臥,不知道包奕凡回頭跟客臥門口的魏國強打了個招呼,魏國強放心地回屋了。

兩人一進主臥,包奕凡就將門反鎖了,高興地緊擁住安迪問:“你怎麼會來?怎麼過來的?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卻又不給人回答,深深熱吻。此時,安迪早將來時的意圖全拋到腦後去了。矇矓中只想到,樊勝美說得對,見面容易談,不,見面不用談就已經解決問題。

包奕凡依然問安迪怎麼會來,安迪想來想去只有一句話,“忽然很想你了,就……這樣了。很累,你睡吧,我洗漱一下就過來。本來還不想吵你的,去睡客臥,卻發現那人在。”

“你來,隨時吵醒我都沒問題。”包奕凡非要跟進浴室,替安迪換好牙刷頭,還沒等擠上牙膏,就被安迪推了出去。他笑着在門口示威幾句,轉身去找魏國強。

“不是說安迪後天,不,明天早上來,明天你們去辦結婚登記嗎?”

“她想見我,心血來潮就開車來了。怎麼辦?”

“我不打算住賓館。這次過來純粹只是參加一下你們的結婚登記,不想被其他人看見有所風言風語。對我倒是無所謂,對安迪有打擊。天亮你安排一下。”

包奕凡很無奈,“只能跟我爸去住了,可您又不願意他煩您。或者等下天一亮我就安排司機接您出去四處走走,您委屈一下。安迪什麼都沒帶就來了,她還得原車回去拿各種資料明天登記結婚用,回頭天亮了就得走,晚上不會留這兒。”

魏國強非常無奈地道:“住你爸那兒吧。”說着揮手讓包奕凡回去。

包奕凡先去關燈,見餐桌上有礦泉水瓶,下面壓有一張字條。他走過去一看,不禁笑了,拎着字條回屋。

等會兒安迪出來,見包奕凡坐牀上舉着字條作扯白旗狀,她一把搶了撕個粉碎。但包奕凡又從身後摸出一張,笑道:“早知道你會毀屍滅跡,我做了備份。回頭塑封,收藏。不知逼你多少次,你都不肯當面跟我說這三個字。總之,現在有證據了。”

安迪被肉麻得只能轉移話題,“你剛纔又跟那人說話去了?他到底來做什麼?”

“不瞞你,他在北京見過我後,主動聯繫上我,經常問你安好。我平時也沒什麼可跟他說的,但我們結婚這事,還是跟他說了。他便飛了過來,要求遠遠觀禮你出嫁,他說不會打擾你。他說他不便住賓館免得萬一有人認出,給你添麻煩。他要求住這兒,等觀禮過後便直奔機場,他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很難拒絕這樣的要求。拜託,你就當他不存在吧,別讓我做夾心餅乾。”

“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知道你非常不願提起他。再說我一直拒絕跟他有利益糾葛,自問可以對得起你,不必拿這種事給你添煩。我是你老公,這種周邊的麻煩事情,我替你擔着。別跟我虎視眈眈了,來,抱。”

“我跟你爸接觸可從來都告訴你的,時間地點,一絲不差。”

“安迪,這話你冤我。說到底,你不怕我生氣,我跑不了,死皮賴臉都要賴住你。但我最怕你生氣,最怕你手一揮就拋棄我了,我是伺候着你的臉色做人。剛纔吧,就是被你捉姦在牀我都沒那麼緊張。你摸摸我心臟,現在還猛跳。”

安迪不禁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的擔憂心煩,不禁笑了,答案已經在此,不需要多問。她終於肯鑽進包奕凡的懷抱,“我既沒有小樊的風情,又沒有小曲的風騷,一點兒性感都沒有,你爲什麼愛我?”

“見了你之後,別人都是庸俗脂粉。睡吧……你還幹什麼?”

“我訂機票,你回頭叫個司機把我車開回去。”

“安迪,你忽然想見我……哈哈,開那麼老遠的路……”

“笑什麼,不許笑。”

“我開心壞了。我每次想你想得也想飛車去見你,總怕被你嗤之以鼻,說我不幹正經事。好了,這是你開的好頭。”

“明天想個辦法,不許他出現。”

“饒了他吧。明天我們大喜日子,不跟局外人生氣。”

安迪還想說,可包奕凡媚功十足。她只有失聲。於是被當作默認。她也只能事後哼哼幾下而已。

泥巴潭

假如我們同陌生人說話了2

上一篇裡,俺提到了小謝心理形成因素,忽然想到,其實俺還漏了一個方面。他的工作。

作爲刑警,無論是兇殺組,重案租,緝毒組,總之,一般面對的是亡命之徒,所聞所見,都是負面的現實社會,換言之,就是長期面對社會的陰暗面,這無疑會加深對人性的懷疑。尼采說過:長期凝視深淵的人,亦可能被深淵回視。

關於小謝可能做到的破壞力,俺只說,不要講在中國這個執法嚴重不合格國度,就算是所謂民主的西方國家裡,警察的家暴行爲,也是非常不好處理的。一方面是非親非故的陌生女子,一邊是一起刀頭舐血的生死兄弟,在心理上,你以爲會更偏向誰。更何況,無論在哪個國家裡,執法部門都是POWER的代名詞。

安迪也好,蛐蛐兒也好,樊小妹也好,他們能做到的不過是儘可能同自執法部門處好關係,儘量避免來自他們的麻煩,甚至獲得一些幫助。但是她們都是民,不是官,遠沒有力量來號令六扇門裡的人,尤其是對付他們自己人。

耐寶是關關的親媽,咱們呢,是關關的乾媽,親媽要鍛鍊閨女,乾媽們站在一邊看得心焦,明知前路坎坷,咱們的乖女兒吃虧受苦了咋辦。

在謝關這出對手戲裡,我們看到了極大的不對等。小謝着墨不多,在層層背影裡,展現給關關的,是一個他本人篩選出來的形象;而乖寶寶關關則如同攤開的書本,一覽無遺。

小謝全面瞭解關關是什麼樣的人,他選擇關關,就算有真情實意——明知關關暗戀他人,也還執着追求,我相信小謝在一定程度上是真心喜歡關關的——但那也是在理智和潛意識的雙層篩選後的結果:長年的,可能小謝自己都沒有清晰意識到的,自我心理暗示之後,他根本不可能愛上一個令他無法安心的,自認無法控制的女人。

CSI LV裡,有位S形的御姐典範,希瑟夫人,說了一番令俺十二分認同的話:女人可以給她心愛的男人:金錢、時間、身體、感情甚至心,但是永遠永遠永遠不能讓出POWRE。在這裡,我想控制力是合適的意譯。蛐蛐兒是深具這種特色。

關關表面看來同這種氣質完全相反,可俺覺得,小謝還是看低了關關。雖然關關因爲不夠美麗而帶來的自信心缺乏,並在面對小謝的愛情之時,引發一種類似知遇之恩的情懷,可俺還是看好小丫頭的情商以及因幸福家庭帶來的強大心智和心理狀況。

有種人,大多數時候都很溫順——只要你不觸及她/他的底線,大抵他/她們屬於一生只發三五次脾氣的人,可一旦發作,九頭牛都拽不回。

有同學說,希望小謝在自身的豁達和關關的柔情之下,能夠解開心結,獲得幸福。希望是好的,俺自詡足夠冷靜自私,也未嘗不希望小謝能好呢,畢竟,人現在還啥子壞事都沒幹呢,咱總不能靠推理預計想象力來定罪人家吧,那豈不成了莫須有。

好吧,咱們先討論討論愛心的問題。如同男孩子泰半有個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最後抱得美人歸的心願;女孩子則多數幻想過拯救失足,撫慰浪子,最後得成眷屬的夢想。

因爲女子天性因承擔繁育後代而帶來的母性基因,更多的是幾千年來的畸形教育:女子應該是善良的、多情的、溫順的、母性的,具有隱忍包容寬厚的氣質。而與之相反的自私、冷酷、理智、獨立、好色以及無所畏懼等情緒和能力,都是被否定和批判的,不應該出現在女子身上的。

男人家庭出了問題,那是男子漢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女人家庭出了問題,那就成了原罪——而這也是家暴中,受害者沉默忍受不願反抗的最大原因。

此外,在傳統的集體意識心理中,男人該忠於朝廷,女人該忠於家庭,所以我們不必驚訝於面對昏君暴黨也有死忠的臣子,面對渣男變態也有死忠的女人。有時候,俺想,他/她們忠於的未必哪一個具體的人,他/她們忠於的是歷史是權威是一種畸形的信仰和理念。

回到我們的問題上,其實仔細想想,關關最壞能怎樣呢——只要她自己不放棄自己。

俺所想到的最壞結果不過是離開海市,回到老家:小謝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固然能把手伸得很長,但是回到關關的老家,那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有孃家的女孩子,永遠有退路。

某些時候,泥巴俺是一個悲觀且信心不強的人,俺基本不太相信一個思想成熟的成年人能因爲所謂的愛情而改變——除非他/她本人發現了問題,主觀意願裡想要改變,還需要重大的契機。

比如樊小妹。

多年的壓榨讓樊小妹本身意識到了不公平和自身的軟弱;而樊父的倒下,是一個轉折點——轉折了兩個部分:

其一,樊家的原有領導者的消失,引發了整個家庭結構的洗牌,讓樊小妹有機會從另外一種身份——家庭裡新拿主意的人——來看待問題;其二,樊家的事情攤開到了太陽底下,這就給了樊小妹另一個契機,接受朋友幫助的契機。心理上的,思想上的幫助。最後,樊小妹本身存在的有改變的意願,又因爲自身嚴峻的情況:失戀、失財、失去尊嚴的刺激,這纔開始主觀能動的去解開心結。

這些條件,小謝暫時都並沒有,他自認爲現在的情況好着呢,工作順利,交友得力,眼看又有可心女友到手。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或者下意識裡否定自己有問題,毫無疑問的,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不光彩的陰私攤開給任何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愛人。

這樣子的小謝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幫助,就算他隱約猜到了自己的問題,恐怕他也不感冒險傷害自尊來尋求幫助。在這一刻,俺其實相信小謝願意善待關關,希望有完美的家庭。但是,心理的疾病同任何一種慢性疾病一樣,它的發展是隱性的,後果是嚴重的。

至於希望關關對小謝不離不棄的幫助,俺這自私計較的,相信殺頭生意有人幹,賠本買賣沒人做的膽小鬼——用一年半載的歡愉換一生半世的付出——嚴重心理疾病這三年五載難見效,十年八載是等閒,二十年後還發作的玩意兒——你把俺還是遠遠看着得了。兄弟你膽兒夠肥,俺服。

還是那句話,除非當事人有那個面對問題,接受問題,積極主動解決問題的意願。

俺等着看濃情蜜意後的第一次大爆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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